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疯狗来了。”贺朝很奇怪现在谢俞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三分轻佻三分笑意四分漫不经心，简称看傻逼的眼神。
“……还真是傻逼。”谢俞低声说完，脚后跟发力跳了下去，稳当落地。
疯狗脚下生风，边走边吼：“那个跳下来的那个，给我站那儿别动！”
贺朝见谢俞跳下去了，也紧跟着落了地，沉思半晌后知后觉道：“……对啊，我都毕业三年了。”
谢俞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说你是傻逼非不信。”
正说着疯狗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贺朝规规矩矩地叫了声：“老师好。”
谢俞也是微微鞠躬：“老师好。”
“……你，”疯狗像是一下子愣住了，他指着贺朝，犹豫了一秒才开口：“贺朝？”说完又指了一下面前的少年，“……谢俞？”
“对啊，老师你终于认出我了！”贺朝笑了起来，谢俞也跟着点点头。
“臭小子！”疯狗上前在贺朝的胳膊上拍了一把，“嗯，长得比我还高还壮了。”
“那是，”贺朝笑：“其实我高中时就比你高了。”
“你小子还是这么贫，”疯狗用揉杂了激动欣慰高兴的语气道：“这三年来怎么样？”
谢俞答道：“挺好的。”
疯狗问：“大三了吧？准备考研吗？”
“我考研，我男……咳，谢俞不考，”贺朝眼神里多了些自豪：“他大二去英国牛津大学做了一年交换生，直接保研了。”
疯狗瞪大了眼睛，连着拍了好几下谢俞的肩膀：“可以啊！真厉害。”
什么时候最让你觉得自豪？
贺朝想，大概是别人夸我男朋友超级厉害的时候。
谢俞想，大概是回母校后有个原来很严厉的主任拍着你的肩膀由衷地说“你真厉害”的时候。
“求学之路不容易啊，尤其当年看你们两个那么不争气的样子。”疯狗感慨万千。
想起两人“伪装学渣”的那段岁月，还真是挺傻逼也挺……有趣又难以忘怀。
那都是他们的青春啊。
贺朝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因为一些原因的，不过后来就好了。”
“考上好学校了就好，”疯狗说：“那次联考完本来说让你们两给全校做个演讲呢，后来仔细想想还是没做成。”
可不就是没做成，也幸好没给他俩整个表彰大会什么的。
谢俞记得疯狗给贺朝说的原话是——
“算了你还是别上台做演讲，你在学校的风头都被那个什么校霸什么‘东楼大佬’出尽了，一下子成学霸了学生们也接受不了。”
“还有你，谢俞，平时脸色就不好看，再上个台心理素质稍微差点的能被你吓哭了。”
“……”
这件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你们回来是有什么事吗？”疯狗问。
“唐老师让我们回来给他班同学……额，”贺朝欲言又止，停顿了三秒后才道：“……做个演讲。”
疯狗：“……”
谢俞点了点头。
疯狗笑了几声，“怎么还是演讲这事儿哈哈哈！要不现在给全校做个演讲，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们觉得不怎么样。
正想拒绝，下课铃声响起，疯狗微叹了口气道：“光顾着跟你们说话都把正事儿忘了，那行你们去找唐老师吧，以他的拖堂风应该还有个几分钟才从教室出来。我去教育局开个会。”
贺朝点点头，笑着道：“老师再见。”
疯狗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走吧，去高二3班等老唐。”贺朝向后伸着胳膊下意识想牵手。
谢俞一巴掌拍开：“这是学校，能不能注意点场合。”
“怕什么，我们都毕业了，凭本事谈的恋爱正儿八经牵个手怎么了。”虽是这么说着，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被学生看到毕竟影响不好。
“朝哥，”谢俞跟着他走向教学楼，“三年时间真的也挺长的对吧？”
“……嗯，”贺朝眸光深沉了一下，“三年能改变很多。”
比如初中三年他因为成绩好，似乎所有的错都与他无关。去网吧打游戏都能被老师圆成“查资料”的谎；一次意外的化学实验，明明是他的错，责任却被老师推到却让“差生”方小磊身上。
有时候贺朝会想，那时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成绩用可以成绩可以定义一个人。
方小磊被勒令退学，贺朝一度认为这是他的错，不敢面对雷骏，不敢听到方小磊说他“过得不好”，甚至不敢再有那么好的成绩。
所以他开始坠落，一脚踏进深渊，转瞬就被吞噬。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在自己房间里卸下笑嘻嘻无所谓的伪装，发着呆抽完一盒烟，只是无尽的沉默。
这是他一直卡在心里的坎，一直过不去，一直不敢爬上这道坎去眺望远方。
直到高二那年遇到谢俞。
谢俞，谢俞……有时候他觉得谢俞不应该叫谢俞，而应该叫谢玉。
就像玉石，外表光滑而美丽，散发着柔和微冷的光泽。
第一次触碰的时候，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就像竖起的尖刺，有些不近人情地扎手，像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言行举止都自带冷冻室的冰封效果。
就是这样一块美玉，吸引贺朝的不止是他的外在，还有跟他在一起触摸他的时候心里的感觉。
冰冰凉凉的安心感。
于是美玉谢俞终是被他捂热了，变得更有人情味儿。
而身为捂热美玉的人，贺朝自己也开始释怀。
