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觉得一个初中生的知识面不应该这么广。
试图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朱朝阳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假期里好叶驰敏突然增多的交流，那么回到班里会怎么样呢？
她会假装和自己不熟以防止被牵连排挤吗？
叶驰敏正在和闺蜜聊天，看见朱朝阳进来，路过她身边，她对着她笑了。
互相点点头。
一切回归原样。
朱朝阳心里憋着一口气，她跟他友好地打了招呼，可是，仅次而已吗？
摇摇头，真麻烦。还是做数学题吧。
某个课间，叶驰敏转身询问数学题：
“朱朝阳，这题怎么做？”
朱朝阳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余光扫过旁人，果然有人在窃窃私语。
“哎呀，你说不说嘛？”叶驰敏看他眼神游离，以为他小气。毕竟虽然暑假聊了很多，还好多次一起吃东西，却很少讨论学习。
暑假作业这种东西是难不倒叶大小姐的。
“不好意思，一时走神了。我看看。”朱朝阳压抑着自己向往上翘的嘴角。
他不喜欢给别人讲题。
但是，如果是叶驰敏的话……
她也算聪明，应该不会不痛苦。
果然，叶驰敏一点就通，小老师愉快而满足地笑了。
“这是哪来的题？”朱朝阳注意到这题目很陌生。
“六班的好朋友给我的，她假期去省会补习了，给我带了全套的资料。唉，假期玩太多了，感觉学习要下滑。”
“没事的，你基础好。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
“哼，我是基础好，你是脑子好吗？”
叶大小姐撇了撇嘴，昂着头转过去了。
朱朝阳无奈地笑笑。
如果叶驰敏愿意对自己释放善意，那班里大半的女生和一小部分男生都不会再为难自己……至于其他人……
朱朝阳没有想到，在其他同学眼里，班级第一和第二如果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那一时间是没人敢招惹的。
一个学期就这么平和地过去了，朱朝阳长高了一点点……但还是比叶驰敏矮一些……
回家多吃些鱼，多喝牛奶。
虽然不喜欢……
听说母亲高，一般孩子都不会矮……
唉，我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回家，母亲疲惫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只有在拿到成绩单时才最开心吧。
好在自己蛮长时间里保得住这个名次。
和其他人对于自己现有名次视若珍宝战战兢兢相比，朱朝阳从来没有如履薄冰之感，他很踏实。
学习是让他最踏实的事情了。
从父亲哪里回来，朱朝阳躺在床上。
父亲跟牌友吹嘘了自己的成绩，给了他两千块钱，说是压岁钱。
可是他知道，那大概是他半年的生活费了。
父亲早就不在乎自己了。
天花板因为年久，显得格外斑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翻了个身。
叶驰敏的父亲就对她很好。
一点也不苛责。
还会劝她经常出去玩，别累了，不要有压力。
她还有会给她从省会带试卷的朋友，真好呀。
班里女生之间都暗自较劲，不愿意分享资料。
不过她们对叶驰敏还不错，谁让老师喜欢她，而且她们都考不过她呢。
老师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可是自己也不需要老师同学的喜欢。
妈妈说了无数次，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真的吗？
“咚咚。”
朱朝阳从床上跳起来，现在能来找自己的肯定是叶驰敏。
“果然是你。”
“怎么了，就没有别的选项吗？”叶驰敏穿着粉色的长款羽绒服，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起来，露出棕色的雪地靴上缀了两个毛球。白色的围巾和手套也丝毫不衬得她黑，只显得很有精神。
“我在家里给我爸包饺子，多包了些就给你带了点尝尝。他最近加班特别频繁，快过年了嘛，尤其车站，案件好多呢。”她抱着红色的包，笑着说，脸上红扑扑的，应该是来的急了。
“你先进来坐，怎么出汗了。”
“饺子嘛，我煮过了，怕放久了不好吃，自行车就骑快了些。”把保温盒放在餐桌上，叶驰敏也坐了下来，摘掉围巾和手套。
“不急的。”不急的，我经常吃不到新鲜的饭菜。朱朝阳咽下了后半句，递过去一杯温水。“兑好了，刚好喝。”
“谢谢。”叶驰敏咕嘟咕嘟喝起水。
把饺子倒在盘子里，又按照自己喜好调了配料，朱朝阳吃了两个才想起来：“你要一起吃吗？”
“不用，我哪会带过来吃，一出锅我就吃了。味道不错的。”
虾仁被咬破在舌尖弹了弹，玉米汁流过味蕾。
确实味道很好。
“好吃。”朱朝阳竖起了大拇指。
“你觉得好吃就好，我刚刚给我爸送过了，给小妍也送过了。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介意，我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可累坏了。”
“这有啥介意的，你想坐多久都行。我妈今晚又值班，不回来。”说到这，朱朝阳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不禁低下头，红了耳朵。
“你在家都干嘛呢，第一名？”叶驰敏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常，酸溜溜发问。
