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子上,有神刀堂的标记。 花白凤扑了上去,急切的抢过了那个盒子,她磨挲着盒子上那个标志,颤抖着从怀中拿出刚刚沈三娘献上的钥匙。 嗒咔一声,盒子开了,一封信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吾儿亲启——白天羽”。 花白凤的眼泪,忽然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双手发着抖,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上头的字迹。 或许是因为这盒子的密闭,这封信虽然过了二十年,却并不旧,这让她有了一种错乱的感觉,好像白天羽还在,白天羽还没死,他前不久,才写了这封信。 傅红雪也看到了这封信,他瞪大了双眼,痴痴地望着那信封上的字迹。 这就是父亲的字么?原来他的英雄父亲的字迹是这样的,洒脱却灵秀。 傅红雪喃喃地道:“母亲……母亲,这是……这是父亲写给我的信么?” 花白凤如梦初醒。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厌恶。 你只是一个农妇的孩子!她在心里大喊,你配么?你配么?你都学了白家的武功了,居然还想抢白天羽的信!这是属于开儿的!这信是属于开儿的! 花白凤把信往自己怀里一收,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傅红雪,然后道:“只有你把你父亲的仇人全杀光了,你才有资格看这封信。” “现在,滚出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去!” 傅红雪失声痛哭。 花白凤冷眼旁观。 傅红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游魂一样的走了。 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花白凤等了一会儿,确信傅红雪已走远之后,忽然自窗上掠出,朝着银州城的一家客栈飞驰而去! 沈三娘告诉她,叶开也在银州城,他就住在城中的一处客栈中。 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封信给叶开! 而另外一头的傅红雪,拖着伤痕累累地身躯,也在一步一步朝着叶开所在的客栈走去。 公主听说他要出门之后,便顺带着托他把叶开叫来。 “你看看他这写的什么报告!”公主指着桌上的一沓纸,十分生气,“你把他叫来,我要叫他重写!重写!”
所以他要去找叶开,把他带回公主府。 他虽然浑身是伤,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他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他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流下去,渗入了新修的路面,街上的行人都在看他,窃窃私语,但傅红雪却好像一点儿也没听到似得。 他走进客栈,走上楼梯。 叶开住在天字一号房。 傅红雪站在门口,正要推门,脊背却忽然僵直了。 因为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母亲说:“开儿?你怎么瘦了,最近是没有好好吃饭么?” 傅红雪的手指开始颤抖。 叶开冷淡地道:“你找我做什么?” 花白凤道:“开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来看儿子,难道不应该么?”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爹他的遗物找到了,原是一封给你的信,娘没有拆,娘要留给你自己拆。” 傅红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之间,他浑身痉挛的倒了下去,撞到了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他浑身都是冷汗,蜷缩着身体干呕起来。 他发病了。 里头的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花白凤站在门口。 在看到傅红雪的一瞬间,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她瞪大双眼,像是看着一个恶鬼一样的看着傅红雪,失声道:“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红雪倒在地上,一双眼睛血红,他绝望的喘|息着,那断断续续地喘气声中,甚至已带上了哭腔。 他瞪着花白凤,恶狠狠地瞪着花白凤。 傅红雪嘶声大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叶开才是你的孩子?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吼到最后,他的嘴里已经涌出了鲜血,他忽然反手抽刀,一刀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好像只有肉|体上的极端痛苦,才能让他的心不那么痛。 花白凤吓呆了,想要上来搀扶傅红雪,却被叶开猛地一把推开。 叶开冷笑道:“早在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 一个孩子的人生,不是自己选择的,花白凤当年为了一己私心,让一个无关的孩子痛苦了二十年,而让他自己的孩子,在叶家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长大,还拜小李飞刀李寻欢为师。 叶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十八岁,错位的人生已无法复原。等他见到傅红雪时,他忽然惊觉,这个少年已经被他的母亲毁掉了,复仇就是他的一切,如果他不复仇,或许会死的更快些。 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傅红雪真相。 叶开对傅红雪充满同情,所以他对花白凤又冷淡、又厌恶。 花白凤被叶开这么一推,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她心中愤懑不已,大声呼道:“开儿!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幸福快乐!别人可以说我不是东西,你不可以!” 叶开蹲下身子,在傅红雪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了几下,傅红雪晕了过去,气若游丝地呼吸着。 叶开看到了他身上遍布的鞭痕,还有他脸上留下的血泪。 叶开冷冷道:“你说的那个别人,是傅红雪么?” 花白凤不说话。 叶开又道:“你的确不是个东西!” 说着,他背起傅红雪,朝公主府疾驰而去,再也不肯理花白凤。 花白凤呆呆傻傻的立在门口,过了半晌,忽然痛哭起来。 