是谢俞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是谢俞半夜来找的他，也是谢俞……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都是谢俞。
他高二到大一的男朋友，大二到现在的未婚夫。
他的小朋友，他特别特别喜欢超级超级爱的那个人。
所以啊，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却改变了贺朝。
因为他遇见了谢俞。
何其幸运。
第17章演讲
“我还记得每天早上的起床铃《精忠报国》……”谢俞笑着说：“然后就是疯狗慷慨激昂的励志演讲，混合着楼道里的咒骂声。”
“对啊，”贺朝点头，学着疯狗的语气：“同学们，你们是□□点钟的太阳，快起床迎接美好又努力的一天吧！唉，要我说你们现在的学生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
说到这儿，他没忍住笑出声：“然后就会扯到他年轻时的奋斗来激励我们起床哈哈哈！”
“可没多大作用。”谢俞淡淡道。
“作用还是有的，比如迟到的人数明显少了。”贺朝说。
“我说高考，没多大作用。”
三年前的高考，立阳二中轰动全省。
因为有谢俞744的高考状元已经贺朝全省前十的名次。
除去他俩，上线率和以往一样，一本上线率是二本上线率的五分之一。
多大的差距。
贺朝抿了抿唇，没说话。
“其实疯狗和老唐以及二中的许多老师都是好老师。”
谢俞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淡然又无波无澜，可贺朝确信他听出了这句话里感慨的意味。
他笑了笑：“我们俩回来就是来拯救上线率的。”
谢俞用余光瞅他一眼：“……”
这眼神，这这这熟悉的眼神……
没错就是看傻逼的眼神。
就是谢俞经常瞅他的眼神。
贺朝：“……小朋友，你就非得这么瞅着我？”
因为手里提着水果，两人先去了语文教研组，老唐的办公桌是第一个，贺朝刚把东西放桌上，老唐手拿语文课本推门而进。
“老师好。”谢俞微微鞠躬。
贺朝转过身来看见门口的老唐，也鞠了一躬：“老师好。”
老唐的反应是他们俩谁都没预料到的。
现实震惊，那种真真实实愣住的震惊，再是激动，语文书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上下摇晃着，最后做出的动作是随手放下了书，眼睛有些湿润，说出来的话都抖着：“你……你们，你们回来了？”
这句“回来了”确实很令人动容。
老唐走过来和两人拥抱了一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对此，谢俞有些不明所以地怔愣，所以当老唐拍着他的背的时候，他还在想老唐怎么表现的比疯狗还激动十分。
贺朝在老唐的另一边肩膀冲他眨眨眼。
他忽然就懂了。
不是因为他744的高考状元，也不是因为学生来看老师，而是因为……
他和贺朝现在很好。
谢俞记得当年老唐把他和贺朝两个叫到办公室单独补习，给他们俩做心理辅导，还……给了他那么厚一沓自己整理的笔记。
他记得自己当时站在老唐的办公室前，发怔了好久，以至于老唐对他说了什么，现在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当时他那样的水平，有个老师仍然没有放弃他，这是件多么棒的事儿。
而他和贺朝不伪装学渣、考出了真实水平后，反应最大的还是老唐，看着他们俩的试卷，当场埋下了头。
如今看到自己的学生过得这么好，老唐应该是开心的。
“老师……”贺朝开口，还没说什么就被人打断。
“你当年可不是这么叫我的。”老唐笑着说，顺手抹了把眼角。
“……行，”贺朝也跟着笑起来：“老唐，不是说要演讲吗？”
“啊，”老唐点头，“对对对，看到你们一激动把正事儿给忘了，走走走，现在就去班里，下节课刚好是班会课……”他转头看向贺朝，“一节课够吗？”
贺朝眯了一下眼睛，想旁边小朋友的脸上飞速瞟了一眼，没看到有什么大的反应，心道谢俞肯定不愿意上台。
“差不多吧。”贺朝说。
“那就走吧，高二3班，你们熟悉。”
确实熟悉。
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桌椅，旁边走着熟悉的老师和熟悉的同桌。
教室门打开，里面的人却不再熟悉了。
一张张陌生而张扬的面孔。
老唐先进去的，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笑脸：“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我说个事。”
此时是下课时间，教室里分外嘈杂，没几个人注意到讲台上站了个班主任，老唐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听起来有些微不足道。
“安静一下。”老唐稍稍提高了音量。
“啧，”贺朝靠在门口，“老唐还是这样，基本没变嘛。”
谢俞冷着眉眼：“欠揍。”
以前的高二3班虽然也皮，但是老唐的面子必须给，而且是全班有默契的一齐给足了老唐面子。
“可不是，”贺朝朝里面看了一眼，笑了几声：“真的欠揍。”
提高音量并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老唐看了一眼门口，颇为无奈：“安静下来，安静！”
嘈杂不断。
“砰！”
一声巨响从门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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