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拼命做噤声的动作，可小孩子兴奋劲以来才管不了那么多，拉着海棠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小妹一定要叫牡丹！牡丹好，牡丹花好看！”
海棠心想叶凡的提议肯定是没被大人接受才气鼓鼓跑出来。
“小凡，我们小声一点，不要扰了你娘。”海棠低声安慰，只不过叶凡的声音众人一开始就听见了，所以海棠进来的时候，包括侍女在内至少有十双眼睛在看她。抱拳问安，她想着做人干脆一些好，跪坐在叶夫人面前，微微低下头，“海棠昨日吓到夫人了，万分抱歉。”
叶夫人顿时明白她在想什么，伸出手来招呼海棠靠近些。
“傻孩子，你想多了，八成是英儿主动的吧。”
夫人对不起，大部分情况下还真不是叶英主动。
只不过这误会似乎能让她更放心些，于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叶夫人接过孩子，“来，来看看小妹。”
她似乎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襁褓里。海棠小心翼翼地靠近，“好可爱！”原来婴儿这么小的，每个人都是从这么点大的孩子长成大人的！“她叫什么，有起名字么？”
叶孟秋老来得女开心得不行，接了话茬：“叫婧衣，好听吧！”
“好听，是个非常好的名！”海棠羡慕不已，眼睛一直黏在婧衣有些皱皱的脸上。想着折腾了一宿大家都累了，才恋恋不舍地起来，和才到世间第一天的婧衣挥了挥手。叶夫人乐了，“海棠，你那么喜欢，什么时候自己也要一个来吧。”
“……”现在说这种话好像太早了点吧，她二十岁，正当为国效力最好的年华，又怎么会让她回家相夫教子？海棠笑笑：“不要紧，我还小。”
叶夫人调侃：“是不是英儿哪里对你不好？”
“伯母你好好休息，外头好像有人叫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了。刚出门就碰见了端着食物往里走的侍女，见到海棠，笑靥如花地打了个招呼：“少夫人好。”
“？”等下，这什么情况？她还没嫁就变成少夫人了？
山庄外的大夫已经陆续带着药来到了山庄里，胡若子因为帮忙保护山庄里的人而被武器伤及脸颊，叶晖十分重视，让人好生照顾不要留疤，因而回府的时间也被推迟了。
忙了一整个白天，才刚入夜，晚饭还没来得及吃的海棠刚打算眯一觉再说，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就已从外头传进来，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一晚没睡的叶三清。
“少夫人，大小姐她……她快不行了，你、你救救她！”
“怎么会！”海棠大惊失色，明明几个时辰前见到她还是那么可爱地躺在母亲怀里睡觉，怎么就快不行了……
她把叶三清拉到了屋子外低声询问：“婧衣怎么了，上午见她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叶三清也说不清，但海棠听懂了一句话。
叶三清说叶婧衣的手指变得像冰雪一样清透，甚至隐隐能看见运行的经脉，似乎是绝脉之症，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海棠赶到天泽楼，叶孟秋正在殿内踱步，年纪本就不小了，如今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还生死一线，比起上午见到时竟是老了许多。
叶英、叶晖和叶炜三人从门外进来，风尘仆仆地向叶孟秋请辞，说是要分头去找当世名医孙思邈、长安盛神针和两湖卓怯病。海棠顿时想到一个人，主动请缨：“我也去！”
“海棠娘子，你在此……”叶晖的话没说完就被海棠打断了：“我去瘦西湖畔请刘徵大夫。她是最近的，今晚就能到，你们去请的神医路上也得走几天。无论如何，我希望婧衣健康平安地长大。”
海棠知道没有家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叶婧衣有家，叶婧衣可以过上海棠最羡慕的生活，她怎么能完全不体会就死去？
“嗯。”
叶英点头，向叶孟秋示意。叶孟秋一开口，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他说了四个字，四个本不是作为父亲、作为庄主应该说的字。
“拜托你们。”
江湖盛传开元十四年夏天，长安盛神针、两湖卓怯病同时被叶家兄弟请到庄内，连隐匿多年生死未卜的药王孙思邈也似乎出现在了叶家，只为救治叶家大小姐叶婧衣。又闻叶婧衣天生绝命，刚出生便喘不过气来，幸得三位神医救治，否则早已归西。
江湖人都在猜测事实的真实性，然而胡若子脸上的伤疤，却永远无法消去，海棠也无法得知那天晚上为什么人妖要叫她白家千金。
作者有话要说： 和情缘磨了两天终于过了汪莽（并没有出），总结就是我这种近战不合适刷夜话白鹭，还是找个远程大腿带吧【微笑.jpg
第52章 五十一（一）
江湖事情年年有，今年藏剑山庄可真不少。
大年初一，大家都在愉快拜年的时候，藏剑山庄就传来消息说叶孟秋年纪大了想要退隐，庄主之位落在了他的几个儿子身上，为首的自然是几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有名的少年――叶家大公子叶英。
江湖人士纷纷赶去祝贺，可藏剑山庄说是内宅有喜，不便与外人道，硬生生把所有人都给拦了回去。结果没过几天，江湖上又传言，说叶英是个负心汉，把与他私定终身的女子抛弃了，娶了另家的大家闺秀。
“被抛弃”的本人在天策府里哈哈大笑，这《大唐驿报》的八卦版作者是从《周刊文春》跳槽过来的吧。胡若子敲了敲她的头，把小报抢了回去，“你笑什么！”