“学习啊！我一天学十个小时语文，十个小时数学，十个小时英语，才勉强保持住现在的第一。”朱朝阳表现出患得患失万分紧张的模样。
“怪不得，那我可是比不上你。”
“对啊，所以你给我送吃的，我也没法把学习诀窍传授给你。”朱朝阳无数次思索叶驰敏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却死活不敢问出口，便如此试探。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这饺子我包了好久呢。”那种惋惜和懊恼一看就是假的。
朱朝阳又鄙视了自己一番，你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贪图的吗？没有自知之明。
不过是你自己贪图别人的温暖罢了。
和好
如果我不是第一你还喜欢我吗？
如果我不是第二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罢了。
初二下学期，老师和家长开始把中考放在嘴边，希望她们能带着好的期末成绩进入初三，意味着一个好兆头。
经过了一个学期的刻苦学习，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一个纸团出现在朱朝阳的桌面上。他知道此刻后排一定有一个人正伸着脖子探头张望。
朱朝阳扫了眼试卷，觉得没有必要检查，便直接交卷了。
抱着篮球走下楼，刚好他们没结束，场上没人。
独享的时刻结束了，一伙人走了过来。
“碰。”沉闷的声响后朱朝阳摔在了地上。
“你们……”朱朝阳望着嘲笑自己的同学们。
“你们干什么呢！”叶驰敏因为帮老师收卷子出门比较晚，听别的班的同学说年级第一被围在篮球场上，便匆匆赶了过来。
“朱朝阳，你没事吧。”远远就看到他坐在地上。
“我没事。”朱朝阳的声音闷闷的。
他曾经想借叶驰敏的势自保，可是随着他和叶驰敏越走越近，班里有几个男生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叶驰敏，关你什么事呀？”挑事的男生没忍住嚷嚷道。
“你们欺负同学就是不对的！大家都是班级的一份子，老师告诉我们要团结。”受父亲的影响，叶驰敏特别讨厌这种事情。
“什么团结，我看你们是想处对象。”好事者嚷嚷。
“哦！第一名和第二名想处对象了！”
“愚蠢，无知，搬弄是非！”叶驰敏白了他们一眼，弯腰看看朱朝阳，伸手想扶他一把。
“啪。”朱朝阳打掉了她的手，扭过头：“我不用……我没事。”
“嘶……行。”叶驰敏转身就走。
朱朝阳看她走远了，自己慢慢爬起来。
“哼，她为你说话，你还不知好歹。”朱朝阳一言不发，沉默着离开了。
考完试不熟的同学们肯定不再相见，比如朱朝阳和叶驰敏，都各自在家里等成绩。
家长会上叶军迟到了，他瞧瞧走到后排，结果没听多久就散会了，这肯定不行啊，只能找老师单独谈谈了。
走到班主任面前，刚好发现第二名的母亲也在，叶军便请教起教育的诀窍。
周春红侃侃而谈，话里话外都是对儿子的炫耀。
叶驰敏出来找老爸，听到周春红的话，本来就不甚好的心情更差了，索性转身回到教室。
朱朝阳在一个人打扫卫生。
“那天你干嘛凶我？”冷战几天已经是极限了，叶驰敏憋不住了。
“我怕连累你。”看四下无人，朱朝阳解释起来。
也许这个时候离叶驰敏远一些更有好处吧。
朱朝阳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说。
不行，他是我难得的好朋友。
哼，你怎么会有真的好朋友呢？
总之我不愿意失去她。
“……你是不是傻，我要是怕被你连累我干嘛找你。真的是因为这个吗？你作为我的朋友，这么不了解我吗？”叶驰敏觉得哪里不对，又暂时没发现。
“是因为这个……”
被发现了？这么隐秘的小心思都能被发现？
其实自己确实不愿意耽误她，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起哄的那些人着实给朱朝阳会心一击，他不想听到那些话，不想让叶驰敏听到那些话。
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像自己也看不透了……
“啪。”叶驰敏撅着嘴把一团纸扔在地上。
此时叶军回到教室找闺女，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前把纸团捡起来。
“敏敏，你这是做什么，朱朝阳同学正在打扫卫生呢。这是……唉呀，第二名也挺好的……哎，敏敏……”叶军以为女儿是因为没有考到第一名而不开心，看见女儿听到第二名果断转身的背影，他思索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朱朝阳同学，对不起啊，敏敏她脾气……”叶军发现朱朝阳也望向女儿的背影，有些尴尬。
“没关系的叔叔，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她的错。”朱朝阳温和有礼的样子赢得了叶军的赞赏，他解释说所里请了短假，事情还没做完，现在急着回去，就告辞了。
空荡荡的教室，穿着黄色校服的男生一个人拿着扫帚，低头沉思。
她给了自己那么多善意，可是自己能给她带来什么？
麻烦？
讲题目吧……
别逗了，你讲的题目算什么？
她又不是请不起老师。考前还跟自己讨论过暑假要不要一起去少年宫学奥数。
这下她肯定不会和自己一起去了。
本来也没什么不好。
得到朋友。
失去朋友。
会失去的可能都没有真正得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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