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疑惑看着孟鹤堂。孟鹤堂拿起手机点开回头,看阮卿正襟危坐的样子,笑着从椅子缝间递过去,“加个微信。” 他瞧出在车镜上阮卿映出的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要微信呗。小孩子总是不好意思。如果能让对方开心一场,他倒不介意主动提出来。 这对阮卿来说是天降之喜。他忙手忙脚的扫了码,发送了请求。说,“那,那孟哥,我先走了。” “慢点。”孟鹤堂说。 “谢谢孟哥。”出了车阮卿说了句把门关上。 孟鹤堂看着微信界面联系人那亮着的红圈,点开,通过了请求。 阮卿的头像,是一张白图,什么都没有,名字叫休洗红。 “往外迎,往外迎。”孟鹤堂不自觉哼了两句,正要发动车子,想起古诗词版的休洗红。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原来是这个卿。孟鹤堂心想。
第3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卿上台的机会就多了起来,在他觉得一切都变好的时候,秦霄贤也回来了。 教习说他学的够高了,就差经验,于是把他丢进了三里屯跟着跑腿跟包,哪个师哥请假他便顶上一场。 他的生活里有了演出的参入,而他也终于发现不管他脑子里装了再多文字,总归比不上各位角儿们深厚的舞台经验。 除了八队常驻三庆园,其他几个队都来回在各个剧场倒换。阮卿是一直待在三里屯的,于是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角儿注意到总在忙忙碌碌,哪怕没事干也要扫地擦桌子的阮卿。 今日三队的张九南少个捧哏,后台找不着替补,直接把什么都没准备,刚帮角儿买完东西的阮卿给推了上去。 看到阮卿冲出帘子,台下的观众一阵尖叫。穿着明黄大褂的张九南也笑着说,“今天我有福了,三里屯的常驻学员来给我捧哏。” “我刚扫地呢,就让他们推上来了。”穿着简约卫衣的阮卿上前去找话筒,神采飞扬。 台上的帘子在他而言就是一道界限,台下他沉闷无趣,台上却笑的比谁都灿烂。 这一场使的也漂亮,有传统功底加身,又上了几次台让他有应对突发情况的经验,虽然没提前背词,但他这捧哏也捧的不错。 在观众的掌声里二人退了台,身后还有观众叫嚣着让阮阮再上来。阮阮是观众对阮卿的爱称,说阮卿长得好看,又显年幼,脾气也好。 “这次可以。”张九南说。 “没有。”阮卿进了后台又要去找自己的扫帚。 “你也该做身大褂了。”张九南突然说,“你上台次数不少,得做身了。” “啊?”阮卿握着扫帚把,涩然笑着,“我还不急。” 他打听过,做大褂很贵,那加钱价钱得让他勒紧裤腰带兼职好几份工才能换来的。 他现在还是学生,没有工资,却有周六日,可以去赚钱。 他之前在学校是白天忙,晚上休息。现在是下午晚上忙去白天休息。而灵感迸发实在晚上,他的存稿也快不多了。很快就会断更。 他在不断进步,生活变得不断有盼头,而他的生活也不断艰难。痛苦并甜蜜着。 他按理说是要待到晚上散场,今天后台打扫的实在干净,三队长孔云龙就放他提前下班。 虽是提前下班,天也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掩去点星的光芒。北京的夜美得让人沉醉,如三千丈软红雕砌,纸醉金迷。 阮卿看了眼手机,锁屏是一只简笔的哈巴犬,时间停在八点半。晚场七点到十点,距离散场还好久。 他该回去老老实实更文。但他不想去了,他喜欢写作,并把它当做兴趣,但这兴趣沾上功名利禄,成了他糊口的手段,使他想不出情节却不断在强迫自己硬想时,他便不喜欢了。 漫步在长街上,路人神色匆匆,都在奔波,他就如他乡异客,不断想要融入,却不断出丑。 他已经在北京快四年了,却连温饱都是问题。 他又打开手机,八点四十五。拇指落到手机上,锁屏解开,一瞬间闪出壁纸上的人。 人是如今事业蒸蒸日上的孟鹤堂,这是他以前的照片,一身华丽的红色大褂,手执纸扇,在华灯下神采奕奕,眉宇灵动。 如今孟鹤堂的名字还藏在他手机壳里,阮卿无声叹了口气。这个使自己撑过最难岁月的人,活的愈发出彩,而他依旧如蛆虫般在这万丈的繁华里摸爬滚打,蠕动着,为一口面包 ,为离自己不知还有多少距离的理想。 努力有用,曾经是学员的他两次都没被孟鹤堂记住,可仅仅一个黄鹤楼视频便让他搭上了对方的橄榄枝。努力很重要,可努力够了,还得等机遇。 他还能等到愿意承载他的东风吗? 他哈了口气,看白雾在冰冷中慢慢蒸腾,消散,悄无声息。如他一般,开始一团热烈,却在现实中不断磨砺打击,几近透明。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响起了一首清扬的音乐, “你在遥远处伫立宛如一座岛屿,抬头是满天星河璀璨旖旎,而这一切都不及你眼中的万籁天地……” “喂。”他拨了绿色键放到耳边。 “卿儿你什么时候走?”电话那头传来秦霄贤酥沉的声音。 “我……有事吗?”阮卿问。 “啊,我来天桥这帮忙,想着咱俩一起回学校呢。”
