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对视了一眼,就算没有多年下斗的经验,此时也知道事有蹊跷。按照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所记载,这虫子应该是“夏月登树鸣,冬则入蛰”,平时昼伏夜出,夏秋季的晚上活动的最为频繁。此时正是冬季,就算没有“入蛰”也不应该在大白天这么大规模的活动。 胖子按捺不住先发了话:“哥儿几个,这不对劲啊。什么斗啊这是净往外出溜虫子,咱是不是得重操旧业进去看看啊。” 我白了胖子一眼:“别这么沉不住气,这里面保准没明器,估计是这母的马陆王在里面,也是十几米长跟长白山那蚰蜒似的,要进你自己进去。” 闷油瓶没有说话,独自一人向墓门走过去。胖子抛来一个得意的眼神,赶紧追了上去。我见状气的够呛,一咬牙一跺脚跟了上去。 这种普通人的坟,按理说封住入口的石板应该就是墓碑了,上面会刻有逝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目前这块石板已经破损了大半,自然无从考证墓主的身份。墓的入口将将容得一个人弓身进入。小哥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榔头,把石板剩下的部分也砸开,光能照见的地面上有大量的马陆虫。 我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功能从洞口照进去,隐约看到一条通道向下延伸,通道的地面上也布满了这种虫子。 我们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绝对不正常。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土葬不稀奇,一来村后就是山,地方有的是,二来送到镇上的殡仪馆也确实麻烦,而且费用不菲。但是普通村民若是葬在山上,一般就是挖坑埋下棺材或者骨灰盒,填好土后立上墓碑,讲究一点的人家也不过就是用石板或者砖头修出一个比棺材略大的墓室,上面用水泥和砖头砌好,最后再立上墓碑,哪有条件像古墓那般规模浩大兴师动众,况且国家法律政策也不允许。所以理论上这个门砸开之后,里面顶多放个牌位,下面两道石板,石板下面就是棺材,现在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实在不符合常理。 胖子来了兴致:“反正来都来了,下去看看呗,咱这资历还怕这种档次的小斗,指不定有点什么值钱玩意儿呢。” “你得了吧,这一看就是现代的墓,连半搭窝子都不算,还值钱玩意儿呢。里面最值钱的玩意儿就是这堆螺栓,你要吗?” 小哥依然沉默不语,打亮了手电,身子已经探了进去。我顿时有些紧张:“小哥,咱们真要进去啊?” 闷油瓶点点头:“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 胖子立马急了:“别介啊,咱们仨同进同出同生同死,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虫子有毒,会散发一种气体,要小心。”小哥没等胖子贫完,就冷冷地提醒到。 为了进山方便,我们三个穿的都是轻薄款的冲锋衣,福建的冬天与北方不同,不是大雪纷飞的凌冽,而是一种细密入骨的寒气,气温的数字不低,全冷在无形之中,所以防风防水的冲锋衣很合适。听了小哥的话我们都戴起帽子,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我从包里掏出三个一次性口罩,一人分了一个。现在媒体整天宣传冬季雾霾多么严重,pm 2.5可吸入颗粒物对肺的损害多么大,我长期抽烟,肺已经不行了,所以我妈几乎天天在微信上唠叨我要戴好口罩,怕我不执行直接给我寄了一箱子口罩,让我每次出门戴一个,回来就扔掉。于是我就抓了一把扔在背包里,没想到还排上用场了。 “天真你这是哆啦A梦啊,口袋里什么都有。”小哥和胖子都把口罩戴上了,我们就准备往墓道里钻。这时小哥回头对胖子说:“你留在外面接应。” 见我和胖子都面露不解之色,小哥说:“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谁的墓,一旦来人了也麻烦。” 想想也是,这墓很有可能就是村里人的,一旦家人今天心血来潮来扫扫墓,发现墓门被砸开了,三个人钻在里面,那可就真是泥巴掉进ku dang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有个人望风放哨很有必要,再说了,虽说有小满哥在,狗子们也还是需要人看着的。胖子嘟嘟囔囔的很不开心,但还是服从安排留在了外面。 闷油瓶打起手电,我按亮了手机,我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从那条通道往下蹭,不可避免地踩烂了很多马陆,腥臭之气隔着口罩都能闻到。在狭窄的通道里往前挪了大概30多米,眼前的空间就开始开阔起来,再往前20多米,居然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墓室的地下空间。 地面上凸出一块平整的石板,石板正中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物体,看形状也许是棺材,那东西整个被马陆虫包裹住,成千上万只螺栓一般的虫子交错蠕动,看的我浑身发麻,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恐怕已经倒地身亡了。我忍着恶心打开闪光灯拍了一张,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在微信上发给了胖子。两秒中之后就听到上面传来胖子的一声“卧槽”。 我问闷油瓶“这虫子吃什么?为什么会围着中间那个东西?” 闷油瓶摇摇头:“吃腐烂的东西,也吃植物的根叶。” 听到“腐烂的东西”5个字,我一激灵,里面不会是尸体吧。 闷油瓶再次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向石板中央的马陆堆靠近过去。拿出一把短刀试图把虫子拨开,刚开始越拨越多,仿佛无穷无尽,拨了半天才碰到硬物。虽然看不分明,但应该是一个金属的棺材,棺材盖上有雕花。闷油瓶用刀背轻轻拍了拍,疑惑地说:“青铜的。” 又是青铜,我感到一阵头疼。 “要打开看看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先等等。” 我站起身来,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发出的光来查看四周。四面的墙壁似乎都是夯土,不见有门或者其他出口。闷油瓶打着手电,靠近墙壁,仔细地查看着。到入口正对面的那堵墙时,他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慢慢地在墙壁上摸索着。 “怎么了,有机关?” “这有一道门。” 我一听连忙赶过去:“在哪?” 他轻轻地在墙上比划了一个长方形。我靠过去用手机一寸一寸地照着,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有气流,而且这土比其他墙上的软。” 我掏出打火机在闷油瓶比划的地方点燃,火苗确实有被轻微地向外吹动。 “把门挖开?”我问他。 他摇摇头:“没有趁手的工具。” “这门会不会是机关催动的?” “我刚才摸过了,不像是有机关。” “那……机关会不会在那个棺材里?” 小哥沉默了一会,我们俩一起回到棺材旁。他默默地拿出短刀,把刀锋刺入棺盖和棺体之间的缝隙中,徐徐地用力。不知是年头太久已经腐朽,还是这货色本身的质量就没法和帝王将相陵里的东西比,过了一会就听啪嗒一声。小哥收回短刀,然后示意我让开。 我有些摸不到头脑:“我帮你一块抬开棺材盖。” 小哥摇摇头:“你没戴手套。” 我看看爬满棺材的马陆,和小哥手上的手套,明白他是怕我被咬伤,刚要辩解,小哥已经双手扣住棺盖,一发力,盖子和棺体错开了一道缝隙。马陆虫像潮水一般都缝隙里涌了出来,棺材里面发出有庞然大物在蠕动的声音。小哥一顿,跑过来把我往洞口拉,大叫了一声:“跑!” 第12章 还没跑到洞口,“砰”的一声巨响,棺材盖被掀翻,重重地摔到地上。一截巨型螺栓从棺材里探出身子,不断扭动着,几百条腿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身下。大螺栓爬出棺材,甩掉身上成千上万的徒子徒孙,突然转过头来,似乎看到了我们俩。我心里一紧,拉着闷油瓶想从来路迅速返回,螺栓王已经展开身体,一股强烈刺激性的气体在整个墓室蔓延开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虽然戴着口罩,嗓子和胸腔里还是一阵剧烈的辛辣和刺痛。 我一手拉着闷油瓶,另一手试图摸索着墙壁钻进来时的通道,刚钻到通道里,闷油瓶就拉住我,示意我蹲下。我俯下身,刺激性的气味有所减弱,我想起自己还戴着眼镜,可以勉强撑一会,就尝试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刚才的情形太过紧张,电光火石间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现在恢复了视觉,才发现闷油瓶刚才说有门的那面墙壁,似乎在被什么庞然大物往外撞击。我心里一阵哀叹,外面一个两米多长的螺栓王,看来里面还有一个,我这开棺必出事的体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用力握握闷油瓶的手,低声说:“咱们快上去吧。” 闷油瓶摇摇头说“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对面墙壁已经开始发生形变,向我们这一侧鼓起来,撞击声愈发猛烈。我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退休之后舒坦日子过久了,这点场面都有点经受不住,最主要的还是手里没家伙,连把枪都没有心里到底还是没底。 我和闷油瓶紧靠洞壁,几乎匍匐在地上。此时螺栓王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巨大的撞击声吸引过去,它张牙舞爪地朝被撞击的墙壁走过去。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响,对面墙壁的夯土层连同夯土层后面的门被完全撞碎,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一条黑黄相间的大蛇高昂着头,吐着信子从门后出来了。 此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所以我这辈子就和蛇结下不解之缘了吗?就因为我属蛇吗? 这条蛇大约长十几米,但直径远远不及我们在蛇沼碰到的那些。即便如此,我们手中没有武器,还是没有胜算,我也绝不能再让闷油瓶徒手肉搏巨蟒的情景重演。 蛇缓缓地滑动出来,一双青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螺栓王,诡谲的眼神令人寒毛倒立。它“嘶嘶”地吐着信子,身体弓了起来,双方都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这是我所喜闻乐见的,两强相斗两败俱伤,我们最后就能渔翁得利了。只是不明白闷油瓶为什么非要留下来坐山观虎斗,难道是免费的表演不看白不看?我揣测是这口青铜棺材,或是墙壁后的房间里也许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闷油瓶想等他们斗完之后趁机摸进去。 巨蛇的身体猛然向前弹出去,意图把马陆缠住,马陆的肢节快速蠕动向后躲过,体侧腺大量分泌出毒气。巨蛇显然不怕这种毒,但是眼睛受毒气刺激一时吃痛,甩动着身体后退了几步。 螺栓王头上的触角抖了抖,它的子孙后代们接到指令都涌了过来爬向巨蛇。巨蛇不停地拍打甩动,无奈数量太多,逐渐把巨蛇包裹了起来。马陆主要靠毒性,咬合能力不是它们的强项,但眼前这条蛇显然也有剧毒,以毒攻毒蛇丝毫没有露出惧色。无数马陆同时从体侧腺开始散发毒气,一时间墓室里的毒气浓度达到峰值。 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的不是口罩而是防毒面具,受到毒气的刺激我忍不住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小哥见状伸手抚住我的后背,我用手捂住尽量压低咳嗽的声音,生怕引起那边庞然大物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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