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就是在小男孩离家出走第二天开始发生的。 先是越家男主人在晚上回家时死于途中,早晨被清扫街道的人发现尸体,他面色铁青,自己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如同是被自己掐死的。 当日,越夫人晌午葬完夭折的婴儿,就被通知去认领丈夫尸身。 晚上越家上下守夜祭奠,宋子琛夜猎路过,发现越宅中有煞气,敲门进去请求查看,这才发现水井里还有一具尸体,而且是刚刚落水去世,越家女主人与仆人皆说不认识,不是家里的人,当时大家都在前厅为家主守夜,后院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发现尸体时上面还有煞气残留,宋子琛陈判断是邪祟杀人,他在越家镇守一夜,未见有异,天亮离开时给每个人都发了护身符,还给男家主尸体布下防止尸变的阵法。 宋子琛道:“男家主和水井中的尸体死亡时间都在子夜,我本以为,今晚只要在子夜之前赶回越宅再做调查即可,没想到……” 没想到,子夜未至,再次回到越宅,越家上下已只有两人存活,其他人都变成了死相难看的尸体。 晓星尘问:“你认为,会和越家离家出走的男孩有关么?” “说不准,”子琛低头沉吟,“只是直觉认为有一定关联,幼童杀婴,绝非常事,偏偏又在他消失之后越家连续频频死人,今日几乎灭门,说不定,是那男孩和邪祟扯上了什么关系。” 一见到灭门,晓星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惯犯薛洋。 他还没告诉子琛他看到薛洋亡魂的事,也没告诉子琛是薛洋帮他补的魂。宋子琛恨薛洋入骨,若是知道此事定然心情复杂难以平静,前尘往事已然足够沉重,晓星尘不想再给好友增加负担,再说他们二人眼下又对薛洋那种修过邪术的亡灵无可奈何,子琛知道也是徒增烦恼,如此烦心事,还是留给自己好了。 他只希望越家惨案,不是薛洋所为。 此时此刻,在晓星尘眼中,院里除了尸体还有刚刚成形的亡魂,也是六个。但他只能看到亡魂形态,听到亡魂言语,还不能与亡魂沟通,他的声音,似乎除了薛洋以外的亡魂是听不到的。 普通亡魂大多不似生前神志清晰,只会记得印象最深的事,六个亡魂弄不清楚究竟自己是怎么死的,互相指责推搡争吵,口中念念叨叨一些破碎重复的字句。 晓星尘从那些破碎词句中拼凑出大概真相时,子琛也已查看完六具尸体,他下结论:“典型的厉鬼附身杀人手法。” 晓星尘点头表示意见一致。 围观众人见他们两个气质不凡,一个一身白衣优雅端庄,一个一身黑衣凌厉冷峻,还随身佩剑不惧尸体,就知道他们是玄门中人,专门来处理这场灭门惨事,一听到这个结论立刻炸开了锅,七嘴八舌提出各自的猜测。 “这老宅风水不好啊!” “果然男人长期不在家,没人镇宅就是不行!” “他家双胞胎女儿一年内都死了,可见祖上没有积德,说不定还做过什么孽,所以才有这番报应!” “祖上造孽应该报应到祖上,我看是他们自己照顾婴儿不周导致婴儿丧命,是两个小鬼的怨灵回来报复了呀!” “是啊,听说两个婴儿都死于非命,怎么会这么巧!” 晓星尘和子琛顾不得回应他们,先去安慰两个幸存的女子。宋子琛因为昨夜来过,他给晓星尘指出屋里那个是女家主越夫人。 那越夫人看起来受到了严重惊吓,瑟瑟发抖蜷成一团蹲在门边,白色丧服皱皱巴巴染满尘土,谁打招呼她都不理,只会不停呢喃“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反倒是屋外阶梯上,丫鬟模样的女子镇静得多,她一身素衣,脸型圆润,看起来憨厚老实,静坐不语,神情恍惚且悲戚。 晓星尘弯腰蹲在那个女子身边道:“姑娘别怕,在下晓星尘,是来和朋友帮忙驱除邪祟捉拿凶手的,可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何事吗?” 他柔和镇静的声音仿佛有安神效果,清澈诚恳的双眸更让人天然愿意多信他几分。坐在台阶上的女子听完他问话,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越夫人,确定越夫人无法答话,她才开口将妖风大做、屋顶坍塌、人们开始互相残杀或自杀的怪事一一道来。 “我不是说过不要走出屋子吗?多数鬼魂,是没有办法进屋的。”宋子琛语气中带了点指责。 女子歉然摇头,“屋顶坍塌的厉害,大家都怕被压在里面。” 宋子琛无奈叹气,他也看到了屋顶的洞和屋里一地石块瓦砾,事到如今再追究他们慌不择路不听劝告,也于事无补。 “只有你和你家夫人没有跟着跑出去?” “夫人没有跑出去,但我是跟着大家跑到院子里了。” 晓星尘与子琛对视一眼,都感到一丝蹊跷。越夫人显然是因为始终没有走出屋子才保住性命,这个女子明明也离开屋子,按理说应该难逃一死,为什么安然无恙? 宋子琛又问:“昨夜在井里发现的尸体呢?” 女子道:“夫人差人抬到镇上的义庄去了。” 义庄,就是专门停放无名尸体或临时寄存棺柩的空屋,每个城镇都有这样的地方。 宋子琛道:“得去义庄查看一下,看看邪祟来源是否是那里。” 闻到此言,门框边一直瑟瑟发抖的妇人立刻苦苦哀求:“别走!!!求求你们别走,你们一走,鬼一定会再来……再来……我可就性命不保了啊————”说着,她伸手抓住子琛的衣服下摆,叫得凄厉又疯癫,完全没有当家夫人的仪态。 宋子琛有洁癖,最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此时被那半疯癫的妇人抓住衣服,十分排斥又不忍心直接甩脱,只好黑着脸用听起来完全不像安慰的语气安慰: “人群聚集之处邪祟不敢轻举妄动,屋子里面也算安全,你若非要跟着我们才安心,可以同我们一起去义庄。” 