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迩…… ……即是 「易碎之物」。 它的八扇玻璃窗已经全部碎裂,只有残破的建筑结构还在月光中默默注视着满地苍夷。 这座小小的国度,连最后的这座教堂,也保护不了了。 你们走到教堂里,蜷缩在巨大的神像下彼此取暖。达达利亚的呼吸声已经有些紊乱,轻轻蹙着眉毛,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开他的衣服为他检查着伤口。 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的后背。新伤与开裂的旧伤斑驳地交织着,夹杂着裂开的伤口向下滴着鲜血,你的手不断颤抖着,心像那卢克什运河的河水一样冰冷。 达达利亚脱力地靠在教堂的墙壁上,怔怔地看着穹顶上巨大的油画,任由少女查看着他脆弱的脖颈。 在前往苏卡超市前,他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恶战。这里的物资已经被掠夺一空,但她的国家的救援团队似乎也即将抵达了。 他要带着她前往下一个安全点,就要提前为她扫平前方的危险,才能让她不必亲自目睹战争。 但是…… ……他失败了。 那场争斗很顺利。大片大片的鲜血在白色的衣服上晕开,他甚至很高兴自己失去了元素力,从而获得全新的战斗体验。但他还是及时收了手,前往了苏卡超市,却在那里遭到了两拨人的伏击。 ……若不是当时见好就收保存了一定力量,他就算是受伤也不一定能把她安全地带出来吧。 看向身后的少女,他动了动嘴唇。 从深渊离开,回归家乡之后,他便变了一番模样。 他不在胆怯、犹豫,而是变得轻狂、自信。 仿佛这个世界本应围绕着他旋转,仿佛战斗是为了他而出现的。 争斗往往带来改变,莫测的变化正如旋转的万花筒一般吸引着他。 靠着一身来自深渊的师承,他从未畏惧过战争。为了饲喂不知餍足的征服欲望,为了填充愈发膨胀的自我又被战胜强敌的快感,他为无尽的战斗戴上面具,从此他不再是阿贾克斯,而是奉冰之女皇而行的「公子」达达利亚。 他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他站上了权势的顶层,他能够为家人提供丰裕的生活条件,他能守护自己的家人,哪怕仅仅是一个孩子稚嫩的梦。 ……但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来守护他了。 他动了动嘴唇,感觉她在不断地颤抖着查看着他的伤口。 “你……”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害怕吗?” 害怕流血、害怕死亡、害怕战争…… 你会…… ……害怕我吗? 身后人的动作顿了顿。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这样被攥紧,就连他身处最危险的境地时,他也没有感到过这样的心情—— ——他在,「害怕」吗? 你顿了顿,看着眼前骄傲的青年身上遍布着的伤痕,听着他已经不再意气风发的声音,只感觉心碎成了好几片,每一次呼吸中都裹挟着如同刀割的疼痛。 他侧过身,有些无力地抬起头,那张沾着鲜血的脸庞转向你,等待着你的回答。 你用力地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笑容:“「公子」达达利亚是愚人众执行官……” “但「阿贾克斯」,是我必须保护的伙伴。” 他似乎愣住了,那双黯淡无光的、如同深海般的蓝色眼睛不断地颤抖着。随后,你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跌进了那个满是血腥味的怀中。 “……谢谢你。” “答应我,伙伴……” “我只不过是一缕分魂,在这里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冒险了……再也不要这样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细不可闻的哽咽。 你紧紧地靠在他身上,颤抖着抚摸着他背部那些伤痕,最后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你那样摇着头用力地哭着,连圣母像似乎都在默默地陪着你垂泪。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战争? 为什么人们要互相伤害?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你们就这样静静地蜷缩在教堂中,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你从教堂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应急药品,忍着泪一点一点尽量小心地给他上着药。 这些血肉模糊的伤口让你几乎说不出话,刚上手时几乎没动一下都要问一句“疼不疼”;刚开始时,这只不安分的小狐狸还发出嘶嘶的声音,但看到你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后,他赶紧摇了摇头说自己开玩笑的。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看着你的表情,青年有些笨拙地解释着,“……你、你看,生死存亡的战斗,之前也不是没有。” 看着你愈发恐怖的表情,他立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让你给他上药了。 你们消耗了过多的体力,需要食物和水。第二天早上,当达达利亚再次起身的时候,你恳求他让你跟着去,他却温柔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在这里等我回来。”他伸出小拇指,带着你熟悉的狡黠的笑意,冲你眨了眨眼睛,“相信我。” “冰川冷,雪原寒。” “——撒谎的舌头全冻烂。” 你躲在教堂中,怔怔地看向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若不是战争,芙尼塔瑞亚人将在这里一起吟诵初夏颂歌,等待着上帝的救赎。 教堂,是为了「等待」与「希望」而建立的吗? ……可就像芙尼塔瑞亚最终也没有等到和平一样,你也没能等到如约归来的达达利亚,只等到了许多陌生的脚步声。 但是,他们没有进入教堂。 你明白过来,连翡迩大教堂也终于变得不再安全了。只是就像达达利亚预估的,这个教堂锁带着的宗教意义以及在芙尼塔瑞亚人心中的神圣地位还能为你支撑一段时间而已。 但你没有走,只是偏执地等在角落里。