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亲吻他的双眼。 吉尔伽美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想将唇贴在温热而微微颤动的眼皮上,想拥抱他,想将他撕碎了咽进喉中,血肉交融。他惊讶于这强烈情感的勃发,整个身体欢欣鼓舞。 但现在还不行。 他转过头。 “一个只存在于传说和神话,从未有人见过,连真实性也无法考据的神,要如何杀了他?”吉尔伽美什回答道,他笑起来,带着赞许的狂气,“他们选了最为直接的路。” 千篇一律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大闹一场了。 麒麟下令捕捉妖魔,将他们的皮毛利爪牙齿,制作为兵器,同时为每个里建造宛如铜墙铁壁的护栏,让国王祈求结出能够在荒瘠的土地中也能生长的粮食,耗尽国力打造出即使王座空缺也能够使百姓存活下去的国家。 “不要去信神。”麒麟以王的名义颁下敕令,“妖魔来了,杀了它;土地荒芜,继续耕种;气候无常,去学着接受,并且利用它——别靠神,也别靠王,以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活下去。” 逐渐的,西边的这个国家名声传遍十二国,除却即将亡国暴君失道的国家,各国开始尝试着用同样的方式教导国民。 哦,当然,妖魔的四十二种爆炒法二十六种清蒸式也随之风靡全世界。 有那么一段日子,位于云海上的麒麟向上而摸,似乎真的触不到横亘于头顶的透明的天花板。 ——然而很快,他生病了。 褐色的病斑布满他有力的身躯,金色的长发憔悴枯燥,连脸颊也日益消瘦。 大臣们近乎绝望的看着麒麟日渐衰败。 这是上天对麒麟的惩罚,国王失道了,当麒麟病死后,国王将随他而亡,国家重新陷入看不见尽头的荒芜。 “没用。”麒麟叱骂他们,“所有的道路已经为你们开辟,难道连沿着路走下去都不会吗?” 王抱着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麒麟无法对王说出重话,只能自嘲道:“在王失道之前,麒麟先失道了吗——明明在别国,通常是相反的。” 王摇摇头,并不责怪他,只在心中暗暗想着要去蓬山辞位——麒麟能够活下来,而王则意味着自杀。 麒麟却看穿了他一般,握住他的手,强硬地对王说道:“死亡对我而言不过是归途,从虚无中来,回虚无中去——可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接受除你以外的王,你要我一个人走向冥界之路吗?” 西莱听到这里,快要哭出来了。她眼泪汪汪的纠紧了袖子,问道:“那他们活下来了吗?” “自然没有。”吉尔伽美什回答,他看到恩奇都皱着眉垂下眼睫的神情,又补充道,“他们一同死去,尸体埋葬于一处,难道还不够吗?” “他们为什么会死啊?麒麟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首先,麒麟不是人,”吉尔伽美什纠正,又嗤笑了一声,“其次,长久的贤明只存在于短暂的生命中——当他获得永生之时,每一次微小的偏差,在漫长的时光中总有一天会积攒为巨大的灾难。” 西莱这回是真的哭了,抽抽噎噎的抱住恩奇都的手臂。 “……他们都死了啊,诗人,是您说的,死亡就是失去生命,再也不会睁开眼……我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啊,呜呜呜,呜呜……” ……你本来就见不到他们。 吉尔伽美什简直觉得头疼。 恩奇都摸摸西莱的发顶,平淡道,“西莱,任何事物都会迎来死亡,这是万物的终结。” 西莱哭得鼻子都红了:“可我们就不会死啊。” “……” 吉尔伽美什起身抽出西莱抱着的恩奇都的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却几乎算得上温和。 “小女孩,你要知道,只有死亡是永恒不灭的,然而也就因此,生命拥有了意义。” 西莱懵懵懂懂地擦着红眼睛望向他。 吉尔伽美什朝她淡淡的勾起唇角。 “他们迎来死亡,以及重获新生。” 似乎是错觉,西莱泪眼朦胧的看见恩奇都轻微地震了一瞬。 “听懂了吗?”吉尔伽美什抄着手,傲慢道,“如果听懂了,小女孩,擦干你的眼泪,你的恩对眼泪可最没辙了。” “……是。”西莱乖乖的擦干泪水,不想让恩奇都担心。 而恩奇都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他长长的鬓发落下,遮住了白玉般的侧脸,只露出小半截下巴,以及淡而薄的嘴唇。 吉尔伽美什放缓呼吸,右手向上,习惯性的抚住他的脸颊。 “怎么了?” 恩奇都仿佛被脸颊的温度烫了一般,在吉尔伽美什的掌心中颤了颤,吃惊的抬起眼睛。 他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没什么。” 他深深蹙着眉,探寻似的望着镇定自若的游吟诗人。 西莱双手捂眼,偷偷从指缝里观察眼前的两人。 吉尔伽美什敲了敲西莱的头顶。 “故事讲完了,时间已经很晚,散了吧。” “哎?”西莱失望的叹气,“这么快吗?” 恩奇都望向大地之外,黑色的平原尽头,一丝曙光展露光芒。 “下一个会是什么故事,诗人?”恩奇都问道。 吉尔伽美什不满的睨了他一眼。 “我说过了,”他趾高气扬的命令,“你只准叫我的名字,到现在还不识人语吗,恩奇都?” “……”恩奇都不知为何,竟然有刹那笑意止不住的上涌,而他也真的笑出来。 有一线光芒爬上窗沿,为他淡色的眼眸染上光晕,使得他看起来近乎温柔一般。 “那么,下一个故事会是什么呢,吉尔伽美什?” 西莱不长眼地高举双手。 “我!我想听!想、想听……”她的声音渐渐变小,害羞的说道,“我想听一个……关于爱情的。” “果然是小女孩啊!”吉尔伽美什大笑,将杯中的清泉一饮而尽,“好啊,那就它了,一个关于围城之君与暗杀他的刺客的谬妄之爱。” 听起来就很带感啊! 依姆双眼放光,随即又可惜地想道,自己已经连续两天抢夜班,明、不,今晚不能再值班了。 西莱毫无顾虑,拉着恩奇都的袖子撒娇:“那,恩,今晚我也来,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她忙不停跌地一连串发问。 “好,”恩奇都点头应允,按住被西莱拉得快要脱离肩膀的衣袖,又向吉尔伽美什追问道,“围城之君与刺客之间,是否有一个结局?这次也会是悲剧吗……爱是什么?” “呵……” 吉尔伽美什轻笑一声,把玩着黄金杯,眼睫半垂,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鲜红的眼眸,浅浅的阴影自鼻梁与嘴唇拉下,使他看起来如同雕塑英俊。 恩奇都望着他,移不开目光。 “现在可不能告诉你……” 逐渐升高的朝阳为吉尔伽美什裹上一层金色的轮廓,隐淡了他唇边的笑。 他缱绻又缠绵的压低声音,像引诱堕落的蛇。 “这是下一个故事了,我的恩奇都。”
第五章 ——第五夜—— 心跳在鼓动。 恩奇都踏出宫殿,璀璨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让他睁不开眼。这刺目却又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金色令恩奇都无可逃避的想起某个人——此刻吉尔伽美什本应当在宫殿内休憩,却与他并肩于乌鲁克的街道上漫步。 他们靠得很近,恩奇都几乎能感觉到吉尔伽美什裸露的胳膊散发的热度,他既想靠近,又想远远逃开,像野兽一样毫无理智,被情感左右。 他们穿过正被耕种的土地,晒得黝黑的农夫在田里抹把汗,乐呵呵冲着恩奇都行礼致意,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恩久违的来到民间,纷纷簇拥着来向他欢呼,而后者见怪不怪,淡然地轻轻点头聊作回应。 人群欢呼声更高了,他们笑嘻嘻地围观游吟诗人与恩并肩而行的珍贵场景,更有大着胆子的少女红着脸捧上一瓣甜瓜分给吉尔伽美什,小孩子们绕着圈为恩奇都送上大而甜的枣椰,热闹的人群又唱又笑围着恩奇都,险些把吉尔伽美什挤到一旁。
被迫混入了人群的吃瓜群众吉尔伽美什:“……” 他一手捧着瓜,哭笑不得分开人群,准确无误揪住恩奇都细长的黑色链子,一把将他抱在身前解救出来。 “不要来和我抢人,懂了吗,嗯?”他扬起眉嚣张的宣告,如果手里没有那瓣瓜,看起来着实英武神气,男友力满点。 但回答他的却是更加欢闹善意的大笑声。 吉尔伽美什无奈之下只能拎着恩奇都挤出人群,他在心里腹诽,当年乌鲁克在他的统治下,子民们是多么矜持有礼,善解人意,崇拜他甚于天神,他一个眼神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指哪打哪——看看看看,现在一个只有武力值爆表的泥人把他的梦幻之国搞成什么样子了,谁都敢往他身上凑! #论读书的可贵# #战神恩奇都与国王吉尔伽美什配套出售的必要性# 幸而围观群众越集越多,甚至燃起了篝火,手拉着手唱歌跳舞,完全把恩奇都抛诸于脑后,二人才能顺利地离开包围区,前往阿普斯区。 阿普斯区位于乌鲁克的中心,西莱的家在靠近中心街道的偏后方。 吉尔伽美什无数次从王宫中自上而下俯视他的城邦,虽然改了名字,但乌鲁克的道路依旧是他所熟悉的。他反客为主,把出了宫门就不辨方向——对恩奇都而言,杂乱无序的森林反倒比鳞次栉比的街道更令他分明——的同伴领到西莱的家。 西莱正骑在墙头摘果子吃,头一扭,恰巧看见二人的身影,惊得快从墙上摔下来。 “妈妈!快出来看诗人!和恩!”她用大惊小怪的语气欢呼。 为了那头畜牛,吉尔伽美什不耐的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忍耐酷日和满身泥巴小鬼的原因,只是为了区区一头畜牛。 他挡住恩奇都,隔开雀跃奔来的西莱,毫不避讳地对她说道:“小女孩,人呐,没有华美的外表可是不行的,哪怕你是我的子民,用滚满了泥和灰尘的衣服想抱我的挚友根本不可能——当然,即使你有了勉强入眼的外表,没有足以匹配的心灵作为支撑也是不行的。” “……所、所以?”西莱听不懂,但被他语气中的严肃吓到了,紧张地问。 “所以……”吉尔伽美什不客气地像驱赶动物一样摆手,“离我们远些,洗干净之前别靠过来。” 真·一国之主恩奇都无言地望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 谁是你挚友?谁是你子民? 你在挑老婆吗?为何如此高标准严要求? 注孤生,懂? 但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难免有ky之嫌,恩奇都不再理他们,转而去看那头可怜的畜牛。 那头畜牛健壮而高大,四肢有力,皮毛光亮,可清澈的眼中含着泪水,不停地小声哀嚎。 少见地,在数种家畜中,恩奇都只对牛不抱好感,但应允了西莱的请求,他上前一步,仔细观察那片缺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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