沈彻闻说:“我不是指这个……他就没对你动手动脚?心肝,今天看你跟老二这么亲近,我是真吃醋” 他口鼻紧贴着周贺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扑打在皮肤上,随着说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贺丹感觉自己也随着震颤。 周贺丹松了一口气,反过来问道:“跟二殿下有婚约的是王爷,王爷这是吃我的醋,还是吃二殿下的醋呢?”装了一整天的温柔和婉,周贺丹此刻没再跟沈彻闻端着。 话是带着刺的,周贺丹却没挣脱沈彻闻的怀抱,只是歪过头,注视着沈彻闻的侧脸。 沈彻闻就是喜欢周贺丹这副模样。周贺丹肯责问自己,说明在意自己,甚至说不定是在吃自己跟老二的醋。 沈彻闻感觉自己的心尖颤了颤,堵了一天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哄着周贺丹柔声说道:“你在老二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的,我跟他是家里人指腹为婚。非要较真的话,不过是长辈们口头一句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再说,我沈家又没下聘,陛下登基后也没再下过明旨,细算起来,我俩还真不算有婚约。” 周贺丹挣脱了沈彻闻,脸上扯出一个有些冷意的笑:“是吗?十年前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彻闻装傻道:“有吗?从前年龄小,说过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周贺丹哂笑一声:“你说你跟二殿下青梅竹马情意深厚,我不过是下九流出身的低贱玩意儿,等二殿下玩腻了,迟早要我死无葬身之地……都忘了吗,王爷?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吗?” 沈彻闻怔在原地,手指不自主地攥上了周贺丹衣袖的一角。 那些年少争一时意气的话,随口就说出来了,没过脑子也没走心,只想着怎么能激怒周贺丹就要怎么来。 没想到周贺丹一直记得。 或许不止眼前的周贺丹记得,他的向之也一直没有忘记过。 沈彻闻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十几岁的自己,为了揭开周贺丹虚伪的假面,故意拿着刀一下下往周贺丹心口里戳。 说这些话时周贺丹是什么反应来着? 沈彻闻突然想起来了。 那时周贺丹只是笑笑,恭顺地附和着,一点脾气都没有。正因如此,沈彻闻才更加变本加厉。 如今沈彻闻在漫长的光阴里爱上了陪他患难真情的周贺丹,派人调查过他隐秘的过去,明白了他为何沦落风尘,再突兀地被提醒年少无知时对恋人的辱骂,更觉得心中刺痛。 如果不是因为沈家,周贺丹现在未尝不是名满京华的锦衣公子,又何须徒往风尘里走一遭? 沈家欠了周家,他也欠了周贺丹。 “王爷,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我是真不敢信。”周贺丹挣脱了沈彻闻攥着自己衣袖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到寝室,“我见过你对二殿下的情深义重,也体会过你对我的不假辞色,我凭什么能信自己争得过二殿下?” 沈彻闻知道,此时此刻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可又能说什么? 言语太苍白脆弱,未来太虚无缥缈,他和周贺丹共同能看见的,只有当下而已。 “向之,你在我心里,从来没和二殿下比较过。”沈彻闻顿了顿,现在似乎也只能用苍白的话语辩解,“你是独一无二的。” 周贺丹没什么表示,只是一味拿起火石去点燃油灯。但他手抖了太多次,一直没能引燃。 沈彻闻走过去,抓住了周贺丹的手,下定决心一般坦白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我从来没爱过乐书音了。” 周贺丹抬起头与沈彻闻对视。 此时此刻,周贺丹眼神里藏了太多东西,一时间沈彻闻竟看不懂,无法判断周贺丹到底是什么情绪。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没跟现在的你说过,也没跟二十八岁的周向之说过。”既然已经开了口,沈彻闻不再犹豫,也不去考虑周贺丹此刻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对你,或许一见钟情。” 正因为第一眼就乱了心绪,所以才会无端烦躁厌恶。 正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爱上了未婚夫之外的人,所以才会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他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周贺丹,他讨厌的是因为周贺丹的出现,而产生对乐书音始乱终弃的念头的自己。 讨厌的是,对未婚夫的情人心动的自己。 讨厌的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没能让周贺丹多看一眼的自己…… 他只是不敢直面自己,疯狂迁怒起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而已。 沈彻闻无比细致地对着周贺丹剖白着自己。 几个时辰前,他完全想不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他不舍得周贺丹哪怕一丝一毫因为他而感到难过。 这些话,他早都该对周贺丹说了。只是不敢面对如此卑劣的自己,逃避了一次又一次。 “不要再说了。”周贺丹开口打断了沈彻闻的话。 房间里的油灯迟迟没有点燃,夕阳的余晖已彻底消失在天际,昏暗的星光不足以照亮周贺丹的眉眼。 沈彻闻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心脏也仿佛溺毙在了这无尽头的黑夜中。 “向之,我……”沈彻闻努力开口,想再说点什么。他胆怯、贪婪,只希望眼前的周贺丹,也能像未来的爱人一样,愿意倾听他的话语,原谅昔日年少轻狂的他。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周贺丹站起身,手掌循着固定节奏一下下轻拍在沈彻闻的侧脸上。 沈彻闻仰头看着周贺丹,感觉心狂跳起来。 周贺丹上半身没入阴影里,变得模糊虚幻。 只见他微微弯下身,靠近沈彻闻的脸颊。有一刹那两人呼吸交错,鼻息扑在一处。 随后沈彻闻感觉到眼尾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其余的事,等十九岁的沈彻闻回来再来做吧。”周贺丹说。
