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抽抽噎噎抬起身,拉着袭人的手欲言又止。 袭人也不急,问一旁站着的秋纹要了条干净的帕子,再次给贾宝玉拭着眼泪。 贾宝玉心里天人交战,纠结万分,但最终还是选择告诉袭人。 “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急。” 袭人好笑地看了贾宝玉一眼,她能急什么?如今她连名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能让她着急。 “行,我不急,你说吧。” “我听人讲,有人要求娶你为妻。” 袭人更不信了,“我一个奴婢家生子,谁能求娶我呀。” 这话她是一百二十个不信。 贾宝玉低头看了眼地上被他剪的稀烂的汗巾子,闷闷问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蒋玉菡琪官儿吗?”
袭人偏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知道。原先你被老爷打,可不就是因为那个短命的蒋玉菡!” 说到这,袭人仍旧有些愤愤不平,那个该死的,自己犯了事不说,还将她家二爷拉下水,明明不是他的错,白遭那一顿打,真不是个东西! 贾宝玉听到这,话更难说出口了,见秋纹还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便几句话将秋纹打发出去,再把袭人拉到一边。 “我有可靠消息,那琪官儿已经向忠顺老王爷请了愿,说……说是要娶你为妻。” “什么!!” 袭人蹭地站起身,表情十分震惊。 她都不认识这个琪官儿蒋玉菡,怎么他会求娶自己? 说到这,贾宝玉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若说仅仅因为这个,我不至于如此着急,可关键是……” 接下来的话贾宝玉实在说不出口。 袭人看贾宝玉这吞吞吐吐地模样,心里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把拽住贾宝玉,语气焦急问他:“关键是什么呀!你要急死我不成?!” 贾宝玉不想钝刀子割肉一直痛下去,索性把心一横,脱口而出道:“关键是那琪官儿已经成了阉人,压根就不能再人道!” 贾宝玉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将袭人劈的三魂没了七魄,登时呕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黑,直接昏死过去,再不省人事。 贾宝玉被这场景唬地手忙脚乱,连声呼喊麝月、秋纹。俩人掀开门帘子便瞧见袭人昏死在炕上,嘴角还留着血迹,贾宝玉则死命掐着袭人的人中。 也顾不得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一个和宝玉携力将袭人扶到床上,一个跑外面去请大夫。 一柱香的功夫,袭人终于悠悠转醒。 看床边只有一个麝月,忙问她:“二爷去哪儿了?” 麝月给她掖了掖被子,“二爷去太太房里了。你吐血昏倒可把我和秋纹吓坏了,大夫看过后,只说你气急、努急攻了心才这样。” 袭人一听贾宝玉去了王夫人房里,便知这事要闹大。而一旦闹大,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于是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往外走。 麝月忙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秋纹正给你煎药,好歹喝了药再下床呀!” “来不及了!”袭人甩开麝月的手,脚刚一沾地,霎时一股眩晕感袭来,然后跌坐回床。 麝月赶紧将袭人的腿搬回床上,再给她用被子裹好,心疼道:“说你还不听,非得自己吃苦头才罢休。” 袭人任由麝月摆弄,眼角无声流下眼泪。 原先她还斗志满满,想着就算宝玉成了婚,有薛宝钗帮扶也能压过晴雯的风头,抬举成姨娘只是时间问题。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倒教袭人心彻底凉透,平日里那些争荣夸耀之心也尽皆灰了。
第91章 婚礼 话说贾宝玉一见袭人吐血昏死, 心里的愧疚到达了极点,抬腿就往王夫人处赶。 一路上风风火火气势骇人,唬地往常与他调笑戏耍的仆从愣是收回了嬉皮笑脸, 十分有眼色地给贾宝玉让了路。 贾宝玉就这么一路风雨无阻地来到王夫人住处, 彩云彩霞正和莺儿坐在门口说话,见贾宝玉气势汹汹来了,彩云忙站起身问候:“二爷怎么来了?太太正和宝姑娘在屋里说话。” 不提薛宝钗还好, 一提她,贾宝玉就忍不住想起导致袭人被琪官儿觊觎的罪魁祸首薛蟠! 贾宝玉不想迁怒,也知道薛宝钗和她哥哥是两样的人, 哥哥犯的浑不该怪到妹妹头上。可如今袭人的事都火烧眉毛了, 她却还在岁月静好地与太太谈天说地。两厢对比实在强烈,贾宝玉心底的天平少不得要往袭人那偏去。 于是冷笑道:“她在又如何?她在我便见不得太太了?好大的架子!” 说罢,迈腿就往屋里去。 三个小丫头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显然不明白这位爷又在发什么疯。 彩云被贾宝玉这一通噎,悻悻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彩霞倒是嘟囔了句:“吃枪药了, 动这么大的气。” 然后转身问莺儿, “二爷和你家姑娘怎么了?怎么提起她就生这么大的气。” 莺儿也一头雾水, 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呀。近些日子我家姑娘刻意避着宝二爷,俩人连面都未曾见,哪来的矛盾。” “诶……这就怪了。”彩霞疑惑地看了眼屋内,喃喃道:“宝二爷的性子虽说有些古怪, 脾气却一向好,这回怎么动这么大的气。” 屋内, 王夫人正笑呵呵拉着薛宝钗说体几话。 