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医务室。」五条悟改口说,他今天倒是好说话,「至少给你伤口消消炎。」 「…」夏油杰就差没翻白眼了,「这麽点小伤口消什麽炎。」 话是这麽说,夏油杰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往回走。初春的风温和地拂过他们的脸颊,道路两旁的树飒飒作响。阴森古老的咒术高专从未这样生气澎湃过,这是春天独有的魔法,它能令人暂时忘却那些望不到尽头的隐忧,让一切看起来都这麽的欣欣向荣。 五条悟拉着他上楼梯,一把拉开医务室的门,臭着脸把他推到医务室的病床上。「坐在这等着。」他说,转头便在医务室存药的橱子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翻出酒精和消毒棉球。他走到夏油杰面前,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往前点,夏油杰照做了。五条悟低下头,发梢蹭在他的脸颊,有点痒,又有点毛茸茸的。鼻息滚烫地扫过他的脖颈,夏油杰手指微微一颤,又想起了刚才那突如其来一吻。 「我说,悟,你刚才到底为什麽…」夏油杰凝视了他片刻,又避开他不解的眼神,「算了,没事。」 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五条悟纳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小心翼翼的将在酒精里浸透了的棉球敷在夏油杰受伤的耳垂上。夏油杰看他那一副蹩手蹩脚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声。五条悟顿时恼羞成怒,「笑什麽,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情绪一激动,按在伤口上棉球用力了点。夏油杰假装吃痛的一皱眉,五条悟又急急忙忙往后撤了撤手指,「啊——真是的!伤患就有个伤患的样子,别乱动。」 这麽点小伤算什麽伤患…夏油杰想这麽说,但这样少见慌乱起来的悟很可爱,于是他配合的没有出声。 挂在窗户上的风铃叮噹作响,时间的流动静谧无声。夏油杰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定格成永远。 「好啦———大功告成。」五条悟很煞风景的拍了拍手,大声嚷嚷道。夏油杰掀起眼皮看了他眼,把当才自己的一番诗情画意吞回了肚子里,真情实意地说:「真是难为你了。」 难为你能安静一会儿了。 「哼,你知道就好。」五条悟投篮一样将棉球投进八百米远的垃圾桶。「走了走了,坐观光列车去了。」 「怎麽就自作主张,我好像也没同意吧?」 「你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悟,你这傢伙…」真拿他没办法。 「今天天气很好呢。」坐在咣当咣当的观光列车上,夏油杰说道。 「是喔。」五条悟望着窗外,「晚霞很漂亮。」 「不过————」五条悟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这还不是最精彩的地方啦。」 「乾嘛这麽神神秘秘的…」
「哈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现在是旅游淡季,没什麽人来坐观光列车,整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人。傍晚的光线昏黄朦胧,所及之处,色泽都显得柔和。世界像是陷在泡影里,虚幻,无害,宁静。好像能永垂不朽。 夏油杰等了很久,等到都有些困倦的时候,五条悟忽然猛的一拍他肩膀,「杰,杰,你看窗外!」 夏油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一片蔚蓝的大海,染映着霞光,美不胜收————不是从车窗外看到的,是从悟的眼睛里倒映的。 「怎麽样?!」五条悟兴奋的回过头问他,「是很美吧?」 「恩。」夏油杰弯了弯眼角,笑着说道,「是很美。」 和他的眼睛一比,大海都显得乾涸。 五条悟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好像一直在搜索着什麽。等到列车都快过去这个海湾了,才失望的收回视线:「唉,没找到…我在网上看说这个季节,这裡能看到鲸鱼的…」 他嘟嘟囔囔,不太开心地翻着手机生闷气。 夏油杰安慰他,「有什麽好不开心的,我觉得看到能刚才的景色就已经够本了。」 五条悟听了他的话,勉强止了唠叨,他把头靠在夏油杰肩膀上。「你怎麽脾气老这麽好。」 「也没有一直很好吧。」夏油杰说,暗中调整坐姿,让五条悟靠的舒服一点。「我觉得我最大的耐心都花在你身上了。」把他这麽个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人气到成天打架,也就五条悟能做到了。 「…」五条悟伸出手,拨弄他的头发,「为什麽啊?」 「因为你是我朋友。」夏油杰不假思索地说。 「哦…」五条悟拿手指卷着他的头发,不死心,又继续问,「那我到底算你怎样的朋友?」 「就是…」他顿了顿,说:「即使你将来杀了我,我也会认命的。」 五条悟听了,一下子不高兴了,倏地蜷起手指,扯的夏油杰头发生疼。夏油杰赶紧往回找补,「抱歉,是我说了奇怪的话,你当没听过吧。」 五条悟鼻子里出了声气,这才放下手。过了半天,夏油杰一直都没再听到他出声,微微偏过头,才发现悟闭着眼靠在他肩膀上,好像是睡着了。是啊,他也会累啊,他怎麽会不累呢。夏油杰想。他也只是肉体凡胎,虽然强得过头,但依然是。 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即将要碰到时却又停住,手掌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杰…」五条悟忽然迷迷煳煳地出声,夏油杰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怎麽了。」 