“其实啊，山庄闭门，没别的理由哈哈哈……”海棠想起叶晖给她写来的那封信，斟酌了许久，挑了部分给胡若子说道：“伯父不是让他当大庄主了吗，那天他头一回喝酒喝大了，非要找人比试比试。你也知道，他那剑招就连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叶天霁也吃不住，全庄上下都被他打趴下了，个个腰酸背痛起不来的，哪有力气去接待客人，就对外那么说了。”
叶晖写来的信还说，叶英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之后嚷着要海棠来陪他练剑，在山庄里找了一宿没找到，自己回剑冢里睡着了。他见过沉着的大哥，见过冷静的大哥，也见过剑招凌厉举手投足间书写着君子如风这四个字的大哥，就是没见过喝大了的大哥，更加没想到大哥喝醉了还想着要找海棠来练剑。
信的末尾不忘吐槽叶英：大哥练剑痴傻，还请海棠娘子莫要放在心上。大哥练剑虽痴却对海棠娘子极好，莫要因为他满脑剑术，误会他对海棠娘子不上心。
皇帝不急太监急，叶英本人都不怕她这个到嘴的鸭子飞了，叶晖反而着急。
胡若子摸了摸脸上的疤。
叶婧衣出生后重病，叶英请回来的大夫后面就跟着裴元。裴元说，伤口太深，怕是这疤痕要跟她一辈子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至今没敢回家，怕父母知道她破相了要嫁不出去。
“你说你，都二十三了，怎么还不嫁过去？”
海棠似笑非笑，坐在一边玩“见落英”身上的穗子。又换了根新的，还是管叶三清要的。她对成亲不成亲并不太感兴趣，反而觉得这样的关系会束缚她和叶英。这几年的相处下来海棠明白叶英并非池中物，若是论武功排行，定然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成就。她知道自己斤两，即便是再练个二三十年功，她的修为也远及不上如今的叶英。
还不如不要这样的关系，他自在，自己也逍遥。
说出口的话却比这简单多了。
“还小，不着急。”
“……你还小？”胡若子拽起她的耳朵对着她大喊：“大部分人五十岁不到就死了，你的命已经过了一半了！”她丢给海棠一枚令牌，海棠捡起来，呵，厉害了，这可是教头之上才能拥有的通行令，能自由出入天策府。
胡若子不是教头，她断然是拿不到的。
“师姐，你去哪偷来的？”
胡若子破口大骂：“偷你妹！统领给你的，让你自由出入天策府！看看你，全世界都在担心你嫁不出去，你倒好在这里坐着磨.枪。”
“……”啥？李师伯这么偏心她的吗？她活了二十几年头一遭知道。
胡若子突然爬起来，翻海棠的衣箱，从最底下翻出来一本册子，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摸出一瓶东西一起交给她。海棠不是不知道那本册子是什么内容，她嘴角不停地抽动，一度让胡若子以为她是不是面瘫了。
把册子推开到一边，她好奇地捏起另一个瓶子，“这是啥？”
胡若子狐媚一笑，左手把它取下，右手把海棠往床塌上一推，按着她的肩膀俯视。
“调情药！”
她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胡若子不会是……没听说她有这样的特殊爱好啊！
胡若子坐在她身上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你见了叶英之后，把这个倒在他的茶碗里，半个时辰之内，你们俩的事儿要是办不成，我就去掀了卖这药的死老头的店！”
海棠瑟瑟发抖：“你你你在哪买的……”
“吴思远那死老头那买的，我都跟他说了是给叶英买的他还收了我二百五十两银子，要不是兰师兄有钱，我把白白当了也买不起。”
吴大夫你个混蛋！
药自然是不得不收下的，她总觉得如果自己不收下，胡若子就会搞事情偷偷给她或者叶英下，到时候就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是夜，她带着药到护城河边，打开瓶子，倒掉！至于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到时候再去找吴老头让他吐出来！
第二天府里乱成一团，因为战马都在嘶鸣，似乎是发情了。
“……”这东西这么强的吗！
即便有了随时能进出天策府的令牌，海棠还是待到春暖花开之时才和胡若子一起离开。这回二人身上都带了任务，给胡若子的任务是去蜀地找刘有玉，给海棠的任务则是去扬州城帮刺史训新兵。
扬州她熟得很，甚至还有房――叶英在西八坊的那套房产，地契写的名字是叶氏海棠。
本来她是不知道此事的，奈何搞人口普查的时候查到海棠。刺史知道天策府的人是不能置办家产的，但这房子又从来没有交过税，显然不是租住的，盘查半天还是叶天霁带着地契来才解决。也是那时海棠才知道，她和胡若子搬来的那一年这屋子就已经赠予给了海棠。
走了个漏洞，叶天霁又给查案官兵塞钱，这才算糊弄过去。海棠开玩笑说自己也是个知法犯法还搞贿赂的人，叶天霁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搞贿赂向来是我的专长，海棠娘子莫要跟我抢。”
“……”这他娘有什么好抢！
她一.枪杆子打在新入门士兵的小腿上，“蹲好！马步都不会扎，像话吗！”
海棠再次回到扬州城的事儿瞒不过叶天霁，他一个人肩负起了叶家上下情报八卦机构，扬州城就是有只苍蝇飞到了再来镇他都一清二楚，何况这么个海鳗焦点①出现在了扬州城里。只不过在过完新年之后大公子又闭关了，这次似乎比往常要久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半月一月就出关的模样，他不敢去打扰，自然也不敢擅自邀请海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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