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比寿捏了捏自己的胡子,一张布满皱褶的菊花脸上带着让人无法参透的深意。 那妖怪的怀里抱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少女,少女的身躯泛着金色的灵光,若隐若现,一副即将消散的情形。 看着那狐妖满脸哀痛的样子,惠比寿心下已经有了五分的了然。 他眯了眯眼,将牢不可破的结界打开了一个口子,对着外面的两妖一神一狗崽道:“进来吧。” * 神殿里,犬大将把地上的几个参拜用的蒲团拼凑在一起,示意玉藻前将结萝放上去。 玉藻前顿了顿,抱着结萝的双手颤抖着,沉默了一小会,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惠比寿从大鲤鱼上下来,在少女的周围插了几个鲤鱼旗,温和的灵力形成一个奇妙的圈子,将结萝笼罩在里面。 惠比寿仔细的看着少女,视线从上往下扫了几个来回,最后他皱着眉道:“奇怪……” 在面对着犬大将询问的视线,他顿了顿才道:“她的神格是一颗高位的武神神格,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物就算在高天原,名号也该响当当的,可奇怪的是……我从未见过她……” 他皱着眉又道:“而且,一个高位武神,断不该沦落到如此,灵力已经溃散到无法感知的地步。” 闻言,跪坐在结萝身旁的玉藻前抬起了头,一双黯淡的眼眸里多了些许痛楚:“是因为我……她才会变成这样……” “何出此言?”惠比寿问道。 玉藻前顿了顿,沙哑的声线响起:“她……是我的妻子……” “难怪……”惠比寿叹了口气:“她的五脏六腑好像被一种奇怪的诅咒重创了,这诅咒暗暗含着一股规则之力,没成想竟是天罚……” “可以救吗?!”玉藻前看着他,向来不可一世的大妖怪,此刻眸中竟带了一丝哀求。 “可以倒是可以……我的鲤鱼旗正在为她治疗,也在为她输送灵力。” 惠比寿说的半分虚假也无,此刻,结萝的身形比一开始进入这座神社之前凝实了几分,那是在魔力得到补充之后,渐渐取消灵子化的状态。 这番情形落在玉藻前与犬大将的眼里,更是显的惠比寿这一手的不凡。 所以,对于惠比寿接下来的话,两人更是深信不疑。 “我可以救他,但是……”惠比寿顿了顿,一向和蔼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你必须离开她,玉藻前。” 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解决,掷地有声。 其实,在惠比寿开口之前,玉藻前就有了准备,只要他和结萝在一起的一天,天罚就如影随形,就算这次将她救回来,还会有下次,下下次,说不准哪天来不及救治她就…… 可是,真当惠比寿的那番话说出之时,玉藻前仍是无法避免的心口一窒。 他很想说,好,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真当张开嘴巴后,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的他,喉中宛如更住了一颗锋利的刺,刺的他几乎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刺的他差点落下泪来。 玉藻前其实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可这个时候,他迫切的希望自己是个傻子,聋子,哑巴,不用去想,不用去听,不用去回答。 这样就可以一直装傻,什么都不去管,只要此刻,他还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好。 可他不能。 浓烈的哀痛从心脏处蔓延至五脏六腑,痛的他佝偻着身躯几乎直不起腰来,恍惚间玉藻前仿佛听见,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痛,皮肤、骨骼、血液,无一处不是痛的,就连头发丝都不能避免。 他大张着嘴巴,宛如一只渴水的鱼一般急促的喘息着。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在座的所有人又都清清楚楚的明白,此刻的玉藻前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他大张着嘴巴喘息着,双手卡在自己的喉咙间,青筋暴起的面容上,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着。 原来,美人痛苦起来,和芸芸众生一样,丑陋又悲哀。 寂静的神殿里,静谧的只剩下玉藻前急促的喘息声,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宽慰这只哭泣的狐妖,就这样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或许还是黑夜,又或许天际可能出来了一缕鱼肚白,到最后谁都记不清那天的场景究竟是怎么样的了。 狐妖的泪水将地板打湿了一大片,他跪在地面上亲了亲自己的新娘,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出了神社,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第60章 狐狸的新娘12 结萝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狐妖离开的第三天。 魔力充沛的萦绕在周身, 剧痛的五脏六腑也变得平静了下来,结萝坐起来活动活动手脚, 一觉睡醒前所未有的觉得好。 “玉藻,我好像有点饿了。”她下意识的叫道, 环顾了下四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木屋, 与相对传统的那种日式卧室不太一样,她身下的床是用石头和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泥砌成的, 铺满了稻草后又铺上一层柔软的铺垫。 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 除了桌椅和石床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结萝顿了顿,她带着满心的疑惑,掀起自己身上的铺盖下了床,她的床头挂着一只鲤鱼旗, 源源不断的在为她输送着灵力,结萝当即眼前一亮,将那支高高挂起的鲤鱼旗拔了下来,拿在手中查看。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简直像个大型的行走补魔仪。 这时,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穿着巫女服的女子捧着一套巫女服走进来,看到已经苏醒的结萝, 一脸的喜出望外:“您醒了?我去告诉惠比寿大人!”
