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修完的路才铺上一层粗石,比较坚硬,不显脚印,但是四周的黄土地土质松软易塌陷,是极易留下脚印的。”余寂时目光认真,逻辑清晰地解释道,“并且昨日得知今日要前往同泽市,我特意看了近日的天气预报,今昨两日都是微风,应该没有大风抹除脚印痕迹。而昨晚抛尸的团伙弃车而去,应当只有两条路。” 顿了顿,他正对着废路的尽头,再度扫了眼左右的环境,接着说,“这条路是主路的一条岔路,往东是一座低矮黄土坡,要翻山而行,往西则是主路,沿主路在土梁上行走,不远应该就是邻县。我在想,犯罪团伙是否会留下脚印?如果按照两条路去找寻,又是否能确定这个团伙的逃跑的大致方向?” 程迩心里琢磨了下这个问题的可行性,片刻后对上身旁人的目光,唇角化开淡淡的笑意:“未尝不是条思路。” 这时,伍新、钟怀林和许琅往两这边走来。 暮色已尽,浓烈颜色隐于淡淡的碎片云下,夜的漆黑弥漫四周。此处无灯,程迩和余寂时就并肩站在货车车头处,似是在暗处藏匿,凑得极近,加上程迩微微侧身贴耳聆听的动作,相比于忙忙碌碌的同事们,显得闲适不少。 钟怀林走近,抬起手臂搭上程迩的肩膀,挑眉扫了眼两人的表情,轻笑一声:“你们俩在密谋什么呢?说给我们听听啊。” 程迩看了余寂时一眼,见他神色微微紧张,本想调侃他几句,但又见天色已黑,便没再开玩笑浪费时间,简单复述了余寂时的想法,随后又补充道:“这也是条思路,不会耗费太多精力,找不到也就罢了,真能通过走路留下的痕迹推断出犯罪团伙弃车出走的方向最好,或许还能发现其他意想不到的线索。” 钟怀林和许琅对视一眼,见伍新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说:“天还没黑透,我背的旅行包里有手电筒,我们现在就尝试一下?” 伍新积极地说:“那我再找两个同事一起。” 特案组四人加上专案组三人,程迩简单分了组,带着余寂时和一名专案组队员往西行走,其余人往东侧去。 西侧的黄土地起伏不大,只有微微隆起的几米高的条状土梁,将主路和这条支路分隔开。主路和支路在近两百米的地方就岔开,主路盘山拐个弯往邻县去。 余寂时最初就下意识对这条路有所怀疑,毕竟直通邻县县城的方向,看上去便比另一侧走得通、走得更宽广。 从大货车的位置往黄土地走,松散的土地上零零散散生长着耐旱灌木植被,打着手电筒,那相当明亮的光束一扫,土地上的沙粒都被照得清晰分明。 余寂时没想到,找到脚印的过程居然相当顺利,距离马路差不多十米远的地方就能看见杂乱的几个鞋印,规律地朝着不远处的土梁蔓延。 专案组的警员也觉得震惊,原本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仅仅是想着有法子就尝试一番而已,这番景象简直是喜出望外。他赶忙打着探照灯拍照取证。 程迩扶着腰弯下身,仔细辨别了下,凤目轻轻眯了眯,沉吟片刻,说道:“这块确实有明显的脚印,看大小和分布,以及鞋印的纹理,应该是三个人。” “我们推测也是三个人分工抛尸。”专案组的警员一边抬眸一边说道,“包括把人凭空拐走或绑走,也至少是三人才能完成。” 余寂时点头,凝视着地面的脚印,抬眸看了眼程迩,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好似都看出对方眼中隐约的疑惑。 好似都察觉出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如何怪异。 程迩眸光微动,果断开口说道:“我们顺着脚印往前看看。” 三人循着脚印指向的方向,一路向前查看,并拍照留证,在临近土梁的位置,脚印骤然杂乱,地上出现一个较深较大面积的长坑,两深夹一浅独特形状,一侧还有明显的拖曳的痕迹,基本能断定不是自然形成。 而这处断了后不远处,脚印踏在黄土梁上,只剩下两双脚印,再往前走几米,地面上有沙棘植被,脚印便彻底消失。 消失的一双脚印如是何抹去? 深邃夜色下,拖曳状的深长土坑被探照灯的光束照亮,在茫茫黄土地上,愈发显得特殊。 起初余寂时看着这不规则的凹陷,只觉得形状有些熟悉,现在猜测基本落实下来。而身侧的程迩抬起脚走到一处平整的黄土地,毫无征兆抬手招呼他:“过来推我一下。” 男人出口的话毫不犹豫,余寂时抬眸看见他严肃的双眸,却一时间有些迟疑,片刻后问道:“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程迩知道余寂时心中顾虑,轻笑一声,语气放得轻松又慵懒,拖着长调道,“没事儿,我挺耐摔,放开了给个力。” 这些天相处余寂时也摸清楚程迩的性格,平时散漫随和,实际上对于一些自己认定的事说一不二,他发出的严肃确定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得质疑。 他双眸含着笑,添上几分肆意洒脱的调性,让余寂时觉得放松不少。 于是他走到他身后,短暂地犹豫下给到什么力度合适,最终用了三分力。 借着余寂时给到的一个推力,程迩向前直接摔跪在地上,双膝着地。虽然黄土松软,却也发出结结实实的一声,他面不改色,抬起手臂,余寂时一眼便看懂他的意思,拽住他小臂往前拖。 模拟结束后,程迩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站到一旁掸了掸长裤上的泥土,探照灯的光打照过来,地面形成的拖曳状长坑,和一旁的痕迹极度相似。 “旁边两个脚印在原地附近杂乱地踩过,这个位置,应该是这三人发生了争斗,两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摁在地上进行了胁迫或是殴打?”专案组的警员此时微微蹙起眉,指着拖曳痕迹的附近两个脚印杂乱踩出的痕迹,迟疑地说道。 