薛宝钗如今十七岁了, 已经完全长开, 姿容艳丽更甚从前,身材也更显丰腴,肌骨莹润,真像个雪里堆出来的美人,活色生香、成熟润泽。 要搁以前,贾宝玉少不得要被薛宝钗这绝色倾城的姿容吸引,但如今他眼里心里都盛着怒火,哪儿还有闲工夫欣赏这些东西。 王夫人被突然出现的宝玉吓了一跳,不禁微微蹙眉,“怎么也不派人通报一声,冷不丁倒吓我一跳。” 贾宝玉作揖告礼:“儿子有话要跟太太讲,一时情急,便没顾得上让人禀告。” 王夫人紧蹙的眉略略舒展,但还是教训道:“就是这么个冒失的性子,长这么大不见半分长进。” 贾宝玉赔笑道:“太太教训的是。儿子虽说已经十五,但太太终究是太太,该教训还是得教训。” 王夫人见儿子认错态度良好,也就没再追究,然后又问了贾宝玉最近吃的可好、睡的可香,可有温习功课云云。 薛宝钗相当识眼色,知道这种母子和谐场景自己一个外人待着不合适,便起身向王夫人告辞。 王夫人照例嘱咐薛宝钗要经常过来玩,薛宝钗也笑着应承。 本来一切都挺和谐的,谁知薛宝钗经过贾宝玉身边时,贾宝玉冲她重重冷哼。 薛宝钗登时十分错愕,不明白贾宝玉为什么要这样。但顾忌王夫人在场,只得忍下,装作无事退出去。 待到薛宝钗走后,王夫人立即变了脸色,斥问贾宝玉:“好端端的,你干嘛对你宝姐姐那个态度?” 贾宝玉没想到王夫人这样眼尖,索性开门见山,道:“忠顺王府是不是派了人来要替琪官儿袭人做媒?” 王夫人皱了皱眉,“你从哪听来的?” “别管我从哪听来的,太太只说是不是。” 王夫人打量贾宝玉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便知此事已经瞒不住了,想着总归是要让贾宝玉知道的,干脆择日不如撞日。 叹了口气,点点头:“没错。” 贾宝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瞧见王夫人承认,还是有些愤愤,“为什么!太太不知道那琪官儿已经是个废人了么?袭人伺候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不说给她什么好处,如今却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夫人有些头疼:“那能怎么办?这是忠顺王府亲自上门求的亲,礼数周道言辞恳切,挑不出半点错处,拒绝了就是明晃晃驳忠顺王府的面子。你时常在外走动,谢家的事总听说过吧?他家圣宠优渥,忠顺王府又和谢家渊源颇深牵扯不断,要是因为这个开罪了他家,后果你担待的起嘛!” 说着好听,其实王夫人心里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儿!不过一个家生子婢女罢了,又不是姑娘小姐,要就要呗。虽说嫁给一个阉人有些许委屈,可好歹嫁过去是正头娘子不是?不用给人做妾为婢,已经算对得起她了。 贾宝玉还在那不服气地嚷嚷,“拿一个女子做人情算怎么回事?他家权势大,就可以拿好人家的姑娘不当人看了?也忒没道理了些!” 王夫人知道袭人一向得贾宝玉看重,如今袭人要走,他心里定然不好受,便耐着性子哄道:“咱们也是没办法。大不了我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到时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你看这样可好?” 贾宝玉冷哼一声,“嫁给这样的人已是不幸,要再让她风光出嫁,岂非往她心口扎刀子?” 王夫人正还要劝,彩霞却进来说老爷往这边来了,贾宝玉登时吓白了脸,哪还有半点刚才为袭人讨公道的底气。 王夫人也怕他不长眼在贾政面前提这事,立马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威吓道:“你好好的,不许在你父亲面前提这事。本来就因为你不学好,和琪官儿那样人结交上袭人才被惦记,如今闹成这样也怪不得谁。” 贾宝玉唯唯诺诺听着,只盼着王夫人赶紧让他离开,他实在不想面对贾政。 王夫人也不忍心瞧他这可怜样儿,随口嘱咐了他几句,就让他赶快出去。 贾宝玉得了王夫人的准许立马跑没了影,最后贾政在路上因一些事耽搁了,才没和贾宝玉迎面撞上,贾宝玉也由此逃过一劫。 * 年关说过就过,转眼就是新的一年。 皇帝最终还是采取了夏祯的方案,决定暂行缓兵之计。 只是,这计谋虽说是个好计谋,可究竟能不能成功,出使的使臣至关重要。 皇帝冥思苦想,最终还是决定派礼部左侍郎秦恭前去。 秦恭,字思敬,京城人士,就是秦润的老爹。为人十分圆滑,极善雄辩。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的考试成绩十分传奇。 倒不是有多好,而是在以考试成绩论英雄的南柯国官场,这厮居然在学历只是个举人的情况下,六十几岁就爬到了礼部左侍郎的职位,还是京官! 要知道,吕文正公也是在这个年纪成为刑部侍郎的。 所以这秦恭究竟何德何能有此际遇? 嘿嘿,答案就在他的圆滑上! 准确来讲,这位老大人当初因为起点低,分的不好,为人和品行方面又找不出什么伟光正的点,所以没有太多贵人运,只能长期待在基层,被迫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长期在基层工作的经验,倒让他养成了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马屁拍的那叫一个溜儿! 真正达到了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润物细无声’。你听不出他在拍你的马屁,但听他讲话就是莫名感觉舒畅。 尤其这人还相当会来事,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凭政绩升不上去,那就采取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送礼,一直送到对方心满意足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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