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三户归属于一个人,就是本镇最富庶的“陈员外”家,分租给其他人。 沐轻云初来乍到,为陈员外除了家宅邪祟,成功以市面五分的价格买下了其中最小的一处屋室。当然那五成也大多是朋友们给他出的。 钱当然不算多,那位陈员外见沐轻云不要钱财,又听他说要在此处落脚,也存了心要交下这个本事人,给出的价格极低,虽然明面上说是五成,真算起来也就三四成左右。 沐轻云天性洒脱,就此在这镇子落脚了。 每日就临街算命,或给人家看看风水,买买符纸,也算有些收入。大多数时间都是一群人在院子里胡侃笑谈,一群人玩闹打牌、喝酒下棋、喝茶赏花,一群人杂七杂八地教导灵毓,郑夫人则多数时间都在一旁含笑刺绣煮茶,偶尔指导灵毓一些书画乐器,也算怡然自乐。 夏秋换季,风寒高发。 由仪的医馆忙碌了起来,郑夫人一手揽住了所有的后勤工作,沐轻云操着半桶水的医术负责为病人分类,疑难杂症与严重疾病归由仪,寻常风寒归郑则。 季言蹊就站在柜台后,带着谢灵毓负责分抓药与收诊药费。 ——并非夸张,而是风寒来势汹汹。往年余威犹在的秋老虎今年却完全不见踪影,哗啦啦两场秋雨下来,天气冷的不像样子。往年仍然温暖炎热的日子,今年就彻底冷了下来。 于是染病的人比之往年更多了不知多少。 难得的清闲,由仪亲自煮了一壶野山茶,又滚了一炉桂花茶,端着一碟赵大娘送的新出锅的米糕和一碟干果蜜饯,众人在院子里坐着。撤掉了大片的屏风,从后院中一抬头就能看到前厅的情况,不会影响病人上门。 这边难得闲了下来,灵毓回家在铺子里帮忙陪伴父母亲,一群孤寡老人在院子里坐着,沐轻云忽然笑道:“咱们这群人,我是孑然一身,老郑和嫂夫人是鹣鲽情深,插不进第三个人去,也不打算要孩子了。倒是老季你,拣高枝儿娶了咱们秦大夫,白捞了个好徒弟。” 季言蹊正在那里给由仪剥核桃,闻言抬头看他,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白捞了个徒弟?她那武功可都是我教的,我家阿仪,那说是甩手掌柜都抬举她了。” 他笑眯眯地将剥好的核桃仁儿放到小碟子里递给了由仪,又对着外头努了努嘴:“不过灵毓天资极好,倒也不令人费心。” “啧啧啧,羡慕啊。”沐轻云摇头感叹道,又看了看郑则,道:“你呢,也不打算收个徒弟玩玩?” 郑则笑的无奈:“徒弟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收到的。我家夫人倒是很喜欢灵毓那个弟弟,可惜根骨实在不好,我除了这武功,又能教他什么呢?教读书识字?那怕祸害人家的孩子。” 沐轻云听了抚掌大笑:“见你今时今日之清静,便觉当年未曾白听了你炫耀夫人!再能炫耀,再早成婚又如何?时至今日,还不是只有老季膝下有个徒弟?” 季言蹊听了忙看了郑夫人一眼,见她仍旧笑着刺绣未曾显露出落寞来方才松了口气,一面推了推沐轻云:“你说什么呢!” 沐轻云也反应过来,讪讪地住了口。 郑则笑眯眯道:“灵毓也从我这儿学了不少,好歹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了吧?百年之后,还能少我一份纸钱香火不成?” “那是少不了,我见面相,那丫头是个重感情的,况她和嫂夫人的感情又是极好的。”沐轻云看着郑夫人的面色,找补了两句。 郑夫人对他安抚一笑,起身道:“炉灶上炖着汤呢,我去看看。” 又对众人笑道:“这段日子你们忙坏了,我买了些羊肉,给你们炖个羊肉汤。虽说秋天燥些,但最近天儿冷,倒也不妨事。” “劳烦嫂夫人了。”季言蹊和沐轻云忙对她道谢,由仪也笑道:“有劳嫂子了。” 郑夫人含笑摇了摇头:“这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倒是你们这些日子忙的要命,今儿难得清闲,还是好生休息休息吧。” 众人注视着她往厨房走去,眼见人影儿没了,季言蹊方才拍了拍沐轻云,拧眉叮嘱道:“日后好歹注意些。” 由仪抬手添茶,沐轻云将自己的杯子拿起对她颔首道谢,转过来对着季言蹊道:“我的不是,日后定然记着。” 又对郑则道:“今日,是我的不是,回头,我再给嫂夫人道歉。” 郑则摇了摇头,道:“这事儿就看缘分吧,如今你嫂子也没那么执着了,你若真正儿八经与她道歉,她也不欢喜,这样就是了。如今咱们凑在一处,又热闹,老了相互扶持,又有什么怕的你?” 又对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别看你嫂子这沉默寡言的样子,其实她对如今的日子喜欢极了。前儿还与我说,天儿冷了,咱们日日叨扰这,她要给弟妹做一身衣裳。” “比起从前陪着我四处浪迹天涯,或许她还是喜欢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从前那样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日子我是给不了她,不过如今,我们也是衣食无忧,不必为金钱所恼,她每日在医馆中过的都是极开心的。”郑则叹了口气,又笑了:“这样说起来,那群人也算做了好事,成全了我和夫人的圆满。” 季言蹊含笑道:“要说起来,还是我最有眼光,先隐居起来不说,更找了个好老婆。” 他笑吟吟地看向由仪,由仪飞了他一眼,对沐轻云正色道:“前儿灵毓说你教她风水堪舆了?” 