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时，等一下——”棕发青年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朝日川一时脑子里都还是怪谈的事情，看到怪谈的中心人物追上自己，脸色没有半点掩饰。
他转过头，又惊又疑地看着奴良陆生，眼神中还带着审视和一定的谨慎。
结果奴良陆生只是追上来给他递了把伞，还有一张美术展览的邀请函。
“怪谈的事，其实没有野崎君说得那么夸张，当时妖怪们也做了一些善后。”
棕发青年挠了挠头，周遭人来人往，不会注意到他们两个青年，提到妖怪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的奴良陆生显然是嘴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才让朝日川一时不那么紧张。
奴良陆生想了想还是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好像当年自己被全民通缉不是什么大事。
随即他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对朝日川说：“天气预报说下午的阴天会转晴，正好刚刚和冰丽买了伞，你拿去用吧。”
可他不知道，他越是以这个模样表现出和妖怪时的反差，朝日川一时心中的凝重便不增反减。
所以画师没有出声，只是表面上平静了下来，接过伞和那张邀请函。
朝日川一时低头一看。
【男孩节——美术展览会，举办时间X月X日】
日期是男孩节的前一天，以男孩节为主题的一个艺术展，也会有许多精巧的手制品展示贩卖，如果要挑选男孩节时送出的礼物，这个展览会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
“陶壶。”
但朝日川一时还没有开口，奴良陆生就突然提到他和雪女来到商场的最初的目的。
“阿时知道吗，怪谈里总是装着死猫的陶壶，我和冰丽见过之后没有发现上面有妖怪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不是妖怪在捣乱。”
朝日川一时皱眉：“难道只是恶作剧？网络上经常出现的虐猫事件么？”
“不，不是。”
棕发青年语气平淡，他垂下眼睛，视线似乎看向了某处未知的地方：“那些死掉的猫不是普通的猫，本家在上个月就接到了在经营妖怪商会的猫又的报告，他手下许多猫又离奇失踪，那些猫又已经算是精怪之流，只是还没有强大的妖力改变形体，直到这个陶壶出现之后，我们才知道这些猫又的踪迹。”
“那为什么陶壶上没有妖怪的气息？”朝日川脑子里隐隐冒出了一些想法，但还没有抓住。
难道还有人类能大肆杀死成为精怪的猫又？
自我否定之后，真正的答案不难推测，甚至是迅速闪过大脑，让朝日川一时一怔。
是鬼。
奴良陆生抬起眼睛，深色的瞳孔里染上了少许幽异的红色，嘴角的淡笑显得有点不经意：“对，这不是妖怪的手笔，能有这个能力的还有阴阳师和鬼。”
难以言说的妖异的气息扑面而来，朝日川一时下意识紧绷起身体，想要摸上后颈，但周遭的人来人往没有任何异动，他又及时停下了手。
当然的，他的注意力也因此全部被拉到了陶壶与猫又……面前的妖怪少主身上。
“制作这个陶壶的匠人几天后会在这个展会上展示新的作品，你看，这又是妖怪与鬼的事件，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探查。”
妖怪的一面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棕发青年又恢复了一副纯良的表情。
“那三天后我们就在展会的门口碰面吧，阿时。”
说完他不等朝日川回答，挥了挥手，要赶回去找雪女，身影便淹没在人来人往中。
……
展览是在下午，朝日川一时写写画画了半天，其实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赴约。
因为在他看来，他喜欢的妖怪这一个群体被鬼猎杀，那他肯定说一不二要提刀找那只鬼聊一下，但不代表他必须要和奴良陆生合作。
尤其是现在这位妖怪少主在他的眼里有些不好评价。
这暂时又要从他对那则预言怪谈没有印象说起。
若当时这个怪谈的的确确引发了浮世绘町内的暴动，如奴良陆生所说——奴良组不会坐视不理，可如果自己对这个怪谈全无印象是妖怪的善后手笔，那梦野老师为什么又还会记得？
何况当时的怪谈论坛虽然停止运行，也只是因为服务器更新导致地址变更，旧的网页依旧能登录上去只是不能发表评论，谁都可以搜索到这个怪谈。
奴良组不可能连这点记录都擦不干净。
朝日川一时觉得，在外界所有记录都正常存在的情况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鬼的记忆和人类是不同的。
本质上来说鬼是受欲望支配的生物，在成为鬼的时候，人类的一切都会远去，唯独记忆却不是那么干干净净就能撇掉的东西。
但在漫长的岁月里，轻易会被欲望支配的鬼的记忆多少都会出现淡化和偏差。
即使是不吃人的朝日川一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会经常性的梳理自己的记忆。
近百年的记忆，他的童年、他的遭遇、他的创作，哪怕是十分痛苦的变成鬼的经历，他都会逼迫自己在梳理的过程里想起来，太过细节的偏差无伤大雅，但他绝不会放过一点机会让自己变成因为无法记起过去而迷茫不已的“人”。
所以朝日川的记忆在鬼之中可以说是最完整的一个，连珠世都会自叹不如，朝日川一时对自己太狠了。
这种狠在如今心态平和、不再张扬桀骜的画师脸上是看不出来的，最起码擅长倾听心音和辨别气味的我妻善逸和灶门炭治郎就察觉不到。
朝日川一时这次也细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大正二年出生，五岁开始拿笔，十七岁死去，成为鬼后以“朝日川”这个具备含义又讽刺的名字为姓氏，作为画师活到现在。
