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说,住手,路西。”
言灵的力量出,路西法的指尖被迫停留在最后一片蓝色的花瓣上,是如此的脆弱与美丽,便如曾经的光耀晨星那双美丽的、恍若天空一般的眸子,带着极致的完美与圣洁。
这是造物主所能塑造的极致,亦曾是祂最为宠爱的生灵。
只是魔王的动作虽然停下,神明的内心中却是愈发的不安。纵使是全知全能能够聆听万物心声的神明,在这曾经被祂舍弃的魔王身上亦感受到了某种深深的无力。
“和我一起回去,好吗?路西——”
神明无喜无悲的目光望着路西法,眸中是亘古不变的冷漠与寒凉。再度对着路西法伸出手,做出邀约的姿态。
“我说,不——”
魔王拈花而笑,纵使在神明言灵力量的作用下,停止了扯下那最后一片花瓣的动作。姿态却仍是如此的嚣张与傲慢,恣意且狷狂。
“我说了呢,毁灭一切。所以,你为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呢?”
路西法不解,却也并不在意。银色的逆位五芒星自魔王的额头显现,带着某种邪恶堕落的气息,出现在神明眼前。
这五芒星原本是顺位,是造物的标志,亦是神明在创造路西菲尔时最初所留下的印记。只是随着大天使之王当众忤逆上帝,抛弃菲尔的封号,掀起叛乱,并最终被神明打落天际,于混沌中坠落九个昼夜,这光耀圣洁的五芒星也转变为逆位。
自此,成为撒旦的标志。同样做为此标志的,还有逆位的十字架。
只是路西法与上帝都清楚,顺位也好逆位也罢,只要路西法一日不曾摆脱这印记,那么他就终将是造物,属于上帝的造物。
漆黑且幽暗华美的六翼展开,于曾经的造物主与真心所信奉的神明面前,路西法毫不顾忌的展现自己堕落后的身形。
“路西……”
神明喃喃,脚尖不自觉地抬起,向着魔王的方向迈出,光明璀璨的双眸之中,显露出某种快得几乎让人抓不住的异样神情。
“吾神——”
鲜红的唇角如同最致命与诱惑的绝美之花,吐出温柔且缱绻的深情。路西法将那只剩下一片花瓣的七色花收回,黑色的羽翼于空气中划过冷冽的弧度,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搭上神明递过来的手掌,极致光明的力量顺着指尖攀附上细腻如白瓷一般的肌肤,留下深深的焦痕。
“怎么会?”
神明错愕,便在下一刻,黑发黑眸的堕天使那极致邪恶且极致诱惑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殷红的唇瓣直直的印到自己的唇上。那眸中,是深沉的黑暗与绝望……
神明忽然便感觉到莫名的悲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想要流泪的错觉。然而下一刻,堕天使那深深插入自己胸膛的手,将神明自那迷乱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真是好奇呢,耶和华,你的心又会是怎样的?”
光明的力量不断地侵袭着黑暗的魔王,排斥、绞杀着一切。洁白且细腻的肌肤间流露出一道道黑色的焦痕,宛若破碎的镜片一般不断地攀附上魔王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异且支离的美感。然而路西法插入上帝胸前的手,却是稳稳当当的,没有丝毫的颤动。
“你伤不了我的,路西。”
金发的神明垂眼,看向曾经一手制造的天使那只插入自己胸膛的手,声音里,是无尽的温和与威严。仿佛最广袤无垠的天空与大海一般,包容着造物小小的任性。
做为神明最宠爱的造物,路西有任性的资格。
而随着神明的话音落下,路西法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莫名的力量在将自己的手掌一寸寸自上帝的胸膛中推离。只是这位地狱的君主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愤怒抑或者懊恼。相反,还带着某种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倒也未必——”
路西法舔了舔唇角,如是言道。
第3章 chapter3
一滴,两滴,三四滴……
展开如暗夜般黑沉华美六翼的堕天使唇角含笑,目光温柔缱绻,致命且诱惑。有黑色的血液自那形状完美的脚踝处滴落下来,于地面蜿蜒出一条条黑色的印记。
当光耀晨星舍弃封号,竖起反叛的大旗,有三分之一的天使跟随在其身后,掀起战争。
第一日,双方平手。
第二日,路西重伤圣子弥赛亚。
第三日,神明降临,路西被神降后的圣子削断脚跟,打落天堂。于混沌中坠落九个昼夜之后,抛弃曾经所信仰的神灵,成为路西法。
神创造宇宙之初,便创立了天使做为助手。天使本为高纯度的灵气所化成,只是当他们堕落之后,便会失去灵气,拥有物质化的实体。
削断的脚跟虽然重新长好,却有狰狞且蜿蜒的伤口留存在其上,在无尽的岁月中被恶趣味的魔王一点点的撕开,重温那时的痛苦。
神灵留下的力量与伤痕是如此的强横,印在□□,刻入灵魂,却并非无解。只是骄傲且傲慢的地狱之主总要留下些什么,去永久铭记那久远的曾经。
有艳丽且荼蘼的地狱之花于撒旦滴落的血液中绽开,风吹过,带起诱人的芳香。