「生日快乐…杰。」他眼都没睁,含混不清,彷彿梦呓般的说道。说完彻底便进入了梦乡。 「…」 夏油杰闭上眼,手掌彻底落在了他的发间,像给大猫顺毛一样,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头发,低声回到:「我很开心,谢谢你。」 列车咣当咣当地驶入隧道。夏油杰低下头,在一片漆黑中吻了吻自己手背。 五条悟对此一无所知。待他醒来,列车已经到了地方。夏油杰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五条悟也向他挥了挥手,吊儿郎当的插着兜走了,走出去一段路,他不经意回头,却发现夏油杰还在原地,笑容却变了,有点悲伤,好像在惋惜什麽一样。看到他回头,又很快收了这种笑容:「走吧!」他提高了点声量喊道,「不要回头了。」 五条悟点点头,熘熘哒哒的走了。 / 在那之后他们很久没有再见。五条悟实在忙得脚不沾地,高层好像是觉得他太好用,哪哪的事稍微困难点,让他来处理就准没错。一群蠢货。五条悟毫无顾虑地想,要是那天把这群蠢货都杀乾淨就好了。反正这些废物什麽事也派不上用场。 唉,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想。好想见杰啊。 好不容易到了夏末,一系列麻烦事总算告一段落,五条悟回到咒术高专,夏油杰听说他回来,站在门口等他。「悟,你回来了。」他这样说道,没有笑容。 五条悟隐隐约约感觉哪裡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恩,我回来了。硝子呢?」 「在治疗同伴呢。」夏油杰甚至有点无精打采地回答,「最近受伤的咒术师特别多。」 「这样啊。」 接下来连着几天都是如此,五条悟在场地裡继续训练瞬移。夏油杰在旁边看着,没有笑容。 不对劲。 五条悟问他怎麽了,他低着头,「夏天嘛。」他说,「你知道的,夏天事情多。」 五条悟没再追问。 杰眼睛细长,平时总喜欢带笑半眯着眼,眼尾微微上挑,像只狐狸一样。而如今他的眼尾总是微垂着。五条悟知道,绝不仅仅是夏天事情多这麽简单。 终于,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五条悟忍不住在走廊上叫住他。 夏油杰起初没听到。「我说,杰!」五条悟拔高音量,夏油杰这才回头,看到五条悟直直的站在原地,眼睛清亮又乾淨,明白地透露着困扰,「到底怎麽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你笑过了。」 夏油杰愣了愣,下一秒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没事的。」他笑着说,「就是夏乏罢了。」 五条悟没吭声,夏油杰又继续说,「你看,我现在这不笑了吗…」 「你这根本不是发自心底的笑!」五条悟忽然像小孩子赌气一样冲他喊道。夏油杰睁大眼睛,头一次表露出被看穿般难堪的表情,像是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的狐狸被踩了尾巴。他别过头,有些为难的低声说:「别闹了,悟。」 「到底怎麽了,杰,你是为什麽不开心吗?」五条悟继续问,这回换夏油杰不说话了。 五条悟走近几步,拉住他的手,「你说话啊…」 夏油杰往后退了一步,「放手,悟。」 够了,已经够了。 「杰,你到底…」 「我说放手!」他猛地一甩手——没有甩开。只要五条悟自己不想松手,世界上没有人能让他放开手。夏油杰紧咬着后槽牙,青筋暴起,好像情绪已经绷到了极致。 五条悟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失态过,声音下意识放到更轻了些,「和我说说啊,杰。」 「………」 长久的沉默,无声的对峙。 这一分钟彷彿过了很久。五条悟慢慢松开他的手,「你不想说就算了…」 这时,夏油杰终于开口,「我————」 五条悟下意识屏住呼吸。 「五条悟!」硝子从远处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校长正找你呢,有紧急事务要你处理。」 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 前!功!尽!弃! 他用能杀人一样的眼神看着硝子,「怎,麽,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 「你这什麽眼神。」硝子不明所以,「校长找你,我就过来通知一声。」 五条悟转过头,看到夏油杰又恢復了往常的样子,「快去吧。」夏油杰笑着说,「要不校长又得着急上火。」 好极了。五条悟迈着能与地板挫出火的重步,不情不愿的走人了。 待五条悟走远了。硝子才开口,「你们这,什麽情况?」 夏油杰不置可否,「悟闹脾气罢了,不用管他。倒是你,受伤的同伴治疗完了?」 「恩。」硝子倚在栏杆上,「可算治疗完了,累死我了。今年夏天可真够多灾多难的,怨灵太多了,我一个后勤的任务都应接不暇。」 「是啊。」夏油杰靠在牆上,「咒灵就像杀不尽的老鼠。杀完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永远无法根治。最后耗死的,只有我们自己。」 硝子转过头,好像忽然来了兴致。「你想说什麽?」 「你知道天内理子吗?」 「知道。」硝子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死去的那个星浆体小姑娘。」 「天内理子,很可能连星浆体都不是。」夏油杰声音越说越低,「她只是个挡箭牌,甚至…她可能只是个普通女孩。」 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女孩,一辈子活在谎言中,最后还惨死在和自己一点关係都没有的阴谋里。 「你这样。」硝子说,「活的太不轻松啦。」 「…」夏油杰依然笑眯眯的,「你指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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