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乐书音笑起来,真好,他们三个人,都用不同形式的爱,爱着阿青。 燕台意吐露了很多年前偶然在老爷书房外听到的,一直深埋他心底的,太子身世的秘密。 之后的一切变得简单起来。 乐书音培养起朝中势力,让门下官员有意在朝会上提起太子身世,引起皇帝忌惮,之后再让人偷偷告密,太子意图起兵救出奉安公。 为了稳妥起见,乐书音还让人把太子的身世带到了太子耳边,又给皇帝留下了足够多的把柄。 皇帝误以为知道一切的太子想要救出生父,因此怒不可遏,立即派人调查。 而已经嫁入西平王府的周贺丹早伪造出了沈彻闻的手令,由乐书音的人带给了谢青鸾。 自此筹划得并不天衣无缝的计谋,在皇帝疑心的催动下,取得了最好的成果。 太子被幽禁东宫。 但这还不够。 乐书音清楚,一旦皇帝回过味来,与太子互相袒露的心声,他们所有的计策都会土崩瓦解无所遁形,因此,太子必须立刻死。 给一个圈禁东宫的太子下毒,比想象中还要简单。皇帝回心转意前,没人会管太子的死活。 太子死了,皇帝备受打击,这时候轮到乐书音粉墨登场,演起了贤王仁君,至纯至孝的好儿子。 乐书和蠢钝,背后的冯家势力又过于强大,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乐书景年幼,母亲又是被丢进冷宫的异族圣女,也不会在储君的考虑范围内。 皇帝选无可选。 一切尘埃落定。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乐书乾害死我哥和未出生的侄儿那天,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人来索命!”周贺丹红着双眼,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朝沈彻闻诉说着。 报应不爽,都是乐书乾应得的。周贺丹不畏惧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太害怕,害怕沈彻闻知道自己算计过他,利用过他,会疑心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周贺丹比任何人都清楚,疑心易生暗鬼,他当初就是利用皇帝的一丝疑心,成功离间了天家父子。因此他也比任何人都畏惧,畏惧沈彻闻与自己再回不到亲密无间的从前。 沈彻闻听着周贺丹坦白的一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好像我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对你们而言,书乾哥一定参与杀害了……大哥。”沈彻闻说。 仇人一定是乐书乾,只能是乐书乾。否则,他们这十多年的努力,全都是报错了仇,害错了人。 可是…… 沈彻闻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许多不同的细节,所有的前因后果拼凑在一起,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只有未来还能改变。 沈彻闻抱住浑身颤抖的周贺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别害怕,我依然是那句话,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不怪你。”谁让自己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呢? 周贺丹问:“那你……愿意信我的话了?”愿意相信是太子害了大哥,愿意放弃改变太子的未来? “我打算,一切交给沈子鸣。”沈彻闻说,“就让未来的我在过去给你一个解释,好不好。” 他低头亲吻了周贺丹的额头。
第71章 天授十四年 二十九岁的沈彻闻在西平王府的书房里低头看着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来自边关。 抚朔关。 他让沈天星帮他去调查了奉昌十八年抚朔关守将的名单。 前朝守将名录并不好找, 但好在前齐灭国的时间并不算太远,抚朔关又远离京城除了守将外少有人烟,前朝的卷宗堆叠在仓库里,许多都没来得及清理掉。 沈天星派去的人从堆积的资料中, 抄录出了沈彻闻手中简短的名单。 沈彻闻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看到了皇帝, 也看到了负责监军的韦朔,以及……预料之中的,周彦启。 果然,乐书乾出生那年,周彦启就在边关。昔年乐宿齐与当朝王爷韦朔有染暗胎珠结,此事必然慎之又慎, 除了最亲近的人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即便不慎泄露给了不相干的人,以皇帝的性格必然在立太子前就将对方清理了干净。 自己的父亲和岳丈,是唯二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沈彻闻叹了口气,即便在庶安五年听到了周贺丹亲口承认,他仍不死心地让沈天星去找来了这份名单。 他用烛火烧掉了密信,离开王府, 到了二皇子府。 邻近中秋, 天气凉爽不少,夜晚高悬的月亮也明亮许多。 周贺丹坐在廊下, 对着灯火在翻着本书。他看了几页, 忽然停下,手按在肚子上,似乎在等阿南活动结束。 “什么好东西,一刻也等不得, 还非得连夜点灯看,就不怕伤了眼。”沈彻闻凑过去问道。 周贺丹把书倒过来递给沈彻闻,沈彻闻扫了眼,一连串的“宫商角徵羽”,原来是琴谱。 “二殿下给我寻到本前朝宫廷孤本,我拿着看看解闷。”周贺丹说。琴技是他在青楼时学的,即便是那种地方,以色侍人也终究算下等,没有旁人比不上的技艺,是叫不上价的。 周贺丹倒也喜欢琴,宫商角徵羽的排列千变万化,能让他忘记许多没必要想起的痛苦。 此时月色如幻,晚风醉人,既然聊到了琴,沈彻闻想,自己应当顺势求周贺丹给自己弹一曲。 他从前很喜欢听周贺丹弹琴,这是一种情人间的独特意趣,又况且,周贺丹弹得那么好。 可是今天,沈彻闻无奈,他终究要做个辜负美景良宵的人了。 “贺丹,回房吧,我有事要说。” 周贺丹不知沈彻闻为何突然如此,未来尚未发生,所有的复仇都还只是构想,周贺丹此刻知道的东西,比沈彻闻少了太多。 “王爷今日为何如此严肃?”周贺丹用轻笑掩盖住心中的一抹不安,合上琴谱朝沈彻闻问道。 沈彻闻端起廊下小桌上的油灯,与周贺丹一同走回卧房。他关了房门,吹灭灯火,只留了一室月光,像他第一天到这个时代时一样。 “我始终觉得,咱们成了亲便应当是一体的,夫夫同心,毫无猜忌。可我恍惚发觉,原来阴差阳错,并没能做到。” 周贺丹脸上神情凝固,僵硬地看向沈彻闻。如此颓丧灰心的话,周贺丹即便对未来一无所知,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 “我骗了你。”沈彻闻说。他从来不想对周贺丹说谎,可仔细想想,编造的话语是谎话,隐瞒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谎言。 他与爱人各怀鬼胎,从来没有坦诚相对过。 但现在,他要这样做了。 他如同剖腹藏珠的痴儿,而周贺丹就是那枚珠蚌。他打算先用刀划开自己的胸膛,给周贺丹看里面的淋漓鲜血,再强迫周贺丹打开心防,从今以后,彻底与自己再无一丝一毫隐瞒。 周贺丹瞪大眼睛,心脏跳得剧烈。沈彻闻骗了自己什么?他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他的思绪就忍不住朝最糟糕的地方跑。 会不会沈彻闻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会不会自己根本没有同他成亲,会不会这一切都如他所猜的那样是场从不存在的镜花水月。 周贺丹难以抑制地发起抖,他无意识地摸向肚子,他需要一个人与他一起面对沈彻闻接下来的话,即便他的盟友还只是一团寄生在腹中的血肉。 “在木偌瞳投诚后,二殿下就已经安全,他早都复活了。”沈彻闻说,“我骗了你,因为我不愿意面对某个事实。” 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些,周贺丹松了口气。可随即周贺丹又开始对沈彻闻的话逐字斟酌,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欺骗自己。 沈彻闻没有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毫无顾忌地说道:“而那个事实就是——天授十六年,你与二殿下一同构陷太子,让他身陷囹圄。天授十七年,二殿下出手杀害太子,之后为拉拢我,有意向陛下求情,将你我二人放出。 “庶安元年,二殿下登基为帝,为防止我发现端倪故意派我前往边关,追封了你兄长为后。新成元年,二殿下假死归来,为防止乐书和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你坚持同我一起出京抓捕乐书和。 “但不论动机如何,二殿下朝陛下求情救我出困的恩情,我始终感念,他与我的数载君臣情谊也都不是作伪,我并不恨他或者怎样。但这一次,我不能和他站在一起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下书乾哥。” 周贺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彻闻。 沈彻闻的这些话实在太令他惊讶。从他口中,周贺丹第一次知道了真正的未来。 他们做到了。 他们不仅拉下了太子,报了仇,还爬到了权力的顶点,让兄长得到了皇后的名分。 这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周贺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但也不过是一瞬,烟花一样,仿佛沈彻闻臆想的幻影。 随后笑容敛去,他朝沈彻闻问道:“你之前一直瞒着我,现在却突然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你是来向我宣告,我们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此分道扬镳?” 说到这里,周贺丹再次不自觉摸向肚子,死死盯着沈彻闻,咬牙说道:“我说过,你敢离开,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呼吸变得急促,脸上因情绪激动泛起红。 他没办法继续在沈彻闻面前伪装得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想到自己会与沈彻闻重新回到原点的可能性,周贺丹就难以抑制任何情绪。 沈彻闻伸出手,摸向他的脸:“心肝,你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我哪里都不会去。就算我们真有不共戴天的那天,我也要站在你身边,跟你面对面互相捅刀子。 “我是想告诉你,你们报错了仇,太子和皇帝不是害死你兄长的凶手。” “不可能,除了他,还会有谁?”周贺丹问。 周贺丹与乐书音刚开始布局还没有真正开始行动,一切还有余地,不像十年后的周贺丹,所有事都做完,回不了头。因此听到沈彻闻的话后,周贺丹的情绪更加平缓,甚至还能提出质疑。 沈彻闻反而问他:“你们为什么确定是太子?” “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哥的,整个府里都看到了。”周贺丹说。 周贺青当时怀了皇族血脉,又阻碍了二皇子与沈家的联姻,皇帝容不下他是理所应当的。太子奉皇命清理掉脏了皇家血脉的太监,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我是书乾哥,我杀人是不会亲自过来的。”沈彻闻说。 “做这些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周贺丹说。他并不怀疑乐书音的判断,乐书音确定仇家,必然经过了很严密的调查,不会草率行事。 “怎么没有。”沈彻闻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在太子离开且下人发现之前,见到了大哥,并行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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