那是,血液的味道。
神明的胸膛并没有因为魔王插入的手掌而有任何的伤痕,便连漠然的眉眼,亦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垂眼看着这曾经最为喜爱的造物,缓慢且坚定的,以莫名的力量将路西法的手推出。
然而下一刻,路西法血液所化的地狱之花快速凋零枯萎,黑色的羽翼晃动,黑发黑眸的堕天使飞快地自上帝跟前抽离,有玄奥的法阵自魔王停滞过的地界升腾,带着某种黑暗到极致的压迫与束缚,一点点攀升到神明的脚下,蔓延过那洁白的袍脚……
“你困不住吾的,路西。”
所以,放弃那些无谓的挣扎吧,随我一起回去,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
任凭极致的光明被黑暗所侵染,一点点染上幽深的别样色泽,神明漠然道。只是那双金色的、无喜无悲的瞳孔,默默注视着堕天使那滴血的脚踝。
只要造物与造主的界限一天不被打破,那么纵使是地狱君王的力量再如何的强横,也不可能对创造他的神明造成伤害。
祂是神,是世间万物的主人,是至高的上帝,是光明的信仰与唯一。在祂的跟前,万物都将俯首与匍匐。只要是祂之所言,便是永恒的真理与法则。
但这并不包括眼前的乱命者,融合了黑暗与深渊的撒旦。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吾神。”
路西法摇头,只剩下最后一片蓝色花瓣的七色花再度被他拿在手上,美丽且诱人沉沦的堕天使低下那高傲的头颅,俯身轻嗅。就在那一瞬间,银色的逆位五芒星一点点染上象征地狱之主的血红。
神明心中的恐慌与不安越来越大,就在祂下意识的想要走到路西法跟前的那一瞬间,有黑色的荆棘自脚下那玄奥的法阵中生出,牢牢束缚住神明的脚步。
祂同路西法之间明明隔得很近很近,只需要神明一个动念,便可以走至他的跟前。却又似乎隔得很远很远,甚至超过了光明与黑暗的对立,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为七宗罪孽。”
低沉且沙哑的、宛如咏叹调一般的话语自路西法口中吐出,蓝色的花瓣在他的手中一点点染上纯黑。这位额际印着血色逆位五芒星,脚踝处滴落着黑色血液,身后张开了黑暗到极致六翼的堕天使不解道:
“这七宗罪,究竟是人类的原罪,还是神明之所舍弃黑暗呢?”
依据《圣经·创世纪》所记载,人类的始祖亚当与夏娃因偷吃禁果,触怒上帝,犯下罪孽,被赶出伊甸园。从此,此罪流传给后世,连绵不绝,被称为原罪。
是人一生下来就无法洗脱的、与生俱来的罪恶。
当舍弃一切的天国副君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来到地狱,成为堕天使,这七宗罪孽亦迎来各自的主人。代表罪孽的他们将会引诱具有相同罪孽的恶人,背叛光明成为魔鬼的信徒。
曾经的光耀晨星为傲慢,是七宗罪之首,地狱的主人,万魔之王撒旦。而剩下的,则是代表嫉妒的混沌之龙利维坦,代表暴怒的萨麦尔,代表懒惰的贝利尔,代表贪婪的玛门,代表暴食的别西卜以及代表□□的阿斯莫德。
这之中,除了成为撒旦的路西法之外,萨麦尔、贝利尔、阿斯莫德都曾是信仰与敬奉上帝的炽天使。在创世庆典之后,追随舍弃封号的路西掀起反叛,来到地狱。
在魔王撒旦厌倦一切离开地狱之前,他曾将其余六宗罪的印记激活,吸取他们的力量,将所有的罪孽归于一身。
所以现在站在上帝跟前的,不仅仅是地狱的魔王,撒旦路西法,更是完完整整的七宗罪的主人。
七色花,七宗罪,一朵花瓣象征着一种罪孽,尽皆被路西法掌控在手中,而后,碾落入尘泥。
现在唯一所剩下的,便是这最后的一片花瓣,由地狱之主所染黑的——□□。
身为光耀晨星的路西菲尔向来洁身自好,谦虚,宽容,耐心,勤勉,慷慨,节制,贞洁。是上帝之所钟爱,世间之极尽美好。
可是做为地狱之主的路西法,却是如此的邪肆与黑暗,放纵与恶劣。只是那极致的傲慢,叫他看不上这世间任何的生灵,亦没有谁,能真正挑起他内心的□□。
然而现在,当他执着那黑色的□□之花,目光望向那看似漠然无波的圣洁神明时,却突然想将那光明抓入手中,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神明并没有回答路西法的问题,只是下一刻,心中的危机与警兆升到极致,在神明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黑发黑眸的堕天使放下手中的□□之花,心核一点点的破碎,直至湮灭。
指尖一点点按上额际,血色的逆位五芒星被一点点撕开,消散于虚空之中。属于造物的印记,就此磨灭。
血肉模糊间,有鲜血滴落在路西法眼角,留下一点浅淡的痕迹。
“再见——”
再也不见。
伴随着掌控黑暗力量的堕天使消散,神明的身影亦在那一瞬间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离去前的最后一刻,神明终是露出笑容。
如此,也算是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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