“等、等下!”结萝叫住了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见过和我一起的两个男人和一只狗崽?” 巫女停住了脚步, 回头看向她:“您说的那两个男人我没见过, 不过狗崽……不就在您的床上吗?” “汪汪呜!”一直被忽略的小狗崽,在结萝的枕头边打了个圈,生气的拍了拍她的枕头。 “杀、杀生丸?!”结萝惊讶的叫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爸爸呢?!” 这时,一直侯在一旁的巫女又开口道:“具体事宜,您还是随我去一趟神殿吧,也许只有惠比寿大人才能为您解惑。” 结萝顿了顿,随后把床上气成一团球的杀生丸抱起,对着巫女道:“走吧。” * 惠比寿身为七福神之一的财神,是一位极具信仰力的高位神明,结萝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对方身上那种神明特有的圣洁与悲悯扑面而来,差点让她当场升华。 “如果你是想问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妖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骑着鲤鱼的老爷爷神情祥和道:“那只犬妖回西国了,似乎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眼神落在结萝怀里的狗崽身上。 “这只狗崽,他说……是留下来保护你的。” 结萝怀里的小白犬配合的汪汪呜了一声,惠比寿唇抽了抽,这么个刚断奶的小狗崽留下来,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真不知道那只犬妖的脑袋究竟怎么想的。 “而那只狐妖……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结萝便愕然的道:“不可能!怎么会.......玉藻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是妖怪,你是神明,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不可能!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我要去找他!”言罢,结萝便急匆匆的转身。 见她要离开,惠比寿手里的鱼竿一甩,锋利的鱼线灵活的将结萝的腰身捆住,一鼓作气将几乎踏出门外的结萝拖了回来。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结萝使劲的挣扎着,那鱼线像有意识一样牢牢的攀附在她身上,于是她只好拿手胡乱的去扯,扯动之间那鱼线锋利的嵌入她的掌心,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如果你是要去找那个狐妖,我是决计不会放开你的。” “你究竟想怎样!”结萝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惠比寿,她虽面无表情,可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昭示着她心情的不平静。 “你不必把我当做对你有什么企图的坏人,是那只狐妖将你送来我这里的,也是他主动离开的。 况且,就算你离开,又能去什么地方找那只狐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例外。” 他的话让结萝的一怔,她呆呆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心,茫然的像个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窗外正值暖春,微风打着卷带着落叶傲游在天际,新燕衔着春泥在房檐下掠过,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可结萝却无端觉得心口空落落的,空的发闷,闷到发疼。 “他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 惠比寿垂首看着地面上那位年幼的神明,她的表情上酸涩又迷茫,像个走丢了的孩童一样无措恐慌。 惠比寿叹了口气,骑着金鱼飘到她的面前。布满皱褶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按了按。 “世间所有的同行,都有不得已而散场的时刻。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明白的。” 结萝抬头看着那张祥和的脸,那着实算不上一张好看的脸,皱纹和老人斑遍布他的整张脸,却奇异的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 从那之后,结萝便留在了惠比寿神社里。 她换上了和巫女们如出一辙的巫女服,可这座神社里所有的人员都清楚的知道,那位新来的少女,是个和惠比寿大人一样的高位神明,绝对不是他们能随便指使的人物。 是以结萝在惠比寿神社里的日子过的轻松又舒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有无数好看的巫女小姐姐围着嘘寒问暖。 她白天出去打探圣杯碎片的消息,晚上就钻在被窝里撸狗,魔力不足了还有惠比寿的鲤鱼旗,一时间仿佛过上了人生巅峰一样的生活。 可结萝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心口处仿佛破了个大洞,所有名为开心、快乐、幸福、之类的情绪,都在源源不断的从中流失。 那是无论每天吃多少糕点,赏多少花,撸多少次杀生丸的头,亲多少次杀生丸的肉垫,被多少人嘘寒问暖,都没有办法填补的漏洞。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睡醒了,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窗外是呼呼作响,卷着瓢泼大雨的烈风。屋内是昏黄跳跃的烛光,将她抱膝坐在床上的影子投在墙面上拉的老长。 杀生丸躺在她的被窝里睡的呼噜声震天,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无。 结萝起来,将桌上的茶壶拿起,倒了一杯凉透了白水,囫囵吞下。 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喉咙滑下,穿过喉管滑落进胃里,冰凉刺骨。 她忽然想起,玉藻前还在的时候,某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摸黑起来给自己倒水喝,却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木凳,发出碰的一声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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