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获得乐趣,玩家获得新的生命。在神明眼中,这是公平的交换。 我不这么认为。 神明为这个契约要做的事情——使人获得新生,和我为这个契约要做的事情——玩游戏,两者之间的重量天差地别。这同样也是神明之所以在我心中为神明的原因。 哪怕神明本身对衪挥洒伟迹的行为不以为意,作为收到恩馈的一方,我不能将之视为心安理得,以为双方是平等付出。我付出的和神明给我的,绝不等价。 因此,我相当重视神明的游戏。 虽然我过去没有玩过什么游戏,但我知道神明喜欢乐趣,神明喜欢的游戏应该相当特别才对,可我进入到这个游戏副本以来,接收到的消息都太平凡、太无聊了——一个高二学生在晚上去学校拿他的作业卷子,精彩的点在哪里? 所以——一定有什么,这所学校里一定存在着什么,不同凡响的东西,在等着我。 笼罩着整个学校的异常浓雾让我加深了这种判断,自进入校区以后,随着时间推移,我不由自主地变得焦躁,下意识增强对周围的戒备,我并不怕黑,这种异常是我的潜意识在对我示警,确实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学校的黑暗中。 雾气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我站在停车场的入口前,最终选择了直接进入。在建筑物的内部我能摆脱雾的干扰。 停车场里没有一丝灯光,是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虽然我打开了身上带着的手电筒,但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这个手电筒是迷你型号的,和一根手指大小彷佛,这意味着它便于携带、可以直接揣到裤兜里的同时,还意味着它的光照强度很低。 和四周的黑暗比起来,这光亮实在太虚弱了,我尝试用手电筒尽可能往远处扫,根本照不清什么东西,心理安慰效果强于实用效果。 我有意收敛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 这个停车场应该是给教职工用的,这样的话,楼上很有可能就是教师办公楼,按我的常识来说,为了老师平时上课来往方便,办公楼和教学楼一般都是相连的,有通道可以在两幢楼间直接通行,只要我在停车场里找到往上的阶梯走到上面,接下来找教室的工作就轻松了。 我一边慢慢地走,一边留心听周围的声音。人单独处在黑暗的地方时会感到恐惧不安,这是远古流传下的基因导致的,夜晚是野兽的世界,对当时的人类来说,在晚上行动很危险,如果遭遇不测,一个人没有办法抗衡野兽。这种本能的预警伴随着我们,一直被保留到今天。 之前我说,我并不怕黑。
这不是逞强的话。人对黑暗的恐惧归根结底是对隐藏在黑暗中不可知的危险的恐惧。 如果拥有能战胜一切危险的力量,无论何种情景都能保护自己,心会自然地变得平静。 我走了大概两分钟左右,横跨整个停车场,才终于看见通向上面的楼梯。在楼梯边还有一个洗手间,我的手在之前爬栏杆时弄脏了,虽然用纸巾擦过,但这种痕迹很难靠单纯的擦拭清理干净,现在能去洗手池那洗一洗也不错,我这样想着,拐进了厕所。 令我失望的是,停车场的这个厕所似乎很久没人用过了,盥洗台上蒙着一层薄灰,还有不知道从哪飘进来的枯叶,水龙头也锈迹斑斑,我试着转了一下,果然没有出水,这个厕所是废弃的。 当我准备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从我之前走来的方向,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类似于金属制品拖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 是巡夜的保安吗? 如果被发现的话就麻烦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摁掉手电的灯,躲进了厕所里的最后一间隔间。这个厕所年久失修,有些挡板都已经失灵了,歪歪斜斜地挂着,我所在的这间也是,虽然能勉强把门合上,却扣不了锁。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的眼睛已经差不多适应了黑暗——小手电的光有和没有一样,我看见门板上被人画了各种涂鸦,还有各色指向不明的骂人话,也许是因为这个厕所少有人来的缘故,反而被一些人当成了秘密基地一般的存在吧。 我耐心地等待外面的人走远。 在安静的夜里,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出乎我意料的是,脚步的主人并没有上楼或是原路返回,他在洗手间门口停顿了一会,随即径直走进了男厕。 啊,保安先生是来上厕所的,失策了……也许我该躲到女厕那边去…… 不,不对,等等……这里的厕所是坏的啊……!!! 熟识校内环境的保安绝对不可能专程跑到这里来解决生理问题,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心由于紧张砰砰直跳,整个人都绷直了,同时在脑海里浮现起一种奇妙的预感: 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在找什么人。 果然,对方走进来之后就开始一间一间地打开隔间的门检查,这个男厕一面是小便池,一面是独立的隔间,隔间只有四间而已,我就在最后一间里面。 想到被发现已经是避无可避的事情,我反而放松了下来,在最后的几十秒里做了几次深呼吸,虽然还有很多感觉奇怪的地方,比如:普通的保安根本不会这么敬业、我明明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对方是怎么锁定到厕所的……各种的疑问盘旋在我的脑子里,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度过眼前这关。 在来人打开门的一瞬间往外冲吧……我在心里盘算着,只要别被抓到就好,之后往楼上跑,想办法把人甩掉。