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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什木在大巴扎的观众席坐着，在花神之舞的表演前，大巴扎的舞台上还是一直有表演。 其实那没什么好看的。 这个花神诞日堪称简陋，娜布、帕尔和阿蒙往日的庆典可都是非常隆重的，可惜现在他们也只能站在隐蔽处看着海什木静静观看眼前的一切。 有人同样找到了海什木。 阿蒙险些冲上去，但被娜布和帕尔拦下，他们看着那和海什木拥有近乎一模一样脸孔的青年在海什木身边坐下。 “海什木。” “……” “看到我，很意外吗。” “……看到你这张脸，确实意外。”海什木盯着他。 身侧的青年是教令院大书记官的打扮，他神色凉薄，和海什木坐在一起宛如双生存在，唯有眸色有所偏异。 对比之下，红眸的海什木当然更像异端。 见鬼的异端。 真要比也是跟艾尔海森比。 要真跟眼前这人对比，谁才是披着人皮的恶兽？ 那张脸的主人在被一眼识破身份之后，低笑：“没想到这次回须弥能有这样的惊喜，原谅我暂时用艾尔海森的面目与你见面，那位大书记官如今正和旅行者他们在降神工坊，我相信第六席会好好招待这些阻挡他成神的客人，我这副容貌暂时不会被识破，也能抽空和海什木好好谈谈。” 海什木垂下眼眸，指尖在膝上敲击：“三个切片……奥摩斯港，净善宫，还有这里。” “真是强大的感知能力。”博士轻笑，“但你还没有强大到一瞬间灭杀我三个切片的地步吧，戾气也别这么大，我能看出你也是一位无法无天的学者——真可惜这个世界的艾尔海森没有野心。” 他凑近海什木：“听说你身边跟着被禁忌知识同化的神灵，他需要深渊力量来恢复力量，对吧？” 海什木抬眼皮看他。 博士对他发出邀请：“既然你对这个世界也不甚在意，不如与我合作，让禁忌知识彻底污染世界树所有，让世界树在火焰的余烬中化作你那位朋友的神梯？”
第172章 172 “……” 海什木收回看向博士的视线。 他视线落于前方的座无虚席。 在阿扎尔和教令院无暇空出手来干预祭典时，花神诞日继续举行，并且由于花车开遍了须弥城的道路，包括教令院的不少学者都将那开辟梦幻的花车视为神迹。 他们欢聚于此，喜笑颜开。 甚至期待着许久未见的神明是否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降临。 一定会吧。 他们受魔鳞病折磨，受死域拖累，教令院在挣扎着寻找出路，可即使是最愚昧无知的子民，也清楚他们的世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恶化。 教令院能颁布禁娱令，是剑走偏锋，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些律令得到了比反对声音更多的民众认可，因为他们根本无心情去庆祝祭典节日。 神明在须弥就好像是影子，只冷眼旁观他们的俗世百态。 神明不要他们，也几乎不在这个节日出席，花神诞日又何必存在？ 但是…… 太好了。 神明仍然存在。 神明仍然眷顾他们。 他们感知到死域的阴霾在须弥城不复存在，他们感知到精神轻松，感知到魔鳞病的症状在他们身上迅速消退。 理应庆祝神明的恩赐。 理应庆祝他们的新生。 他们不知道未来仍是未知数，甚至他们按照最初预定的轨迹，已经死亡过一次，但这次他们的心中有了希望。 能被拯救。 而他们自己能就可以看到那样的未来。 ——他们如此笃定。 “你不可能不知道世界树燃烧的代价。”海什木的神色很平静，他和博士的对话就像是在闲聊家长里短，任谁从远处看他们，都不可能想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危险的话题，“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即使新的世界树再长出来，所有的一切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包括你。” “真难得，我还以为你会对我的行为妄加点评。”博士微微笑起来，“你比我想象中更了解我。看样子在你的世界，我们也相处过一段时间？” 海什木没有回答博士的话。 但他漠然的态度已经给了博士提示，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无论我们是敌对还是其他关系，至少你比教令院那些自命不凡的学者更符合我的心意。” 教令院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单纯，权利和腐败在此滋生，很多人固守己见，用束缚庸人的准则去衡量天才，或许这个机构给予了很多雨林人学习的机会，但纯粹的天才在教令院并不能被奉为上宾，甚至会遭人嫉恨与陷害。 博士出身教令院，他那个时代教令院就已经存在这样的现象，他也是被排斥嫉恨的一员，不过陷害什么的并不存在，教令院驱逐他完全是他自己犯下了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是恶人。 博士承认这点，但追求真理的路上，本就该有牺牲。 他只是让那些实验品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作用。 大事面前，小人物只是燃料。 博士并不为其他人的不理解感到失落，因为庸人本就理解不了天才的想法，而即使同为天才，不是学者也很难理解博士对真理的执念与疯狂。 但海什木能理解。 海什木和博士同为学者，也涉足禁忌，他眼中的愚人众只是在践行属于他们自己的理念，而不是单纯的黑恶势力。 真让人兴奋。 “别恶心我。”海什木冷漠脸，“蠢货眼里，聪明人都是疯子；而你也是自以为是的一丘之貉，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得你认可，让我反胃。” “真是不留情的话。”博士可以感知海什木毫不留情的厌恶，眼里的笑意却愈发浓重，“为何这么讨厌我？同类相斥？你做过的事似乎不比我高尚多少——接触深渊，引神堕落，我的做法与你而言，不是一种相当划算的共赢吗？” 海什木的指尖无意识攥紧。 博士低沉着轻柔的嗓音：“这个世界的根子已经烂透了，唯有推翻重来，才能找到未来。” “你不打算干涉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那——正好，我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并且赢面比那些乌合之众更大；他们不一定将世界树为你献上，而我可以。” “你很讨厌我。” “但这不影响我们的合作。” “世界树燃烧的那一刻我会死，新生的世界里，你能提前将我彻底抹去，更能将那些危害到你重视之人的灾难提前处理，你可是有机会做一次编写命运的主人……” 他的手指搭在海什木的肩膀，依偎的动作亲昵，与海什木近似的嗓音低语着禁词，海什木将他的手拨开：“是你的作风，你认可平行世界的人是你，但只要现在的你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博士将自己按时间线切片，每一个都是他，但每一个又都是有着不同未来的他。 切片之间互相合作又互相提防，若是真遇到什么需要代价交换的珍品，他连另外的自己都可以牺牲，就像是之前世界里为神之心抹除其余所有切片的博士，就像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实验可以将新世界的他当做祭品献给海什木的博士。 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另一个自己也绝不是自己。 “所以我才很难以理解你们这些人。”海什木说道。 旧世界灵柩里的人，可享受不到新世界的一切。 “你们？”博士看着海什木拽住他手腕的手，觉得海什木口中的你们不止是不同的他。 “天理。”海什木说出了一个让博士相当意外的名字，但他并没有为此多做解释的意思，只是道，“这个世界还没有走到需要以毁灭来创造新生的地步，我有能力带走深渊和禁忌知识，也觉得这里的人能凭自己的力量复兴。” 博士将视线移动到海什木的脸上：“真稀奇，原来你准备做救世主吗，但禁忌知识本就是这里的人因贪婪和妄念追逐，你要让旧世界继续延续，只带走禁忌知识是不够的，这里的人总会重蹈覆辙。” “人性本就是不平的基石，以此堆筑的乌托邦，从来都是空中阁楼。”海什木松开博士的手腕，“何况我也并非没有见过世界树燃烧后的世界。” “不意外。”博士说，“世界树化身都堕落成深渊魔物，看样子那个世界已经毁灭过一次。” “不，我和他并非来自同一个世界。”海什木的手指按上虚空终端，他知道帕尔能通过虚空终端听到他这边的声音，但帕尔现在不会这么做，他只和阿蒙和娜布站在不远处，给予海什木无人打扰的安静——毕竟他们并不知道博士找上门来，到底是巧遇，还是海什木的早有预料。 是巧遇。 或许也是博士的早有预料。 他接近海什木，又以这副绝对会让海什木产生情绪的模样，或许是想知道什么，或许是想试探什么，或许是想利用什么。 无所谓。 他来得正好。 海什木点了点虚空终端的装置，暂时靠人脸扫描识别信息的终端在他眼前显示出大书记官的身份信息。 如同帕尔所预料的，他已经通过某种手段找到了自己的过去，混淆的真相被层层剥出，摆脱那些乱线般的思绪之后，一切像是一出荒诞喜剧。 “之前就说过了，你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另外的自己，但你从来不会苛刻你自己；火烧世界树同样是一场实验，而作为实验的观测者，你不会让自己死在结果前。” “……”博士眯着眼睛看着海什木，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你烧毁了世界树，也让旧世界的人活到了新世界，可惜世界线并不像你最初预料的那样，只有一路延伸的时间线。” 真正的世界树更加高维，联络的不止是提瓦特，甚至是深渊和深渊之外的界外。 或许提瓦特本身的世界树也不过它的一根枝脉，由此延伸出的无数世界，是继承与新生，也是轮回。 灭亡的世界融入地脉化作苦种，供另一条枝桠开展更好的未来——这是继承与新生。 灭亡的世界同样被记录，重蹈覆辙着从诞生到毁灭的世界，周而复始——这是轮回。 轮回是周而复始，是注定毁灭：跨越新旧壁垒的人从过去走到未来，但过去和未来就是两个世界；活在未来的人改变了未来，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过去；若他的过去毁坏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挽回属于自己过去的悲剧，顶多只是拯救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未来。 “我没什么可惜的。”博士说，“照你的说法而言，那个蠢货也不是我。” 他笃定地看着海什木：“看样子在你的世界，他的实验成功了，但跨越新旧世界壁垒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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