“天桥……”阮卿沉吟半晌说,“我现在去找你。” “啊?你不干活了?” “嗯。挂了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天桥离三里屯不近,阮卿终是没再坐那便宜的公交,伸手拦了辆出租。 两边建筑物不断后退,他倚着靠垫,磕起眼眸。 就让他奢侈一回,他快撑不下去了,真的快放弃了。 到了地方付钱时阮卿才知道这趟出租花了他将近三天的饭钱。 爽是真的爽,疼也是真的疼。 天桥的门卫大爷不认识他,自然是不可能把他放行的。他在门口打了个电话,铃声尽,没人接,在他想打第二个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个穿大褂的人来。 这时候人都在里面看演出,来人倒不怕被围堵,脸也不遮的就出来。 阮卿愣了愣,出声叫了声,“孟哥。” “旋儿在里面演出呢。他托我手机响了出来接你。”说着孟鹤堂瑟缩了一下,笑着说,“走吧爷们儿,外面冻死了。” 阮卿这才注意孟鹤堂穿的单薄,忙一拉链子,眼疾手快的披到孟鹤堂身上,速度快的让孟鹤堂没插嘴拒绝的功夫。 “嘿,还是我弟疼我。”几步就到屋了,孟鹤堂也没脱,带着阮卿一起进去。 路上他问,“你这衣服够香的,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没有。”阮卿说,没有。 孟鹤堂做恍然大悟状,“是体香?” “没味道。”阮卿又一遍强调。 “行行,没味没味。”孟鹤堂不跟阮卿争了。 今日孟鹤堂穿的是件素色大褂。阮卿跟在身后,看见孟鹤堂左耳上一颗黑色的耳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好像一颗散落的璀璨星子。 这个耳钉有点眼熟。阮卿记得他在某宝上看过这个东西,要好多钱,大约是他一个月的小说全勤奖。 阮卿忽然想到自己手机铃歌曲的最后一段,“我将与黑暗为邻,却为明日的相见心动不已,那时我会曾最洁白的浪花予你,这是我拥有的所有的美丽,若你欢喜,不如全都给你。” 一条鱼能送的,也只有浪花而已。 我眼里的满天星河,在你眼里不过黄沙一粒。我倾尽所有送你的,也许在你眼里不值一提。 这一刻阮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孟鹤堂眼里不过人生道路的擦肩客。身价都不一样,怎么做朋友?这很市侩,也很现实。 他万分感谢的孟鹤堂给予的机会,这是他救命的稻草,但在孟鹤堂眼里,不过一句话的小事而已。 原本心里那点仰慕之情瞬间一扫而空。阮卿跟在身后,看着那颗耳钉,耀眼的几乎让他无法直视。他就是深渊的沙粒,拿什么去和天上的明星去比? 他进屋后不少角儿给他打招呼,他也礼貌的回应。 孟鹤堂脱下身上披的衣服,发现袖口轻微的磨损。看样子是穿了很久了。他将棉衣好好叠起搁在椅子上。 这会儿阮卿已经在门后看秦霄贤的表演了。很棒,在他眼里,很棒。 秦霄贤家里也很有钱。人家家里有江山,而阮卿的家里有三分地。 秦霄贤演完后报幕紧接着上了台,说出孟鹤堂,周九良的名字。 看见阮卿后秦霄贤就在笑,眉间轻松。 “你演的比之前好多了。”阮卿凑到秦霄贤身边说。 “嘿。”秦霄贤只是笑着。 “你演完就能走了么?”阮卿问。 秦霄贤愣了,“好不容易碰见孟哥一场,你,你不看了?” “今天不想看了。” “那走呗。”秦霄贤说,“你先等等,等我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吃烤串。”最后他又加了句,“我请客,回去你再教我段京剧就行。” 阮卿脸上终于扬起真心实意的笑,“好。”这个比他大了才几个月的大男孩总是以自己细腻的心思保护着他。 他找不到工作,最艰难的那几个月也是秦霄贤每个月转几百说是借他,让他熬过来的。孟鹤堂是他的精神食粮,秦霄贤就是他摸得到的温柔。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他上台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有人传信说让他准备拜师。 阮卿被这消息砸蒙了。 阮卿记着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温度不冷不热。 他从宿舍走的时候看着秦霄贤,内疚的心还是忍不住的冒,他不想丢下这个哥哥的。 “没事,快走吧,别晚了。”秦霄贤笑着拍拍他肩膀,“我是真替你高兴,熬出来了,你以后也能好过点儿了。” 阮卿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他说,“旋儿哥,你也快点啊,我等着给你捧哏。” 拜师是在三里屯拜的。他似乎真的就长在三里屯了。 这次拜师只有他一个人。台上站了大片的师兄,分列两遍,一个脑袋剃了桃儿的小黑胖子坐在太师椅上。 他没见过几次郭老师。本人比照片上要和蔼的多。大约经历过苦,自然也就对世界宽容了。 在这难得的时刻他出神了,直到身后的孟鹤堂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身,噔噔噔上前‘哐’的就跪下。 “吼,够响的,爷们轻点。”郭老师笑着调节气氛。 一旁的栾云平笑着说,“这不正说人家孩子拜您心切么。” “是。”郭老师点点头,对阮卿说,“云鹤九霄,龙腾四海。如今排到霄字。你是霄字科收的第一个人,以后也算是霄字的师兄,要好好帮衬师弟,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就去问师兄……” 郭老师说了很多,最后说,“我看过你演的节目,很好,比很多上台多年的都好。也有自己风格。会的也多。《离骚》里有句话叫怀瑾握瑜,以后,你的艺名就叫阮霄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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