沐轻云点了点头,一甩绣的动作透着慢慢的潇洒恣意:“旁人讲究个传男不传女,我可没这讲究。” 又道:“灵毓的天赋好,学得很快。您要是高兴,不如让她叫我个先生吧,我犯了个‘孤’字,收了徒弟怕妨碍她,就让她唤我先生,也算承了一份授业之情。” 由仪见他如此,便点了点头:“随你们吧,这东西让我教她怕气死祖师爷,索性不教了。画符一类的我不过闲着和她说了两嘴,你要乐意也可以教一点,虽说贪多嚼不烂,但她……多学点对她也是助益。” 沐轻云听了就笑,极为得意:“我看她可没不适应,学东西吸收的快极了,若不是嫂夫人您先收了这徒弟,怕您打我,只怕我就要横刀夺爱了。” 听了这话,由仪如何且不说,季言蹊和郑则就先笑了,郑则摆了摆手,道:“你小子就别安慰自己了!就算弟妹没收灵毓,你就敢收徒弟?别说笑了,去,门口有卖枣儿和橘子的,你去各买一些回来。你嫂子说了,明儿给咱们蒸枣儿糕吃,你嫂子蒸的枣儿糕,那叫一个绝呀!” “还不是你自己想吃橘子。”沐轻云翻了个白眼,起身拍了拍衣裳,出去了。 季言蹊笑眼弯弯地给由仪添了一碗茶,道:“核桃腻了,压一压。” 由仪笑眯眯地歪了歪头,心中平静且安稳, 这样普普通通的生活才是最令人感到惬意了。
第66章 医女十二 人间烟火。 镇子上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天一天,安稳平凡,充斥着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换季疾病的忙碌过去了,小医馆重新归于平静。 一日,由仪与郑夫人约好采桂花酿酒做糕,季言蹊和郑则被她们指挥的团团转,沐轻云则带着谢灵毓在街上招摇撞骗、不!是增加经验、体验生活。 至少两日过后,谢灵毓表示自己很有心得。 不得不承认,自从郑则夫妇搬过来之后,医馆的伙食达成了质的飞跃。 比如此时,看着桌上六菜一汤的精美苏州菜,由仪夹了一筷子青菜,幽幽感叹道:“娶妻当娶贤啊。” 又舀了一口豆腐羹,摇头晃脑:“恨我不为男儿身啊。” 郑夫人噗嗤一笑,抿嘴儿道:“偏你最甜,就会哄人。” 季言蹊幽怨地看了由仪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由仪笑吟吟的取公筷给季言蹊添了一筷子菜,对沐轻云道:“阿毓的星象学的不大好,你多注意注意。” 沐轻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说那丫头看星象一惊一乍的呢。” 又看着由仪贱贱地笑着:“这该是嫂子的过失吧?就这样摊给了弟弟,嫂夫人不打算补偿补偿?” 由仪眯着眼睨了他一下,忽然笑了,唤道:“言蹊,把算盘拿来,咱们跟问江道长算一算咱家门前那一块地的租赁费用。” 郑则也笑着添油加醋:“如此说来,伙食费也得与轻云你算一算?放心,看在你好歹也是个有脸面的道士,会少算你些的。” 沐轻云撩闲不成反被怼,于是委委屈屈地泄了气,自己孤独地坐在椅子上戳着米饭。 捧着一壶温酒回来的郑夫人见沐轻云在一旁委屈的样子不由笑了,对众人道:“你们就别欺负她了。” 又笑着给众人添酒:“尝尝我这青梅酒,这可是最正宗的姑苏味道了。” 由仪含笑谢过,又请郑夫人落座,众人饮过几杯,由仪道:“就快入十月了,九月前忙,重阳也没好好过。今儿陈员外夫人来复诊,说明儿命人给我送两筐螃蟹来,不如明儿晚上聚一聚,吃螃蟹、赏菊花,也算踩一踩秋日的最后一场风。” 郑夫人听了连连点头:“这主意极好,我昨儿还想着要给你们买些螃蟹改善改善口味呢。” 这个时候沐轻云又活跃了:“我要吃辣的!辣子~” “辣什么辣,你不是要六根清净吗?”郑则扫了他一眼:“就吃清蒸的!也不知是谁上回吃完川菜满脸长疙瘩。” 沐轻云撇了撇嘴,幽幽怨怨地道:“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吃一顿辣怎么了?” 季言蹊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一面为由仪添酒。 由仪歪头与他相视一笑,郑夫人在那边轻轻拍了拍郑则,温温柔柔地对沐轻云笑道:“嫂子那还有打蜀地带来的辣子,给你炒些腿当零食吃,但也不可贪嘴,上了火就不好了。” 她略思索了一下,对众人笑道:“要说吃螃蟹,还是清蒸的滋味最好,想来大家都喜欢。只是那东西性寒,不可多用……”
“这有何难,且让沐轻云去打二斤黄酒回来!”郑则插话道。 沐轻云下意识掏了掏小荷包,开始算要为了黄酒卖掉那一张小符符了。 郑夫人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二斤,你可真敢想。” 由仪无奈,含笑打圆场:“黄酒且不必了,虽说合着螃蟹吃好,但咱们也没爱好那个的,就将桂花酒起出来喝着,再有明儿我去买些生姜,炒些姜米茶喝。” 郑夫人是最犯愁郑则喝酒的,听了这个就连连点头:“弟妹思虑的极是。” 众人都笑了,郑则揽着郑夫人笑着调侃两句,又对季言蹊道:“你可是找了个好媳妇,这弟妹一开口,咱们可是一口酒都摸不着了。” 季言蹊轻笑着:“说得像你从前就能摸着多少似的。” 此言一出,沐轻云抚掌大笑,笑声爽朗:“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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