程迩点头:“大概率是这样,那两处还有几个不规则形状的小坑,有可能是人摔在地上手掌直接摁到地面,进行了短暂挣扎。看痕迹基本能确定这里三人发生了一定程度的争执。” 专案组的警员又疑惑地说:“再往前就只剩下两双脚印,消失了一个人是被?” 余寂时也是感到十分疑惑,消失的一双脚印,人究竟是去哪了?难道三人发生争执以后,两人合力把一人打晕扛走,亦或是利用完第三人直接杀人灭口了? 他下意识抬眸往程迩哪儿看了一眼,男人抱臂立在那儿,目光方才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碰上他的视线便缓缓移开,黑曜石般的眸仿佛溺入漆黑的夜色。 程迩抿着唇,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朝那位同事摇头,表示他也并不能下个定论。 三人只好又在附近转了转,没再发现其他痕迹,不过这出类似于打斗的痕迹,以及后面消失的一双脚印,就足以让人遐想万分。 恰恰此时程迩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接了电话,得知钟怀林那边一无所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挂掉电话后,便说:“往回走吧。”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泼墨的天上淡云散尽,只是空气中弥漫的黄沙雾霾覆没圆月,周围又恰没有路灯,往哪看都是黑黢黢的,没有探照灯根本无法正常前行。 两辆车还停靠在废路的尽头,围着一辆废弃的货车。 两队人汇合之后,便决定按照原路折返。 此时曲折的盘山路有些难行,钟怀林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程迩带着余寂时往另一辆车走,立即皱起眉说:“程队开车不太稳,这边黑天了路不好开。” 程迩耸肩啧了一声,依旧拉开了驾驶位的门,弯着眼眸,顺着他的话懒洋洋开口:“是哦,钟哥这提醒到我了,我开车确实比较抽象,睡眠质量好的可以坐我的车。” 钟怀林咬了咬后槽牙,借着探照灯的光瞧见程迩面上笑意,就明白他又习惯性叛逆玩笑了一下,动了动唇角,无奈又好笑:“……我是这个意思吗?” 知道程迩心底的顽皮劲儿又压抑不住了,余寂时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直到程迩收敛起笑容,余寂时在他开口之前直接说道:“我来开吧,之前在刑侦大队出外勤,我也经常负责开车。” 程迩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他几秒,似乎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他固然不想余寂时太累,可特案组和专案组谁一天忙碌不累呢? 而且,他迟早也要得到锻炼的。
第29章 余寂时也有些时候没开车了,起初有些生疏,绕过盘山路,驶入大道,视野开阔不少。 程迩坐在副驾驶,身后坐着方才那位专案组的警员,人叫钱括,是地地道道的同泽市本地人,方才忙着搜查取证未来得及交流,上了车人倒是相当热情。 “程队,你们特案组去年来我们这边儿办过案子,那时候我才刚调入市局,我之前见过你们的!”车内灯光很昏暗,钱括一双眼眸却亮晶晶的。 程迩轻轻笑了声,说:“去年见过,那我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小余警官了。” 余寂时被猝不及防提及,更清醒了几分,暖黄色的灯光下,光影交叠落于程迩的侧脸上,斜曳的眼尾带着几分朦胧的轻佻,含笑的声调更是勾得人心底痒痒。 钱括性子直,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仰头笑了几声,十分真诚地赞叹道:“能进特案组的同志,一定都能力过硬,我肯定要多学习学习呢!” 余寂时本就不善言辞,面对如此热情的夸奖,刚刚压褪的热度再次蔓延上耳根,余光瞥见程迩毫不收敛的笑容,更觉得困窘。 余寂时那似有似无的一眼,程迩就发觉了他眼神里的窘迫和嗔怪,压下眉梢的愉悦,故作淡然地解围道:“我们小余警官的确很厉害,不过各有所长,都是相互学习啊。” “是啊是啊。” 钱括点头说着,后座宽敞,他便抬起手臂扩了扩肩膀,车窗外,路上车辆零落,人行道人更是看不到人影,他不禁悲从中来:“这案子查到现在,总有一种很茫然无措的感觉,这一遭突然收获到不少线索,居然还有点不安?” 他感慨的声音一落,余寂时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他一个人这样认为也就罢了,可关键是,专案组的人有这种感觉,特殊案件调查组的人也有这种感觉,难道这真的只是案件紧迫所产生的错觉? 抵达市局已经是十点钟。 从接待厅路过乘坐电梯上楼,整条走廊的灯光都亮着,不仅是特案组,整个专案组也在捯班跟着熬夜。 推开办公室的门,柏绎还坐在座位上,白日里兴致高昂的少年,此时耷拉着一张小脸,紧紧皱着眉头,硬生生挤出几条抬头纹。 “再给我一个小时,一定就能在数据库里匹到人!我还真不信了!”柏绎转过头看了归来的几人一眼,便抬了抬眼镜,再度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上,只是厚重的眼镜片早已被手指擦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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