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有什么手艺……他也是比着食谱上的方子熬的罢了。 玉钦道:“前几日我随手翻了几本医书,刚巧看见这个方子,说可以清肺润喉,你嗓子好几日了都哑着,我就想着给你做来试试。” 殷玄暗暗挑眉,好巧。 殷玄几乎没见过玉钦下厨,他不擅长庖厨事,自己饿了也是随意垫上一口,更别说特地给什么人找方子,炖梨汤。 殷玄将人拢进怀里:“你这样费心,我不快些好都不成。” 玉钦听着他的心跳,没有说话。 玉钦久没说话,殷玄用手蹭了蹭他的脸,竟蹭了一手的湿漉。 殷玄心里颤了下,低下头去看他,玉钦眼角泛着红,还挂着些泪痕。 玉钦将眼窝里的泪光蹭在殷玄黑绸缎的里衣上,沾湿一小片。 这一下可把殷玄吓坏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他伤的比这重的时候,都没见玉钦哭过。 要是好好想想,玉钦祭奠母亲的时候流过泪,以为许仕安死了的时候也掉过眼泪,可从没因为他哭过。 殷玄笑笑:“你这样子,我以为我得什么绝症了。” 玉钦连“呸”好几声:“不准胡说八道。” 玉钦看殷玄这会精神好了不少,嗓子听着也舒服多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你吓死我了。” 说病就病,说倒就倒。他这些日子当真是把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自己将自己吓得一身冷汗。 殷玄手臂用了些力气将人搂在怀里:“我没那么轻易死的。” 玉钦眸子水汪汪的看向他:“殷玄,我恳求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殷玄手指微微蜷起,心脏猛跳了几下。 玉钦看着他:“我很害怕,你离开我。” 殷玄一震,恍若静止的怔在那里。 他从没听过玉钦说他害怕。 面对人人畏惧的蛇子暴君,玉钦不害怕。 他一个人褪去荣华富贵,变作玉来福入宫时,也没有害怕。 哪怕是绑上刑架,命悬一线,用残破的手指握着刀与殷慎对峙,他也没有说个半个怕字。 玉钦一向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豁出去,胆大包天的很。 这是殷玄第一次听见玉钦说,他很害怕。 玉钦极轻的叹了一声:“殷玄,我总觉得两个男人之间说什么情爱的,黏糊的很,所以总对你的问题避而不答。我以为你知道,你对我来说,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仕安和子肃是我的朋友,大哥是我的亲人,你总问你与他们相比谁更重要些。你与他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有什么可比的?”玉钦道,“我有许多朋友和亲人,可却只想与你成为夫妻。” 或许殷玄说的对,玉钦心上有太多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他只是玉钦生命里的一部分。 可这一部分有多重要呢? 大概就是只要他还存在,玉钦总能透着笑,享受午后的阳光,欢天喜地的下棋、打牌,过着他的小日子。 若是他死了,便抽走了他此后的笑容,从今以后万家灯火,烟花漫天也再照不亮他清寂的身影。 玉钦:“殷玄,我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 对他重要的人很多,可这茫茫人群里,除了殷玄,再没有别的人能成为他的爱人了。 他也没有什么力气,再与其他什么人纠纠缠缠,起起落落。 殷玄呼吸尾音打着颤,此后再没问过在玉钦,在他心里谁更重要些。 他终于笃信,他对玉钦而言是无可替代的。 殷玄养了三日,便起身要去上朝。 这几日玉钦不让任何人来探望,只让殷玄一心养病,前朝各种传闻沸沸扬扬。 殷玄再不露面,只怕“丞相弑君”的流言就要传遍皇宫的一草一木。 太和殿上,殷玄穿着朝服好手好脚站在百官面前,那些耸人听闻的谣言不攻自破。 丞相不曾谋杀君王,也不曾试图将君主软禁起来,自己摄政。 殷玄的嗓子还不大好:“朕病了几日,丞相衣不解带,悉心照料,可朕却听闻朝中传出些骇人听闻的言论,实在令朕心寒。” 殷玄朝潘全使了个眼神:“朕为表丞相之功,今日特赐尚方宝剑一柄,从今往后,若再传出不实流言,丞相可持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诸人眼神齐齐汇到玉钦身上。 就连玉钦也愣了一下。 殷玄要赏赐他尚方宝剑的事,并未与他商量。 潘全将宝剑呈递给玉钦,无异于将一半帝王的生杀之权交给了玉钦。 殷玄端坐在龙椅上,这柄剑不止可以斩朝臣,也可以指向永贞。 就算有一日,永贞长成帝王,也不可忤逆先帝所赐的尚方宝剑。 如若永贞当真与玉钦发生分歧,尚方宝剑可做玉钦的护命符。 殷玄当然希望这样的情景永远不会发生,可世事难料,他不能不做打算,这柄宝剑,就是他给玉钦的退路和保障。 玉钦抬眸对上殷玄的双眼,目光短暂的交汇,玉钦跪下接过宝剑,镇在家宅中。 从此之后,风向又有了细微变化。 只要不笨不傻,不聋不哑,都能猜到几分这两人的关系。从前那些丞相谋逆篡位的谣言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桃色传闻。 朝中官员不好意思讲破,市井中的说书人却谈的津津乐道。 “要说林轩与玉覃是如何定情的,就要从淮南这个地方说起,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林轩是巨溪国后人,他们族中……” 吕默在茶肆喝了杯茶,那说书人的故事越听越不对劲。 林轩与玉覃,怎么听都行殷玄与玉钦的化名。 吕默听得眉头紧蹙,只听说书人讲到紧要处,声线都变得格外紧张:“可这玉覃有一个十几年的同窗旧友,一身的腱子肉,就在两人的嘴唇将要碰上时,子墨直接冲进房内,将玉覃扛出了林轩的房间!他是坚决反对二人在一块!还恐吓玉覃,这林轩是蛇女之子,半夜是会吃人的!” 听客揪着心,听得聚精会神。 吕默嘴角抽出,牙都快咬碎。 真他妈满嘴放屁! 吕默骂了一声,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愤慨而去。 装着满肚子的火气,吕默上职去御书房将近日的部署防卫汇报给殷玄。 殷玄垂着眼批折子,抬眼对上吕默发青的脸。 殷玄:“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吕默秉持着不把怨气带到职位上的操守,耐着性子将近日概况一一汇报。 殷玄一边略微的点着头,一边搅着手里的梨子银耳羹。 这羹他特地放到吕默来了才喝的。 吕默自然也看出来了,殷玄那厮故意显摆。 从前也没见殷玄喝什么银耳羹,听闻是玉钦专门为他学了梨子银耳羹给他养嗓子,于是如今殷玄桌前时常放着一碗。 殷玄听完了吕默的述职,将羹碗一放:“吕将军近日辛苦了,天气炎热,本该邀请将军一同喝一碗梨子银耳羹,可惜清源只给朕做了一碗。” 吕默乌黑的脸上嘴角一抽:“不用,臣嗓子不哑巴。” 殷玄含笑:“到底还是吕将军体壮如牛。” 吕默:“……” 吕默:“陛下,嘴咧那么大容易呛着。” 不等殷玄说话,吕默转身大阔步的离去。 嘚瑟死了,烧包。
第78章 要说玉钦跟殷玄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总是浓情蜜意,时间长了总会有产生分歧的时候。 正如这次,关于锦州的贪墨案子,犯案的是太祖皇帝嘉奖过的一位将军,陈泰。 这位陈将军立过不少战功,还曾跟吕默的父亲是忘年之交,后因救驾伤了腿,没法再上战场,太祖皇帝感念其功劳,派去地方做了个闲官。 正因为太祖皇帝的庇护,让陈泰无法无天,敛财吃请,无所顾忌。当地百姓竟连脑袋都不要了,舍了性命跑到京城来告御状。 沸沸扬扬的就闹到了殷玄面前。 殷玄派了几波钦差下去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敢招惹这位三朝老臣。 殷玄一怒之下,派了一队锦衣卫去查,累累的罪证查上来了,怎么处理又成了个大问题。 有先帝的荣宠在,没人敢办他。 朝堂上的人要么沉默,要么求情,六部踢蹴鞠似的来回推诿,谁也不肯接下这个案子。 吕默的父亲与陈泰还是忘年之交,碍着这份情谊,吕默也站了个中立,置身事外,不置一词。 以殷玄的脾气,这些人越不让他办此人,他越要把这毒瘤给剜了,当即就要下令,让人拿着他的御笔圣旨,去将人赐死。 玉钦听闻此事匆忙而来,直推开御书房的门。 殷玄火气还没消,挂着个冷脸:“丞相也要来劝朕三思后行?” 玉钦神态严肃:“陈泰罪行累累,可他毕竟是太祖皇帝御笔封赏的功臣,又人脉颇深,如今前朝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你在这个风口浪尖让人去将他赐死,必定引得朝中人心动荡,议论纷纷。” 殷玄抿着唇,抬起双寒眸:“丞相什么意思,就任由陈泰肆意妄为下去?” “不是不办他,他身份特殊,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循序渐进。”玉钦凝眉,“先派人去敲打,松动他的人脉关系,至少要等现下的风头过了,找个恰当的时机。” “敲打要是管用,当地的百姓就不会宁愿砍头也要到京城来告御状!”殷玄语调里压着怒意,“仗着太祖皇帝的一张圣旨为所欲为,就连大理寺也不敢接他的案子,荒唐!” “若按你所说,从长计议,不知要计议几年,还要让他继续嚣张法外,”殷玄压重嗓音,“朕这次,非要办了他不可!” 两人目光相对,剑拔弩张。 潘全眼珠子左右的转着,手里的扇子越扇越慢,逐渐不敢动了。 这样的局势,满屋上下谁敢多弄出一点儿动静来。 玉钦耐着性子,拱手作揖:“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的圣旨已快马传去锦州,收不回。”殷玄冷声,“大理寺不敢接,刑部也不敢管,朕倒要看看,朕管不管的了。既然是御状,就该由朕亲自处理,不劳丞相费心神。” 玉钦手指紧了紧,站直了身子,与殷玄对了一眼,没再多言,甩袖而去。 玉钦走后,御书房死寂一片。 丞相与陛下吵成这般,当值的奴才们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潘全头上冒满了冷汗也不敢揩,恭着身子,极轻的给殷玄打着扇子。 锦州,锦衣卫捧着殷玄亲笔所书的圣旨一路南下,宣给了陈泰。 陈泰双目圆睁:“不可能!他凭什么赐死我!我与太祖皇帝一同攻下如今的北延六城,战功赫赫!我这条腿,更是为了救太祖爷性命才废的!太祖爷见了我,都要叫一声恩人,他怎么敢这样赐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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