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学会的第一个词汇是“哥哥”,当他含糊不清的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名只比他大一岁的男童高兴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曾经,在他的眼中,“哥哥”就等同于“家人”的全部。 小的时候,他很怕生,兴许是出于雏鸟情节,从能够独自摇摇晃晃的迈开步子起,他就整天跟在哥哥的身后,每日每夜的粘着他,甚至于晚上睡觉都会跟他挤一间房。 在上学之前,他们基本不被允许出门,能够玩耍的地方十分有限,好几次他在走廊上奔跑打闹的时候都撞上了他们的父亲。 他们的父亲是个相当古板严肃的人,从记事起,父亲从未对他露出过一点笑容,说实话,他是有点害怕他的这位父亲的。 这种时候,哥哥都会站出来将他挡在身后,低着头跟父亲认错,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哥哥只比他大了一岁,两人的身高也没有差多少,只是每次他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就会觉得他很高大,总有一天,他也想变得和他一样。 他跟哥哥都很喜欢吃甜食,松本叔有时候会从外面带一些西式的小点心回来,他跟哥哥一人一份,三四岁的小孩子最是贪嘴的时候,每次他都会很快将那些外表精致的小蛋糕给吃完,然后再眼巴巴的看着哥哥的那一份。 每次等他吃完了,哥哥的蛋糕都还剩一半,然后哥哥就会把剩下的那一半也让给他。 再然后,他就长蛀牙了。 医生明令规定他在牙长好之前不准再去碰那些甜食。 他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泪眼汪汪的跑去跟哥哥哭诉。 哥哥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他,“没事,以后我会开一个超大的甜品店,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 除了走廊,他们经常会在正对着会客室的那处庭院里玩耍,玩累了就坐在走廊上,下人们会端上两杯茶和一盘茶点,他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静静的看着庭院里的风景。 其实对他来说,庭院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一些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每天看也早就看腻味了,只是哥哥似乎很喜欢,他总是静静的坐在走廊上,两眼放空,似乎是在看着庭院里的风景,但又像是在看着远处的什么东西。 哥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言行举止间处处都透露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他曾经好几次都听见下人们私下讨论说不愧是凤家的二少爷,才这点大就已经这么懂事了。 他在羡慕的同时也在把哥哥当做是自己的目标,总有一天他也能像哥哥那样成为众人眼中出类拔萃的凤家少爷。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优秀的哥哥,身体里也存在着一根软肋。 他们的母亲,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只是同他们的父亲一样,他也从未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笑容。 他的亲情全部来源于哥哥,所以他的心底其实没有多少对于父爱母爱的渴求。 但是哥哥似乎并不这么想,每次见到母亲的时候,他都会收起那副成熟的表情,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孩童该有的模样,只希望能够得到母亲的一点注视。 哥哥的这点小小的心愿,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然后哥哥就放弃了。 在他四岁生日的时候,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对父亲说的,那天父亲竟然破天荒的允许他们出门,虽然带了一群保镖,还有一堆警卫在暗中跟随保护,但那是他第一次出门,像所有第一次出门游玩的孩子一样疯玩了一整天,最后玩得筋疲力尽,也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哥哥的背上,一旁的保镖开口说让他来背。 哥哥轻轻摇了摇头,“别把镜夜弄醒了,我来背就行。” 十分钟就能到达的路程,哥哥背着他整整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停车的地方。 那晚的月光格外皎洁,他看到了哥哥鼻尖上沁出来的细密的汗珠,空气中夹杂着凉凉的薄荷清香。 五岁的时候,他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入了幼儿园,认识了很多同龄的玩伴,但是在他心里,这些人都比不上哥哥。 他跟哥哥在同一个校区,放学的时候,哥哥就会来接他一起回去。 有一次同班的某位同学突然对他说,“你哥哥对你这么好,他不会是想捧杀你吧?” 这位同学其实有可能只是想开句玩笑,又或是昨晚看的家庭伦理剧里偶然出现了“捧杀”这个高级的词汇,纯粹是想显摆一下才说的。 他也没把他的这句话当一回事,只是他不能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哥哥的坏话,然后他就和那位同学打了起来。 最后哥哥带着他向那位同学和那位同学的家长道了歉。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将他单独喊去了书房。 “我不需要你为凤家做出什么贡献,但是绝对不能给凤家丢脸。” 他的那位严肃的父亲板着脸警告他。 “我能为凤家做贡献。” 他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你的两位哥哥已经足够优秀了,你没必要多此一举。” 对于他的反驳,父亲只是冷冰冰的回应了一句。 听了这句话,他顿时愣在当场,他知道父亲不怎么喜欢他,但他没想到自己在父亲的眼里原来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他走出书房的时候,哥哥正在那里等他,见到他便一脸关切的询问他有没有被父亲责骂。 放在平时,他早就扑到哥哥的怀里撒娇哭泣求安慰,但是在看到哥哥的第一眼,他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白天那位同学对他所说的话。 哥哥这些年都是在捧杀他吗? 