你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直到日光开始向下偏移,你才看到了那个匆忙的身影。 你惊喜地向他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达达利亚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让你不安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他揉了揉你的头,告诉你救援已经到了,他会把你送过去。只是外面现在情况不好,你们必须绕路过去,现在就出发。 你用力地点了点头,满心信任地跟在他的身后。达达利亚带着你不断绕着路,在掩体中躲过行人,就像你们几次转移安全点一样。 但…… ……如果真的一样,就好了。 越接近机场,聚集的人也越多。你们几次都被发现了踪迹,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才逃了出来。你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不断地捂着嘴无声地哽咽着,却知道你们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你们已经回不去翡迩大教堂,回不去芙尼塔瑞亚,回不去最初了。 而现在,你们连前进都没有路了。 那些追击你们的人似乎坚信达达利亚积攒了不少物资,或是与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近乎是疯狂地围堵着他。你们被逼到了一处废墟中,狼狈地躲在一处小小的空洞中。 你望着残垣断壁外如血的黄昏,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用力地呼吸着。你已经太累了,甚至在无数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中也开始无法抵抗侵袭来的睡意。 这时,身侧的青年却一把握住了你的双手,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你。你抬起有些惺忪懵懂的睡眼,看向他的眼睛。 你怔了怔。 他的眼睛中没有谁人的倒影,连最酣畅淋漓的战斗时,也只是一片幽暗无光的大海。 但此时此刻,你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我的师父曾经问过我……”他轻轻地取下面具,“……我到底为何而挥刀,战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为何,却也忘记了恐惧,只是流着泪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你不明白他要干些什么,但一片混沌中的思绪中却有一个声音,让你哀求般地拉住了他。 “但是,如果得到了答案,追求到了那样的意义,我一直追求的战斗,是否就会停止了呢?” 炮火声贯穿天空,流尽眼泪的大地却陷入了沉寂。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 眼前的青年,愚人众最年轻的执行官,那双因深渊而黯淡的眼睛,此时却流转着璀璨的火光。 他为无尽的战斗戴上面具,从此他不再是阿贾克斯,而是奉冰之女皇而行的「公子」达达利亚。他为守护谁人的意志摘下面具,从此名字不再重要,他只是想要一个让她呼唤他的代号。 「阿贾克斯,你确实已经有了娴熟的武艺,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兵器。」 「……但真正达到极致的武艺,却是由『人』所达成的。」 「阿贾克斯……」 「……你究竟,为何而挥刀?」 自此,他也找到了自己挥刀的意义。 自此,他不再是无意义挥刀的兵器,而是真正的「自己」。 这就是他在深渊中……曾经失去的东西。 他失去了「自己」。 他温和而坚定地放开了手,把断裂的面具轻轻扣在了她的脸上。 “……至少此时此刻……” 在炮火声中,在听不懂的陌生语言的咒骂中,在哀嚎中,在哭泣中,在流泪的大地上,你听见他说: “……我战斗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你。” 作者有话说: Amorch’ Anull’ Amatoamar Perdona. ——「爱,让每一个被爱的人无可豁免地也要去爱」 弗兰西斯卡的《地狱篇》 感谢在2022-02-18 21:30:50~2022-02-19 11: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422189、石竹花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鹿饮溪 20瓶;我是神里绫人的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公子邀约 渊涡之章(10) 公子邀约 渊涡之章 第十幕爱能做到的还有什么 那是他十四岁的, 非常普通的一天。 至冬一望无尽的雪原就像往常一样苍白而冰冷,瓦伦贝尔湖面冰层的厚度甚至都与往常一样分毫不差。他们照例互道早安, 照例做着甜菜汤, 照例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的生活就是在平和的海屑镇中如此日复一日地不断重复着—— ——就像至冬那片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一样,再怎么走,都是一片与周围景色并无二致的、茫茫的苍白。 裹着厚重的大衣, 他笨拙地攀登上了一个矮小的山坡, 眺望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着的松林。看着没有尽头的森林,他突然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连父亲自己可能都不记得的一天, 他在一次冰钓时曾经说过的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之前, 他们站在瓦伦贝尔湖旁;那时,他还没有无聊得观测冰面的厚度。 那时的他,正费力而倔强地拿着父亲递来的对于他来说本就过于沉重的鱼竿, 看着父亲蹲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开一个冰洞,然后叫他过去一起过去把鱼竿放进冰冷的冻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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