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画取走,有人企图拦住他问个究竟,被画家撞翻在地。 “我不要展出了!!你们都不配看见富江的画!这是最完美的……这是最完美的作品!!” 我吓得急忙退到一边,生怕被牵连。 莫名其妙的画展结束了,画家被画廊永久赶了出去,结束的结果诱因居然是他临时反悔,当众将画抢走。 也是很迷惑了…… 而青木依然没有出现。 直到第二天我兼职下班时间晚了一点,天色昏暗,路灯在街上尽职尽责地照亮道路,一个又一个昏黄光圈在地上连成一串。 一个少年突兀地出现在我的前方,他的呼吸声太明显,似乎是情绪激动的喘息,我猛然停止脚步。 他刚好在两个光圈之间的黑暗处,一步一步走近,光逐渐从他脚尖攀爬至他的脸,一张苍白无血色的好看至极的脸。 我犹豫道:“青木……?” 他太狼狈,身上还有土壤的痕迹,沉默地缓慢走过来。 那气氛太可怕,我有点怂了,不禁后退了半步,他却来的更快,黑色点漆的眸一眨不眨地凝视,一靠近就伸出双臂一把抱住我的肩膀,头也埋进我的肩颈。 “诗绪里……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他开口了,起初嗓音莫名有些嘶哑,仿佛声带被生生扯坏,但很快说着说着便恢复了原状,“那个画家就是名不副实!根本画不出来我的半分,无能的废物!然后我又找了一个雕塑家想要雕刻出我的样子……可是他却把雕塑全都毁了,还要杀我!幸好我跑出来了……诗绪里呜呜呜……” 青木跟个小狗一样呜呜哭泣起来,我插不上话,他身上有泥土的味道,夹杂着碎草的清香。 我是没想到他的经历竟然这么跌宕起伏,“要不我们报警吧……” “他已经进去了。” 哦…… 青木要死要活委屈极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恶毒诅咒他们并且用极其刻薄的语言挑他们的刺,那两人在他嘴里全然成了一无是处的蠢货。 我似乎一晃神看见他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红色痕迹,宛如被人吊挂、奋力地勒死,但仔细一看却光滑如初,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灯光太灰暗看错了。 我努力安慰他:“没死就很好了,死里逃生。你还铲除了一个社会公害。” “……”青木沉默片刻,卡壳了一秒,随即闷闷嗯了一声。 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安慰到,青木的拥抱十分冰凉,他的衣物都传递不出丝毫温度。 我拍他背,手掌下的衣物有泥土的渣,他的背部并不是瘦弱类型,一层薄薄肌理覆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少年的生命力。
他还是默默跟着我回去,青木路上有片刻的恢复,淡漠的神态使靡丽眉睫间都覆盖了一层凉冰。 那种已经置身事外的脱离感,刚刚的委屈嫉恨是真的,现在又不在意也是真的。 但一旦到了灯光明亮处,他便立刻装出一副黯然神伤的味道。 我默默看着。 演员青木即便是演戏也是养眼万分,他似乎懂得怎么把自己本就顶尖的外貌发挥到最大值。 顺便一提,这几天他没在我还专门去银行查看了卡的余额,他的密码就贴在卡的背面,我撕掉了。 而我一看到余额就当场震撼,差点一个腿软给跪下。 钱……!都是钱啊!好多钱!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而我也狠狠感受了一把对待有钱人银行服务人员是怎样热情再热情、礼貌再礼貌、微笑再微笑地朝我推销一系列保险啥的…… 我一一拒绝,神情恍惚地回到家。 然后这张卡就被我封印在屋子深处,用都不敢用。 想到此处,我侧头向装可怜的青木说道:“你的卡拿回去吧,太多了,我只用合理的价格就好。” “多?”青木一顿,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下一秒就收回,毫不在意道,“也不多吧?” “……”我内心天人交战一阵,忍痛道,“你还是拿回去吧!” “钱这种事情……随便啊……”青木实在不懂金钱的稀有度,他明明会怒骂别人穷鬼,自己却因为来钱太容易,特别看轻。 我内心悲伤了一阵。 毕竟我是靠固定生活费的人,虽然足够但生怕大学时候出什么意外,就能省就省,还兼职。 我的人生实在是一眼能看到头的,大学工作退休。 悲。 到家之后,我勒令他不能一身脏兮兮的进屋靠沙发,青木闻言,说道:“洗澡就行了吧?” 我刚要点头,他神情自若地伸手开始脱衣,锁骨与胸膛一点点显露。 我:“……你能不能进去脱啊你!” “没关系,看吧。”青木还很期待,他对自己的身体非常满意。 ……但是你身体关我什么事啊?! 我企图换起他的羞耻心:“你在别人家洗澡也这样脱吗?!” “当然不是,”他反驳,但并不是因为羞耻,反而是轻蔑,“别人怎么配的呢。” 我彻底无语了,只能用命令性语句:“不准,这是我家。以后都不允许!” “……” 你朝我露出委屈的表情也没用啊!!你又不能变性! 他莹玉一般的肌肤又蔫蔫地给遮回去,深深精致的锁骨重新隐藏进衣物。 等青木到浴室里,我才跟打完仗似的累得慌,坐向沙发。 伴随着淋浴头的声音,我的手机响了一声。 [间织,我们社团打算在下周的学校旅行中去爬雪山搞活动,你有什么意见吗?] 