对他这么好只是为了降低他在父亲面前的存在感,所以父亲才会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为了慢慢将他养废,等他长大后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就能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哥哥,是这样的吗…… 一旦他先入为主有了这种念头,“捧杀”二字就像是一种无形的毒药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整片内心,等他从“捧杀”的梦魇中清醒过来时,他与哥哥的关系已然疏远到一种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他跟哥哥说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只在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其他时间都是相对无言,初中之前他以为这才是哥哥原本的真实面目,还庆幸过还好自己发现得早,才没有中了他的套。 但是哥哥在初中的时候去了东京,东京距离京都,新干线也就四个小时,不是多远的距离,但是哥哥从那之后就很少回来,每年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待不了几天就会回去,他与哥哥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不需要跟旁人打交道的时候,哥哥还是喜欢坐在走廊上,看着正对着会客室的那处庭院,有一年,过年的第三个清晨,天上下起了雪,他早起的时候看见哥哥捧着一杯茶坐在他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两眼放空静静的看着庭院里的雪景,一如儿时那样。 有几片雪花飘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一片落在他的鼻尖,不过在接触到温热的皮肤的那一刻便化作了一粒水珠。 他想起来多年前那个初冬的夜晚,哥哥背着他在路上缓慢行走,透过那晚皎洁的月光,他看见了哥哥鼻尖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困扰了多年的梦魇消失在了寒冬清晨的初雪中,他走过去,在哥哥的身边坐下。 哥哥偏过头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了以往的疏离,似乎也随着他的梦魇一同消失在了雪地中。 “哥哥……” 他慢慢开口。 “对……” “镜夜!镜夜!喂!醒醒啊!镜夜!”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聒噪的声响,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本坐在自己身旁的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随后他的脑袋像是被什么钝物给重重敲打了一下,耳朵里传来一声刺耳的锐鸣,视野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再睁开眼的时候,一个无比显眼的金色脑袋正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我们准备去春绯家玩了,镜夜也一起过去嘛!” 须王环看到人醒了,急急忙忙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的身后还跟着常路院家的双子以及两位最萌身高差的三年级学长们。 “不去。” 强行按捺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起床气,凤镜夜摇了摇头,从床头摸索到自己的眼镜,戴上。 “我要去找我哥哥。” “诶?哥哥?你找你大哥有什么事情么?” 须王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不是大哥,我要找的是二哥。” 也不管房间里还有一堆人,他迅速把衣服穿好就准备出门找人。 当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须王环疑惑不解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镜夜,你只有一个哥哥啊,哪里来的二哥?” …… 作者有话要说: 私心想写一个镜夜的番外_(:з」∠)_
第106章 缩水 轰早上接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秋人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 “同学会。”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三个字。 “今天?” “嗯。” 难得今天两个人都在家休息,原本秋人是打算跟轰一起把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给打理一下,自从他的个性被抹消后,他就只能用一般的方法来种植栽培这些植物,这么些植物仅靠他一个人打理的话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平时轰一有空,秋人就会把他抓过来当苦力,轰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每次都任劳任怨的拿着把小铲子跟水壶跟在秋人后面松土浇水。 他这段时间忙着跟导师研究一个项目,轰最近也比较忙,院子里的那些植物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枝叶快有半米高了。 看来今天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修剪。 “可以带家属。” 轰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秋人有些没听清,疑惑的看着他。 “同学聚会可以带家属。” 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秋人看着他。 轰点了点头。 秋人低头思考了片刻,不过还没等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过去,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松尾教授打过来的,他们研究的那个项目出现了一些问题,松尾教授让他马上赶回学校。 秋人跟轰说明了这件事后,轰虽然没说什么,秋人还是从他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失落之情。 秋人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几下,“好啦,晚上回来给你做荞麦面。” 听到“荞麦面”这个关键词,轰脸上的神色稍微有所缓和,不过对于秋人这种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的安慰方式,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自从秋人得知他恢复以前的记忆后,两人在相处过程中也慢慢向从前的那种相处模式靠近,明明现在的他比秋人要大个八岁,但是秋人在跟他说话时总会不自觉的用上从前的那种宠溺的语气,仿佛在他眼里,他依旧是那个才到他腰际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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