期间什么样的画他都画过，最擅长还是浮世绘插画，各大浮世绘流派的风格都有学习，五十年前因为引起了鬼杀队当主的注意——产屋敷一族的族长历代都是聪明而有远见的人，那位当主在暗处观察他许久，诚心诚信地要求他来协助鬼杀队。
从未被在乎过的朝日川一时得到了隆重的重视，鬼杀队的信条又不与自己仅存的原则相违背，于是他就成为了鬼杀队的顾问。
到后来，他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为产敷屋的提供资金支持，产屋敷为他安排好一次又一次假身份。
朝日川一时的生活很单调，因此方便回忆，他也记得从前的自己有着张扬、桀骜的性格，但毕竟活了那么久，以人类的观念来说，心态是会老去的，所以他现在心境十分平和，只一心追求画技的精进与妖怪的足迹，保持着画漫画的爱好。
朝日川一时梳理完，还是觉得……
我的记忆没什么问题啊？
真要是忘记了什么肯定会有BUG出现，难道我忘记了之后大脑还逻辑自恰不记得忘记了什么吗？
那我的脑子可真厉害。
可是能让浮世绘町暴动的怪谈，他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种怪谈的级别对追求妖怪足迹的画师来说，是绝对不可能被忽视的！
朝日川一时很肯定这一点，最后陷入了矛盾。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在他纠结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一些响动。
朝日川一时走到窗边向下一望。
一辆崭新黑亮的加长轿车缓缓停在了自己家门前，四个穿着笔挺西装的高大男人从车内鱼贯而出，整齐划一地站在楼下——但朝日川一眼就认得出来他们是上次在奴良宅里见到过的妖怪——妖怪们看到他出现在窗边，其中一个妖怪中气十足地喊道：
“朝日川大人，我们是少主派来接您去展会的，请稍作整顿，我们在楼下等您！”
其他三个妖怪也气势如虹，复读：“我们在楼下等您！”
喊完，四个妖怪就杵在原地，一副不等他下来就不走的模样。
“……”
本来完全没有思考过要去的朝日川一时啪地一声捂住脸，觉得在为奴良陆生的怪谈纠结的自己真是个白痴，哪怕这和自己重视的记忆有关！
这样的做派真的太耻了啊奴良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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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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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不是！我安排！的！
x
朝日川的弱点之二：极道（□□）的做派会让他觉得又耻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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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奴良组夸张的架势果不其然让朝日川一时在会展门口受到了不少人的注视, 他面无表情下了车，精准地在排队的人群中抓住了人类模样的奴良陆生。
奴良陆生其实也是一脸懵逼，尤其是看到从车上下来打伞开门就差没滚地毯的下手们是本家的妖怪时, 内心一阵“……”
棕发青年老实地举起双手，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可能是组里比较守旧的组长做的。”
“你应该好好整顿下你们组里妖怪的作风, 少主大人。”
朝日川一时见他这个甩锅不像说谎, 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咬牙切齿地松开他：“就算是妖怪也要懂得与时俱进, 我们鬼杀队就从来不会搞这套像是□□的作风！”
好脾气的少主大人苦笑地接受指责, 这才有机会打量朝日川一时。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妖怪们的做派, 样貌年轻的画师穿了轻简的和式正装，内衬依旧是白色的立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 半包着白皙的脖颈。
画师的时间停止在十七岁，按理说是一个高中生的年纪，但岁月让他的气质沉淀出一种特殊的成熟, 可又因为眼角有一颗小痣，那时间上的疏离感总会在他抬眼的时候被冲淡一些。
“你在看什么？”朝日川一时注意到奴良陆生的目光。
半妖定了定神, 轻声说：“总觉得阿时打扮得很正式。”
朝日川一时偏了偏头, 展览的会场选择了传统的和式建筑，分出了不少小的“展馆”, 壶制品、绘画、雕饰、手制品，种类很多。
于是奴良陆生就听到身边的画师说：“你不会以为, 浮世绘町的艺术展会有不邀请我的吧？”
他看过去, 画师抬起眼，眉梢眼角流出一丝笑，却藏满了自信张扬的味道。
朝日川一时是浮世绘町出身的画师, 虽然现在的工作是画漫画，但在书画界也有一定的名气，不仅是因为他所擅长的浮世绘，还有产屋敷为他打造的“朝日川”一族。
这一次大型展会的场地十分高级，据说是由几个财阀联合举办的，请来的名家并不少，朝日川家当然也在其列，这也是朝日川之前为什么说不需要与奴良陆生合作的原因。
朝日川一时摇身一变，这里就成为了他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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