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来福只笑笑,不再说话。 皇宫中谁不知道,奴伎玉来福胸无点墨,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行,能有现在的偏宠,全凭着床上功夫了得,什么花样都能玩,让哭就哭,让笑就笑。 窗外的水钟“啪嗒”一声,又到了练功的时辰。 快绿阁的奴伎每日都要压腿压腰,保持身体柔软,除此之外还要训练歌舞技艺,培养礼仪,学习如何伺候人等等,课程诸多。 许桃从架子上拿了外套穿上:“兰姑姑说你受了伤,准你歇两天,你只需要去应个卯就好。” 许桃看他脸白如纸的模样,又道:“你能下地走路吗?要不要我去跟兰姑姑说,你躺一天算了。” “能走,我要是连应卯都不去,唾沫星子该淹死我了。”玉来福单手给自己整理好衣裳,扶着床柱站起身。 两人住的偏远,从角门抄近路去练功房,门甫一打开,就看到小吕将军背着手闷头从东走到西,站定,又从西走到东。 样子很焦急,又很纠结。 许桃拉了一下玉来福的袖子,低声:“他在找茅厕吗?” 吕默听见人声,抬头正对上玉来福的脸,即刻立定站好,端出一副严肃相:“本将军只是路过!” 许桃、玉来福:“……” 许桃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两个人站在一旁等吕将军先走,吕默紧抿着嘴,三个人尴尬的面面相视。 玉来福含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将军是路过,那便恭请将军先行。” 吕默用下巴指了指许桃:“你先走。” 许桃看向玉来福,拉着玉来福的袖子想跟他一块儿。 一声利刃出鞘的冷响,吕默的佩剑寒光四射的拔出一寸。 许桃吓得腿软,留下一个“你自己保重”的眼神,低头走了。 待许桃走远了,玉来福方道:“他胆子小,你吓他做什么。” 吕默瞪他:“他胆子小,你胆子够大。” 玉来福笑道:“将军贵足踏贱地,所为何事。” 吕默手攥着剑柄:“只是路过,顺道看一眼你死了没有。” “活的不错,手脚齐全。”玉来福笑了笑,“死在床事上,也太没出息了。” 后面这句吕默听着刺耳。 玉来福倒是泰然,不在意道:“将军无心至此,奴才却有两句话想跟将军说,不知道将军能否赏脸,让奴才陪将军走一段。” 吕默抿唇走在前头,奴伎不配与骠骑将军齐肩,玉来福便走在吕默一步之后。 两人无声的沿狭道走着,吕默打破沉寂:“这里没人,说吧。” 玉来福温声:“把你做的那个东西给我。” 吕默沉沉对上玉来福双眼。 “那样东西你不能继续留着,更不能有用它第二次的念头。给我,我替你毁了它。”玉来福伸出一只骨节漂亮的手。 吕默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一枚仿制的帝王私印放到了玉来福掌心。 “是你,那天瑶光殿里的人真的是你。”吕默字字从牙缝挤出,不可遏制的想起那夜他候在门外,瑶光殿传出的那些声音。 玉来福抱歉道:“已经尽力忍着了,污了将军的耳朵,实在不好意思。” “为什么这么做?”吕默双拳攥紧的发抖,猛地掐住玉来福单薄的双肩,领口处被微微扯开了一点。 玉来福那根细长的颈子上,几处吻痕刺眼夺目,喉结,锁骨,到处都有留下的痕迹。 就连耳垂上……吕默用力搓着他耳垂上的痕迹,却无法替他抹去这份耻辱。 被一个男人这样的糟践…… 吕默眼珠子快瞪出血来,情绪陡然失控:“你为什么要这样下贱的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从进到快绿阁那天,你就该绝食而死!至少那样,玉钦还是那个清风霁月的玉公子,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太监都不如!” 玉来福垂眼听着,阳光穿过睫毛在他眼睑落下一圈细影,待吕默说完,他缓缓抬眸:“你当他死了就是了。” “是,他早就死了。”吕默遮不住眼底的痛色,“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我与你割袍断义,再无瓜葛,你不需要帮我,你用这种方法救我,是在辱没我。” 吕默往后退却几步,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玉来福忍着胸口的血气闷咳了两声,独自沿着狭窄的宫道缓步走向深处。 白墙后面,一双眼睛远远注视着玉来福的背影,玉来福竟然私通外臣,两人还拉拉扯扯一通! 偷情偷到宫内,好大的胆子。 这事让兰姑姑知道,玉来福就死定了。
