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吾遇到问题远不止如此。”倏然停下的动作仿佛一个开关,关上玩笑的一面。 缺舟一帆渡皱着眉没说话。 “道,不证不明。”元嘉抬眸去看陷入沉思之中的缺舟。 缺舟眨了下眼,提起茶壶徐徐将元嘉手中的空茶杯注满,便是对着话题避之不谈,“喝茶吧。” 燕风元嘉举起茶杯凑到唇边轻吹一口却不饮:“你当真一点也不担心,倒是吾这个外人多操心思。罢了,吾这个人也算是个好人。” “尊驾本就是好人。”缺舟微笑道,平淡的口吻听起来很是敷衍。 “可惜吾不这么认为。”元嘉自嘲地勾唇一口将茶饮尽,茶杯回到桌面发出清脆声响,似是铮铮弦鸣,“身为一方掌权者就永远别想做一个纯粹的好人。” “也许有呢?” “那他的下场通常都很惨烈。”燕风元嘉说道,那双眼蒙上灰影。 “惨烈。”缺舟重复了一遍。 燕风元嘉闭眼再睁:“是,很惨烈,三教之中唯有佛门永远都再走一条回不了头的血路。” “血路。”缺舟再一次重复,然后说出三个名字,“梵海惊鸿,法涛无赦,一步禅空。” 燕风元嘉:“何止这几数……” “所以才需要地门这般理想。” “所以吾才说,真是辛苦大智慧了。”是佛看不破,是道算不明,是儒说不清。 ………………………………… 默苍离冷冷看着不远处的广泽宝塔,六个时辰一响的钟声三声一轮回,虽然四处建塔以扩大影响范围,但灵动性不足,需要依靠力量积攒才能发动的钟声也是一个破绽。
王骨之力唯有王骨破之,但俏如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地门之中有两件王骨。相请苗王助力,却忽略还珠楼和夜銮台,前者是神蛊温皇将消息埋得很好,后者是因为身边就有儒家现任掌权者相帮。 先前用史艳文的身份统领尚同会这一步棋是一步险招,如他所言这世上只有一个史艳文,俏如来要假扮成史艳文,很难。 虽然换人换得很及时,真正的史艳文确实压住了浮躁的人心,但这可不过关。 “你想要的东西吾已经拿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却是出自默苍离衣袖中。 默苍离收拢衣袖:“真慢。” “慢有慢的好处,吾会让俏如来离开地门。只要有他仍在中原,就没有让其他人插手的必要。” 默苍离:“你不能掌控每一个人的想法。” “但吾能左右你的想法,你现在用什么名字,大智慧的记忆之中没出现过你的身影。” “起灭悬知临水镜。” 声音沉默了一下:“这名号有一点点猖狂。” 默苍离出人意料地笑了一声:“恰到好处。” “是是,恰到好处。唉,看来比起吾喝了这么多天的茶,你还过得不错。” 默苍离沉默了一下说道:“他的茶好喝吗?” “无味即是人生百味,就如云棋水镜,万军无兵,孤鸿寄语,起灭悬知。他的茶,还是喝一喝的好。 ” “我没兴趣。” “有机会让宿君沏一壶茶。” 默苍离改口:“我想喝你泡的。” 那声音一顿流露出笑意:“好。等吾出来。” “嗯。”默苍离松开衣袖抬头继续看向远处的广泽宝塔,不过多久,宝塔坍塌留一方清明。 “第四座,已经差不多了。” 另一边地门扩张范围之内,燕风元嘉这数日以来头一回握上茶壶把手,茶水倾倒徐徐注入杯中。 “谈完了。”缺舟从善如流接下茶杯,“你的人也不受影响。” 燕风元嘉没有回应缺舟一帆渡的话,只是翻出一只茶杯缓缓续上茶:“吾之茶艺只是一般,宿君才是有一手好茶艺。” “是早前那位姑娘。” 燕风元嘉挑眉:“哈,你承认了。” 缺舟歪头:“缺舟并未隐瞒。” 元嘉又满上一杯:“你让她忘却了一段不该记得的记忆,吾到还要感谢你。” 缺舟:“尊驾同样能够做到。” “是,但吾不会替任何人做这个决定。”燕风元嘉垂眸,“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因为体会过,因为失去过,因为拥有过。 “神儒玄章不愧是儒家圣物。”缺舟饮下这杯茶,茶杯缓缓被放下,品茶的人开口,“好苦。” “苦,是吗?吾也觉得苦。”燕风元嘉垂着眼将这杯苦茶送至唇边,苦涩的茶水湿润唇舌。 茶未尽,人无言,唯有风声水声在无水汪洋之上游荡。 “你该去见俏如来了。”元嘉拿起先前放下的羽扇旋衣起身,赤色珠链披下垂至胸前,“而吾要离开地门了。” “你要去哪里,苗疆,中原。”缺舟抬眼,面上并无惊讶仿佛早已知晓,或者就是早已知晓。 “此足落下便是去处,君往何处勿须言何须言。”羽扇拂过衣袂扫去尘埃,落至身前背至身后,足下已抬便无回头。 “广陵顾,短歌微吟,疏影横斜水清浅。千秋业,冷弦长情,赤血挽焰映天光。”只余诗号渐渐淡去。 地门外围,俏如来快步急奔,身后逼杀之人一路紧追不放。而在两处高山之上两双同样漠然的眼一瞬不离。 默苍离一手托着铜镜冷眼旁观,一手背于身后防备后来之人。微微侧过头,冷眼余光破开重云落入一人媚眼之中。 三座高峰,四个人,两道杀机,高山之下,梵音渐起。 默苍离别开眼转身往峰下走去,而另一处高峰之上,九年不见的亲人会面却不相识。 断云石与断云石之间的试探逐渐激烈,但两个主人仍是纹丝不动。落在脚边的铜镜依然保持着插入土中的模样,放在肩上的手也未移分寸。 “我没想到会是你。”雁王压着嗓音说道,“我找你八年但所有的痕迹都被那个人抹消。” “你现在说话的声音真难听。”雁王身后的人说道,虽是女性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就像是一个拙劣的复制品,还是多加了一点点料的复制品。” “你可知这句话……” “那你可知他还没死呢?” “霓裳别惹我生气。” “王兄,这九年变得不只是你,我才是真正从地狱爬出来的人。”上官霓裳松开在按在雁王肩上的手,弯腰捡起那面令人熟悉的铜镜。“我来只是请你别做太过。” “是他让你来,那他……为何不来见我。”雁王缓缓闭上眼睛,这个问题他不想再问了。 “我还没见过他,还有我说过了他的声音在你身上很难听。”上官霓裳击开飞来的断云石,将属于自己的那两颗收起,“若不是那个女人去对付他了,我也不会来见你。” 雁王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雁和擦擦一样令人头疼。 那什么我又开始纠结是默嘉还是嘉默了。