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明明一开始还是个大晚上回来拿数学作业的老实学生,现在却要跟保安正面冲突了……人在晚上理智会降低这种说法难道是真的吗? 门真正被掀开的时候,我心中纷杂的思绪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站在外面的、别说是人类了,连是否是活物都很难确定。 灰白扭曲的肢体被勉强拼接成一个人形,裹着破烂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衣服,不,那甚至说不上是衣服,只是被缝在皮肤上的布料而已,它的应该来说是右手的肢体和一根金属球棒被布带缠在一起,这应该就是我之前听到的金属摩擦声的来源。球棒的表面泛着不祥的冷光,上面还有可疑的暗褐色喷溅状痕迹……血? 这个怪物的嘴被粗线歪歪扭扭地缝住了,难怪我之前只听见脚步声,一般来说,如果是保安巡逻时发现了可疑人物,怎么也会呼喝两声的……我真是太迟钝了。 我和它沉默着对视了两秒,随后它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吼声,举起球棒朝我挥打,我猛得矮下身躲过这一击,感受到劲风在我头顶扫过,身后的墙好像被击塌了一块,有水泥石子弹到我脸上。 糟糕,这和之前预想的差远了,我没有和这种东西作战的心理准备。 趁着那个怪物还没把球棒收回来的间隙,我从隔间里冲了出来,同时尽全力地控制空气向内流动,强风通过窄门时引发了尖厉的呼啸声,所有能活动的木板都被吹得撞向内侧,怪物更是首当其冲,被气流推搡着撞在墙上。 而我则借此机会,登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我说过吧,如果能拥有战胜黑暗中一切不可知的危险的力量,就不会恐惧黑暗。 即使遇到计划之外的意外,也能保护好自己。 我,是个超能力者。
第4章 夜游(二) 我意识到自己拥有超能力,是在六岁的时候。 当时我试图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但没有抓稳,在我看着杯子往下掉的那一瞬,我想,要是能把它托住就好了。 然后那个杯子就真的悬浮在了半空中,我把它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同时意识到,我可以操控风。 认知到自己有超能力这件事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震撼——我当时只有六岁,连完整的世界认知都没有形成,很多常识性的知识都是空缺的,我根本意识不到超能力意味着什么。 六岁的我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小孩子的接受能力是最快的,我分不出“异常”和“正常”,因为我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评判的标准。然后,出于某种我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理,我没有和大人们说起我的新发现,我把拥有超能力这件事作为自己的小秘密藏了起来。 等到年岁渐长,我对世界更加了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身边拥有超能力的人类,好像只有我一个而已。 嗯……我对此其实没有什么感想,一般人可能会感到优越、寂寞,或者恐惧之类的吧?我都没有,我好像天生是比较迟钝的类型。 我把超能力作为一种天赋来看待,就好像有人在绘画上有天赋一样,我是在操纵风上有天赋。这个世界上,有人钢琴弹得特别好,也有人完全就是音痴,那么,我能够操纵风,其他人不能,也只是说明他们在这方面完全没天赋而已。 我没有从自己拥有超能力这件事上获得多大的优越感,现代社会的发展使人们从推崇武力转而推崇大脑,用暴力解决问题是最下等的猴子行为。平时生活里也完全没有什么非用超能力不可的情况,我所在的城市治安极好,小混混敲诈勒索什么的是只在小说里读到过的情节。 仔细想想,超能力真正对我有帮助的时候,好像只有体育课上的投篮考试。 另外,像是在钢琴上有天赋的人,随着不断练习,会弹得越来越好,我操纵风的能力也随着年龄增加变强了。 在我上学以后,我从科学课本里学到,风是空气流动引起的,所以我操控风的能力,更客观的描述,应该是操控空气的能力。 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你们描述我的能力,希望你们可以把它作为我隐形的手脚看待,像手臂长度有限一样,我控制空气的距离也有限;拿起一个杯子、一本书,不会让手觉得累,那么我用空气托着它们也很轻松,我确实能用空气做出相当危险的攻击,比如让它们像刀刃一样旋转四散,但是那对我的消耗同样很大,我能够控制风,但不是毫无限制,就像你们虽然能控制自己的手脚,体育考试的一千米也照样拿不到满分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这状况随我长大有所改善,我能够感觉到我能使用的力量在变得更精准也更强大,空气的力量超越了作为本体的我的身体所有的力量,开始能够做到我单纯凭借肉-体做不到的事情了。 高中的时候,我在化学书里了解到,空气是由氮气、氧气、稀有气体、二氧化碳以及水蒸气等其他杂质混合成的,而氮气是由氮分子组成,氧气是由氧分子组成,分子又是由原子构成的……我推测我的能力发展到顶点,也许能进行原子上的操作也说不定。 但是我没能到达那种境地,就发病了。 如同我失去了对自己手脚的控制能力一样,我也失去了对空气的控制。 不然,我即使手脚无法使用,也可以靠超能力打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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