是我加入的那个社团,下周的学校旅行正好就在雪山之上。 而我们社团已经很久没有开展活动了,再不开展恐怕会被主任提醒。 我拿起手机回复。 [我都可以。] [好,那我给其他社员说说。装备到那里租用就好。] [好的,谢谢社长。] [不用不用。应该的。] 我有点困了,他洗完澡我进去洗漱一遍就回到卧室躺床上入睡。 夜色微凉,凉风习习。 …… 整座屋子陷入黑暗,客房的门被开出一条缝,随即打开,少年从客房里走出,光着脚,猫似的悄无声息。 他立在阳台,月亮的光辉温柔偏爱地笼罩住绝色少年,他并不是柔和的美,而是浓艳的锋利,上挑的眼尾、泪痣、淡唇、毫无瑕疵的皮肤,整个人面无表情时充满了蛊人的轻蔑。 他下瞥,楼底下正好是一个男人悄悄抱着一个襁褓躲在角落。 男人似乎过得很不好,自己衣衫褴褛,脸与前段时间相比已经瘦脱了相,眼珠子愈发突出,随时处于惊恐的状态,像是自己活在满是假想敌的世界,生怕有人来抢他怀里的东西。 他怀里的襁褓却是用的最昂贵舒适的料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比起以前,那东西好像长大了一点。 青木勾起唇角轻嗤一声,露出极其惹人又不屑的轻笑。 男人抬头看见了他,见状一惊,呈现保护的姿势匆匆离去。 阳台之上的青木黑眸里映出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厌恶的情绪溢出眉眼。 藤井凑住进医院那段日子,经过了无数日夜的挣扎,最终从医生手下救回了面目全非的富江。 浸泡硫酸许久,再加上医生精妙的切割与实验,富江只剩下一颗心脏,藤井将他带走后,顽强的生命力使富江鼓鼓跳动的心脏长出一颗幼儿的脑袋。 那幼儿简直是世间最可爱最好看的孩子。 笑时像天使,怒时又让人心甘情愿。 但一有人看见他的脖颈居然长在一颗成人的心脏之上纷纷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尖叫起来。 藤井不得不用襁褓将他严密的包裹住。 富江起初整日发出呃……呃……的声音,声带破损严重。 过了几日,他又能声音尖锐的哭出来。 富江一旦开始说话,就驱使着藤井。 “带我……去哪里……”他用转动的眼珠子示意方向。 藤井凑依他所言去了,见到的却是一名少女,长相实在无害又无辜,那双圆圆的杏眼看着你时,几乎要融化在她的可爱里。 可是她的性格却是相反的警惕,兔子似的,悄悄地远离。 藤井凑看见襁褓里的富江变得异常安静,她回答时便眼睛转过去,即便看不到她也无声笑出来,狡黠极了。 等她借口走了,富江又会露出怨毒的眼神看他,似乎在怪藤井的无用,竟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一定会……”藤井凑喃喃道。 自从富江变成怪异的小孩,藤井凑的感情便偏向大人对小孩子的执念感情,比其他人更固执又痴迷,要豁出一切为他付出。 于是整天站在间织的楼下,富江不会让自己的面貌显露在间织眼前。 有时候藤井凑会对这样的富江感到一阵怪异。 那样任性、自我、卑劣的一个人,也能这样入迷又小心地对待别人吗? 他偶尔看着富江出神。 原来富江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皮囊外是高傲的,骨子里是卑微的。 藤井凑和他待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有一天晚上,藤井凑喂他吃完饭,眼神僵直,藤井突然问道:“富江,难道你喜欢她仅仅是因为她不受你的吸引吗?” 婴儿的眼珠转向他,沉默一秒,勾起唇角咯咯咯笑出声。 “不是哦,我以前也以为是这样。” “——但是,并不是呢。” 当那天间织诗绪里带着扑通的少女心递给他情书那一刻,富江以为自己会厌倦。 就像他一直以为的——诗绪里那家伙,那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把他当成普通人的样子真是令人厌恶。 富江讨厌别人杀他,也同样讨厌无视他魅力的人。 同等的讨厌。 时间一长甚至是憎恶。 他喜欢的,仅仅只是那些服从阶段的人,既不是不对他感兴趣,也不是恨他想杀了他。 很久很久以前,富江遇见过一个无视他魅力的人,他对此饶有兴趣,也非常讨厌这个人。 当富江的一个毁容分裂体出现,其他完好的富江就欺负这个分裂体,那个人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哈哈哈哈哈真是无聊啊!” 富江一瞬间失去了兴趣,味同嚼蜡,毫不留情地抛弃了那人自己一个人走出死地。 所以,当诗绪里递给他情书时,他以为也同样如此。 她被他的言语吓走的下一秒,青木低头看着简朴的情书信封。 奇妙的。 原以为会失去的兴趣并没有改变。 原以为会就此抛弃的感情并没有改变。 他甚至愉悦地笑了出来,心脏久违地扑通鲜活地跳动起来。 啊……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其实诗绪里那家伙也没那么讨厌吧? 新生的嫩芽冒出头,缠绕住他全身的筋脉血肉,像头一次浸泡在温水里,轻飘飘的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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