拽了几下衣服都没能甩脱那个疯癫的妇人,子琛又不好过于用力,只得转头对坐在台阶上低头不语的女子道:“你呢?要和我们一起去义庄还是留在这里?你来劝劝你家夫人吧,她这样很影响我们办事。” 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处于半疯癫状态的越夫人,一点儿也没有想上前安慰的意思,甚至有些嫌弃地摇头拒绝:“我想回家。” “我……我也不去义庄,那里面都是死人,我不去……不去……!”越夫人终于松开抓着子琛衣服的手,完全缩回屋里,疯狂地摇头。 义庄在常人眼里是个阴气重,诡异,又容易产生尸变的地方,若非必要都是绕道而行。 晓星尘听到这两个字,却是不由自主感到一种不该有的温馨与痛楚,他与阿箐薛洋曾在一个闲置的义庄中同住三年,因为缺少家具,甚至睡过棺材。这些事情现在想来也不觉诡异,但此刻他也不愿去义庄,只怕触景生情,忆起想要忘记的往事。 晓星尘道:“子琛,不如分头行动,你去义庄,我守在这里,看看还能查出什么线索。” 这个提议合理,宋子琛又向来不喜人群聚集处,毫不犹豫答应,跟围观的人打听清楚义庄地址,就穿过人群,很快消失在去往义庄的方向。 人群中陆续有人哭喊着闯进院子,都是院中死者的家属或朋友,认出尸体后此起彼伏地哭起来,围观人群气氛变得沉重,改做长吁短叹的安慰。 这时,一个五尺大汉气喘吁吁,粗鲁地拨开人群,也来找人。他口中反复喊着“桃桃”,一进院子,那名唯一幸存的丫鬟惊喜地站起,飞扑到大汉怀里。 “桃桃!你没事吧?” 大汉也说不出更多安慰或温柔的言语,只能笨拙的将妻子抱紧。 叫桃桃的女子劫后余生见到丈夫,埋首于丈夫怀中,抑制不住哽咽:“我想回家。” “走,回家。” 大汉低头,用粗糙手指帮妻子擦干眼泪,二话不说揽着她就要离开,晓星尘不得不出声挽留:“姑娘留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向你打听……” “我媳妇累了!”大汉粗声粗气地打断,“她要回去休息!我叫李勇,家住镇子最西边,你一打听就知道,有什么事等她休息好再来问她。” 大汉揽着妻子继续往外走,在这个诡异凄迷的夜,旁若无人地相互依偎着回家去,众人纷纷给他们让出道路,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既感慨又羡慕。 趁人群略显安静,晓星尘一抱拳,朗声道:“在下晓星尘,此次惨案看起来是恶鬼所为,我和朋友必当竭力调查,大家若有知情者请积极提供线索,没有的话还请各自结伴回家,最近请务必关好门窗,天黑不要出门。” 他的声音不大,如穿林拂叶而来,白衣若雪,端庄优雅,小镇上难得出现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倾慕,众人听劝慢慢散去,只留下院子里几个认领尸体的人,他们等着要看晓星尘和宋子琛会查出什么结果。 晓星尘将那些人轮流安慰一番,跟他们再三保证会抓出凶手,铲除邪祟。这些人中属越夫人最难安慰,她既害怕待在屋里又害怕进入院子,只好坐在门边,她坐了大半宿,也抖了大半宿,自然,晓星尘就没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做这些事时,晓星尘第一次感到重生的意义,不管过去他做过什么,错过什么,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是那个想要保护良善驱邪除魔的晓星尘。 如此忙碌一夜,黎明将至时,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准确说是最不想看到的鬼,不请自来。 薛洋施施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视线中央,假装惊讶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眨眨眼睛,仿佛等晓星尘给他解释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个亡魂,他的眼神却亮晶晶如活人一般,甚至比大多数活人的眼睛还要生动。 一人一鬼第二次见面,晓星尘冷静得多,没有立刻拔剑,只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热闹啊,”薛洋歪起脑袋笑眯眯瞧着晓星尘,忽略他语气中的霜寒之意:“我最喜欢看热闹了!尤其最喜欢灭门,道长难道不记得吗?” 晓星尘眉头一沉,问:“这是不是你做的?!” 薛洋夸张无辜道:“咦,道长怎能平白无故诬陷,我只说我喜欢灭门,可没说这家是我灭的。这里加起来十个人都不到,根本不够我玩儿,我若真要灭门闹事,肯定选个人更多的大户人家,那才过瘾!” 一听到这样恶毒的言论,晓星尘就又痛又怒,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薛洋这么狠毒的人,只希望他在眼前立刻消失。 “既不是你,少来凑热闹!” “我说不是我道长就信了?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 晓星尘白皙面容又因血气翻涌而变红,铮然拔剑,更加冷厉地逼问:“到底是不是你!?” “嘿嘿,”薛洋笑道:“是我。” 晓星尘一时梗住,不知该不该信这玩笑一样的“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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