另一头,李鱼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在看到傅红雪的惨状时,她一点也不惊讶。 她只是皱起眉,令紫杉把傅红雪带回他的屋子里,叫人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等一切都做完之后,众人退下,只余李鱼一人,坐在傅红雪的塌边,等着他醒来。 他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是那些被擦洗过的鞭痕,却仍会有血渗出来,不到一会儿,他身上干净的白衣又变得血迹斑斑了。 他皱着眉,连在睡梦之中时都痛苦地颤抖着。 他梦到了自己变成一匹马,身上套着一辆大车,大车上坐满了人,他们笑着,叫着,推杯换盏,在车上大声的唱歌。 他走不动,他嘶鸣着往前走,可是大车上的人太多啦,他好累,他走不动。 大车上的人用鞭子抽他,骂他没有用,剩下的人喝的醉醺醺,笑着看他挨打。 最后他被打死了。① 傅红雪在梦中也被鞭笞着。 而李鱼,看着他苍白的脸,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是一个很偏激、很固执的人。和自己的原生家庭闹翻之后,就见不得每一个被父母折磨的孩子。 她身边曾经有一个好朋友,漂亮开朗,工资很高,每个月却要被家里拿去三分之二,因为她有一个在上初中的弟弟。 李鱼劝她和父母断了联系,那女孩犹犹豫豫,痛苦不堪,李鱼强硬的劝说她,最终却导致她们之间的友情破裂。 后来,李鱼反思了很久,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她太共情那个朋友了,所以在她不肯和家里断联的时候又气又急,情绪爆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最后才会变成那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更成熟了,她已经不会冲动行事了,她能够利用好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常年察言观色练习出来的,对人性的洞悉。 现在,她不仅可以做到让傅红雪和花白凤反目,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傅红雪根本不会知道这后面是她的手笔。 傅红雪汗津津的惊醒,他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困兽一样的哀嚎,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李鱼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傅红雪惊慌失措地看她,好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他的眼眶通红,咬着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眼泪忽然流下。 李鱼看着他,叹气,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水,傅红雪下意思的想躲开,却又强迫自己不要动。 李鱼用拇指抹去他的眼泪,可是他的眼泪很快又流下,擦也擦不完。 李鱼无奈道:“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眼泪怎么流不干净呢。” 傅红雪垂下了头,颤抖地说:“抱歉……抱歉,我……我……” 李鱼的手抚摸上了他的小臂,问:“疼么?” 那里有一道鞭痕,打的皮开肉绽,血肉外翻。 李鱼的手并不温热,而是微凉;傅红雪的伤口却在一跳一跳的痛着,红肿着。 傅红雪忽然昂起了头,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好像已忍受不了,浑身颤抖,喉结颤动。 他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嗫嚅地祈求道:“不,不要……” 李鱼的声音好像在蛊惑一样:“别怕……别怕,以后你再也不会那么痛苦了,好不好?” 傅红雪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公主,看着公主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他忽然痛苦的疾呼道:“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复仇……真可笑,我活的就像个笑话!原来我痛苦了二十年,一切都没有意义!” 公主平静地望着他。 她的情感,好像从来就没有强烈过。 公主道:“是的,没有意义。” 傅红雪脸色惨白,他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在一点一点的被抽干,他浑身无力,四肢却发抖。 公主怜惜地望着他,又道:“我曾也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傅红雪垂着头,无力地问:“然后呢?” 公主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我的父母不爱我,可是我接受这个事实却花了十几年,因为我害怕……害怕接受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这让我觉得……我活着没有意义。” 傅红雪复而抬头。 他嗫嚅着道:“所以……你……” 李鱼笑了,她柔声道:“可是过去的痛苦虽然没有意义,但是只要真的离开这这些用爱与痛苦压迫你的人,未来你就再也不会受这痛苦的压迫了啊,离开不爱你的人,去找别的人,去做别的事情,不是很好么?” 傅红雪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 李鱼叹道:“你才十九岁,不该说什么……人生已没有意义这种话,知道么?” 傅红雪的眼中,又流出了泪水。 长久的痛苦,让他变得习惯于忍耐。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忍不住了。 他又一次倒在了公主的怀里,无声的流泪,剧烈的发抖。公主微凉的手抚摸着他,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忽然伸出了手臂。 傅红雪是个习武之人,他的手臂结实而稳定,此时此刻,他抖的像风中的烛火,他忽然发狠,颤抖的抱住了公主的身躯。 柔软……温暖,洁白如玉,他的掌心能感受到公主的每一次呼吸,这让他忽然燃烧起来。 傅红雪颤抖地凑近公主,用满是厚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嘴唇,她垂着眸,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在默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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