第3章 墙后一阵窸窣声。 玉来福定了定脚,没看见什么人影,径自往练功房去。 殿内,大伙儿已经点过名开始练基本功,玉来福敲了敲门,目光齐刷刷的朝他看过去。 鼻嗤和白眼自然是少不了。 “得宠就是不一样,迟到一刻钟都不用受罚。” “再得宠又怎么样,也没见他脱了奴籍,封个什么嫔,什么妃,都是奴才,不知道哪来这么大架子。” 许桃听不下去:“你们酸什么!我跟兰姑姑说过了,来福路上被吕将军叫去,这才来晚了。” 那些人正要开口讥讽,兰霜一鞭子在地上摔的炸响:“一个个皮痒了是不是!” 霎时噤声。 兰霜是快绿阁的主管姑姑之一,教头出身,一身好功夫,出名的冷颜铁面,抽起人来毫不含糊。 兰霜声线偏冷:“玉来福,既然准许你应卯即可,你现在便可以回去了。” 这话真是听的人咬牙切齿,都是奴伎,都有许多的苦功要练,偏偏玉来福能偷懒。 “是。”玉来福应了一声,垂下眼刚要走,突然有人冲出来,跪下高声道: “兰姑姑,奴才要揭发玉来福偷情!”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竖直耳朵。 朝光指着玉来福道:“奴才方才出去解手,亲眼看见玉来福跟一位白甲将军偷情,两人搂搂抱抱,他还收了那位将军的定情信物!” 众人哗然。 朝光说的言辞凿凿,伸手比量出一段大小:“就这么大的印章,那将军亲手放到玉来福手上的!” 兰霜面色冷寒,转而问玉来福:“你收了吕将军东西?” 玉来福暗暗攥住了衣袖。 那枚印章不是一般物件,那可是仿造的帝王私印,抄家问斩的大罪,他不可能如实交代。 玉来福否认:“没有。” 兰霜审视的看向玉来福,用鞭子点点玉来福的手腕:“伸手。” 玉来福伸出左手,空空如也。 “另一只。” 玉来福好似有些不情愿,但依然抬起右手,展开微蜷的手指,掌心皮肉破碎,伤口里嵌着碎石一样的东西。 兰霜余光看向他的掌心:“手怎么回事。” 玉来福低声:“不小心摔倒,地上蹭的。” 兰霜问他:“摔的?” 玉来福声若蚊蝇:“……腿软。” 殿中的人噗呲噗呲一阵讥笑。 兰霜一眼杀过去:“笑什么笑!” 朝光看着玉来福空空的两只手:“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奴才一路远远跟着他,他没去过别处,一定还在他身上!” 无数双眼睛盯着,兰霜提醒朝光:“你知道诬陷是什么罪吗?” 朝光咬紧牙关,笃定道:“若非奴才看的千真万确,又怎会冒险告发!” “好!”兰霜命人将一张宽凳抬到院中,两根五尺五寸,头阔二寸的大棍一并拿来上来,搁在宽凳旁边。 兰霜铁面冷情:“你们两个自己招认,还是要我继续审下去。” 油光漆黑的大棍在阳光底下亮闪闪的泛着寒意,朝光瞥了一眼,额头涔涔的冒出汗来。 玉来福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兰霜带着逼问的架势面向玉来福:“若他所言属实,你现在招认,请吕将军讲明物件来由,或许可少受杖责。” 朝光抬头瞪向玉来福:“你认了吧!我亲眼看见的,一枚青色印章,你就算藏,能藏到哪儿去!” 玉来福咬定:“奴才没有收过吕将军东西,更没见过什么印章。” 兰霜略点了点头,下令道:“搜身。” 两个太监上前去脱玉来福的外套。 去了外套,一人又来解他的腰带,一层层的脱他衣裳,每一寸衣袖都挨着检查。 脱到只剩一层单衣,玉来福本能的按住自己领口,强笑道:“兰姑姑,大庭广众,一定要脱光吗……” 就在此时,有人眼尖的叫到:“玉来福袖子里真的有东西!” “有,我也看见了!” “就在这脱,免得他不认账!” 许桃紧张兮兮的伸长脑袋,他们的单衣料子偏薄,有些透光,玉来福站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他袖子里有一小块阴影。 果然是放了东西!许桃睁圆眼,捏了一把冷汗,怎么会这样! 兰霜脸色瞬间冷下来:“袖子里藏了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玉来福的袖子里,如果真的是什么定情信物,可就有好戏看了! “陛下驾到”潘全刻意提高嗓子喊了一道,殿内跪地一片恭迎圣驾。 殷玄一身银丝龙袍,在阳光下冷意粼粼,脸色更是冷峻。 门外就看见一帮人围在一起,衣服横七竖八的扔了一地,院子里还搁了棍子像要打人。 殷玄寒声:“这在做什么。” 兰霜回禀:“陛下,有人检举玉来福,奴婢正在查此事。” 朝光膝行几步,跪到殷玄脚下:“陛下,奴才亲眼所见,玉来福跟一位白甲将军私相授受,那将军扶着玉来福的肩,还抚捏他的耳垂,举止亲……” 话没说完,殷玄一脚将人踹出去一丈远,朝光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嘴里汩汩的漾血。 朝光还不肯死心,奋力朝殷玄爬过去:“玉来福还收了那将军定情信物,是一枚印章,就在他袖子里,陛下……” 一双双眼睛盯着玉来福的袖子。 众目睽睽之下,玉来福垂着眼眸,将自己的袖子挽起几圈,一朵君子兰从袖中掉落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朵君子兰。 玉来福道:“奴才路过花圃,见这朵君子兰被冷风吹入泥土,心生怜悯,所以收进袖中。奴才不曾收过吕将军任何物件,更没有私情可言,陛下明察。” 玉来福俯身请罪,脑袋埋在臂间,额头几乎触着地面。 兰霜也跟着单膝跪下:“奴婢彻查不明,办事不力,惊扰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兰霜姑姑都请了罪,她身后的奴伎更不敢说话,个个恨不得把头跪进地里。 殷玄用余光斜向朝光,轻吐出两个字:“杖杀。” 朝光顿时瞳孔震颤,脸色煞白,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侍卫上前将朝光拖出去,绑上刑凳,棍子落上皮肉的闷响混着凄厉的惨叫传遍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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