☆、第九十九章
这不是默苍离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凰后的人马已经在他身边折返两回了。 他独来独往惯了,这种有人保护的感觉还是在最初与燕风元嘉相识,以及那段错位的时光。 感觉不错。 凰后收起裂羽铳,倒不是她不想在此解决麻烦,而是若真是默苍离也就算了,但不是的可能性更大。若得罪儒家,那位尊驾可护短的很。 她虽无惧,但还不想让老二老三有可乘之机。老三已经被坑回海境了,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你说什么?”雁王转过身来又问了一遍。 霓裳掸了掸衣服,与雁王相似的眉眼眼角微挑。 “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保护,但也没有无孔不入的攻势。她失手了两次,这一回当然是自己来了。” “她不可能得手。” “你信了?你们墨家的止戈流已经传承下去,你为何会信他还活着。”霓裳走到他身边,此时这个地方已经看不到俏如来的身影。 “你为何还活着。”雁王说道,“活着的还是霓裳吗?” 霓裳眸光微动,侧过头去看他:“你可以叫我现在的名字。” “天子八佾,公六佾、侯四佾。你想成为王吗?” “雁王上官鸿信,一个无情且不负责任的王。”霓裳双手一收背在身后,“尚同会盟主俏如来,为人谦和一表人才,只可惜有你这么一个师兄。” 燕风元嘉双手背收,身前便是苗疆王座。 “王兄。”苍越孤鸣带着俏如来走进大殿便是一个惊喜。 燕风元嘉背着手并未转身,温润的玉冠换成了雕刻成桃花枝的精致金冠,六支金钗固发,垂落的金玉流苏懒懒地贴在发上。 元嘉梳理着羽扇上有些错乱的羽毛,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远离颠倒梦想,吾是否提醒过你。” 俏如来一愣明白了方才苗王为难之处是什么。 “但王叔在地门,孤王要带他出来。”苍狼皱了下眉,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担忧,可他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哪怕俏如来输了,苗疆就会失主。”燕风元嘉转过身来,纤长的睫羽扇动,清冷的眼静默的情态,“铁啸求衣还是死了?” “是。”苍狼这时不自在地别过头,因为这句话说得他太理所当然了。 燕风元嘉羽扇在苍狼肩上轻拍两下:“你听说过天剑慕容府吗?” 俏如来比苍狼怔得更早,比起在苗疆长大的苍狼,中原人史精忠更清楚这个所在。 “天剑慕容府,是连魔世都避让的存在。” “是,百年天剑,烟雨慕容。” “这与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苍狼问道。 “有也没有。”燕风元嘉踱了两步走到苍狼与俏如来身后,“但你若是在纵容铁啸求衣犯错,苗疆迟早要对上天剑慕容。” “军师与慕容府有仇?”俏如来惊讶,这句话从先生口中说出来已经很重了。 “无,吾说教的人是苍狼而不是铁啸求衣。不用急着反驳,就如眼下你也会因为重情而做下错的选择。”燕风元嘉转身,金属敲击的声响清脆,“吾要你完好无损的回来,做的到吗?” 虽然能对缺舟说出那番话语,却不代表他真的希望苍狼就此失落在了地门之中。 “孤王,能。”苍狼眸子锐利,语气坚决。 “很好。”燕风元嘉微微抬头看着王宫屋梁,“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北竞王府。” 苍狼一振,这里说是苗王宫可所有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人都知晓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 “等王叔回来了。” “记住你说的话。”燕风元嘉披风一扬,大步踏出苗王宫殿,脚下方向便是夜銮台。 他其实没办法解除无我梵音的洗脑,所以他去了地门,所以他拿到了缺舟那一方的承诺,要地门能够更为长久,坚持到元邪皇出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取代大智慧。 这种方法很困难也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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