第19章 天授十四年 周贺丹起身把油灯点亮的时候,沈彻闻还在琢磨周贺丹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许久未能回神。 直到小厮进来禀告,说西厢房收拾妥当,沈彻闻才如梦方醒。 “王爷请吧。”周贺丹伸手,示意沈彻闻过去。 沈彻闻当然不能就这么过去。他心里乱得厉害,只有呆在周贺丹身边,能时时看着对方,才能觉得安稳妥帖。 “不去,我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你。”沈彻闻说。 “我不用你陪,自己去睡吧。明儿一早,二殿下发现你在我床上,你猜会怎么样?而且小厮瞧见了你在我屋里,一直没出去,又该怎么跟人解释?” 周贺丹说的很对,但沈彻闻决定阳奉阴违。 他先跑去了西厢房,弄乱被褥,关紧房门,干等着周贺丹熄了油灯,再跟前几天一样翻窗进去。 周贺丹原本已经睡下,听见动静后又起身,瞧见沈彻闻后没再说什么,坐在床边朝他招了招手。 沈彻闻拿不准周贺丹的心思,小心翼翼凑过来,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狗。 他想伸手抱周贺丹又怕把人惹毛了,便也坐在了床边,跟周贺丹肩并着肩。 “好心肝,别赶我走,没你陪着我睡不踏实。” “别跟我油腔滑调。”周贺丹嘴上说着,人也凑近了沈彻闻,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沈彻闻,似乎在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以确定沈彻闻是认真的。 沈彻闻见周贺丹没生气,笑起来搂住他说:“我都是真心的……心肝,如果阿南知道了他爹晚上赶老父亲出卧房门,还以为双亲感情不和呢。” 话出口,先愣住的是沈彻闻。 该死,一时得意忘形,说顺嘴了。 周贺丹连自己怀孕的事都不愿意面对,更别说张口冒出来个半大小子。 沈彻闻以为周贺丹会装作没听见,直接无视掉自己后半段话,毕竟他遇到不想关注的事,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时候,总是这样做。 却没想到周贺丹神色如常,直接开口问道:“阿南是谁?” “阿南是……”沈彻闻目光下移,在周贺丹小腹处停了停,在思考如果说是家里养的狗,还在肚子里的阿南会不会有意见。 周贺丹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彻闻的迟疑,说道:“不许骗我。” 沈彻闻意识到,周贺丹终于要下定决心面对一些事了,他是有意要刨根问底的。 于是他不再为了照顾周贺丹情绪闭口不提,直说道:“是我们的长子。” 他唯恐周贺丹不喜欢阿南,立刻补充:“是个漂亮、乖巧,很讨人喜欢的男孩……很好养,从来不闹人。” “他现在就在这里,对吧?”周贺丹面无表情,眼睛漠然地望向某一处。 “对……” “我不会要他的。”周贺丹迅速起身,走了几步又似乎在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坐到了桌前,“我不会生下他……我不会给你生孩子,沈彻闻,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沈彻闻问。他是不想周贺丹受怀胎生子的苦楚,但阿南……养了这么多年,膝下承欢,会说会笑,是他们最重要的亲人。 沈彻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阿南没出生就死掉。 哪怕只剩一线希望,沈彻闻也绝对不可能放弃阿南。 “王爷,我姑且信你喜欢我,可我又不喜欢你。”周贺丹冷笑着说,“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生下有你血脉的孩子?” “我凭什么要冒死生下这个孩子?王爷,你能给我理由吗?”周贺丹一边说着手掌一边伸向小腹,抓住了微弱的隆起。 他早知道这里面孕育着什么,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呕吐、困倦,意味着什么。 替二皇子去兽苑拿波斯猫那天,他有试探过沈彻闻的心意,考虑过或许是不是应该生下这个孩子。 但沈彻闻只顾着威胁他,一丝一毫都没想过那一晚上胡闹后,自己可能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是沈彻闻先不要这个孩子的,凭什么让自己要? 现在这个人,打着十年后的名头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他根本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自己,有什么资格问自己为什么? 沈彻闻走到周贺丹身边,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丝,说道:“向之,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你为我带来了阿南。我想和你有个家,别把这个家拆散,好不好?” 如果周贺丹执意不要阿南,沈彻闻想,他或许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周贺丹绑住关起来,关到阿南出生为止。 但理智上,他并不想这样做。 他希望自己和周贺丹、阿南共同的家,是健全幸福的,这个家的存在不会罔顾任何人的意愿。 周贺丹扬起头,沈彻闻能清晰看见有眼泪在他的眼眶里。 “家?我什么时候有过家?”周贺丹说话时手指搅动着,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安,他甚至忘记了要称呼沈彻闻为王爷,“沈彻闻,你确信我懂得什么是家吗?你确定我可以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为一个合格的爹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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