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操心,多照顾自己吧,你的左手看起来不太灵活啊。”萨菲罗斯掀开门帘,头也没回。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内,杰内西斯掩面仰天,肩膀颤动着闷笑。他抻开覆盖着衣袖和手套的左臂,僵硬地收缩五指。所有的关节都像生锈的零件,被埋在不能熄灭的火焰中炙烤,他向下弯曲手腕,一簇细微的火花就从衣服的夹缝中窜了出来,在暴露出的一小块血肉模糊的青灰皮肤上摇曳。 克劳德在离开后终于轻舒了口气,虽说城市停转了,但巴诺拉的空气反而清新了很多。他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没几步就从东头走到西头。 这营地占地小,生活在里面的人则更少,不少营帐看起来像是曾有人居住的迹象,现在已经空置了下来。留在户外的士兵个个死气沉沉地蹲坐在地上,见有生面孔人路过时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然后又兴致缺缺地继续发呆。 克劳德停下脚步。这里的人都是了无声息的模样,眼睛里大多有一圈绿色光轮,乍一眼分不出是新人类还是半感染者。他们根本不关心四周有什么人来了或是走了,好像喘着气只是在完成任务。 “你们啊,怎么又是这副样子,振作起来啊!” 一阵大喊声从另一排营帐前响起来,克劳德心神一动,猛地抬头寻觅过去,那声音很熟悉,就像是……他直接跳过隔在中间的帐篷,人一落地就看到了黑色的刺猬头,果然是扎克斯。克劳德五味杂陈,想摆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脸上的肌肉扭曲两下,只能拉扯出一个变形的鬼脸。 “你——克劳德!是真的吗!克劳德?是克劳德吗!?”扎克斯眼睛瞪得像圆盘,惊呼一声狂奔过来,一巴掌拍在克劳德的后背上。他大笑着揉乱克劳德的头发,扫视克劳德全身,察觉到克劳德眼睛中的光轮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 “没事的,我很好。” “这样吗…没想到会这样再见面……” “……”克劳德无言以对,马上岔开话题,“对了,爱丽丝也来了这边。但她现在还算安全,就在我家那边的据点里。” “啊?太好了——但是为什么会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啊!那家伙!”扎克斯好像同时接受了太多消息而死机,他疯狂挠着头发,在原地打转。 “…说是要研究疫苗什么的……” “我就知道……” 萨菲罗斯这会慢慢跟了过来,扎克斯见到眼熟的身影正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大脑开始疯狂运作。 奇怪,非常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见到了很多不应该见到的人啊喂。他卡壳了半刻,犹豫着要怎么跟自己的上司兼安吉尔的同事打个招呼,或许可以上去拍着人家的肩膀,然后关心一句“嘿,萨菲罗斯,我听说你死了!” 克劳德回望了一眼,以为萨菲罗斯和扎克斯并不认识,于是反射性地向扎克斯解释。“他就是那个样子,别介意,我们马上就走。” “哦,哦……安吉尔确实说他没有纪律性什么的来着……等等,你们?”扎克斯咂嘴,摸着下巴有些疑惑。“我觉得你该给我好好讲讲这是怎么回事,钉子头。” 克劳德这才意识到这两人其实是互相认识的,看来扎克斯从警署升迁到神罗本部后混得相当不错,事业蒸蒸日上,说不定原本已经要爬到一阶军官的位置了吧?克劳德咬了一口下唇,用三言两语简略地解释了一下,依然省去了很多关于自己生活上的内容。那些过去放在现在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克劳德还是想掩藏它们,这几乎是他内心深处的本能。 扎克斯一边听,一边把克劳德送到营帐的大门口,期间还不停地看向萨菲罗斯,头来回转的速度像个拨浪鼓。 “你也真是多灾多难啊,总之活着就还有办法!”至少还活着啊,扎克斯背对着冷清的营地想,回忆起空出的帐篷里也曾有过和他同吃同住的兄弟。 “嗯…嗯…扎克斯,你不去看看爱丽丝吗?是你的话,那边的据点应该……” 扎克斯沉默了半晌,然后笑着挠了挠头。“啊啊,其实我有点抽不开身啦……”他无奈地向克劳德解释起状况。 他是杰内西斯的副手,他们的军队在撤到巴诺拉前经历了一场极其失败的行动,队伍牺牲了一半的士兵,撤退的路上也不停有同僚被感染,最终成功活下来人只有三分之一。 大家起初还盼着援军,后来更多的是在等待中麻木。入眼皆是一片混沌,看不到一丝光亮,这座城只是缩影,照应的不过是山雨满天。 这时候,街头出现了一种药物,它的效力惊人,能抑制丧尸化的感染,迅速传入了巴诺拉的大街小巷。杰内西斯那时亲自四处调查,结果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药物也一直在巴诺拉的暗网里流传,结果就造就了现在这帮派四起,摩擦不断的城市。 扎克斯在帮派刚开始兴起时还尝试教训些四处找茬的恶党,但恶行像繁衍极快的虫群一般无法遏制,被帮助的居民处境反而更加艰难。巴诺拉的法律已然形同虚设,乱世里谈论道德十足可笑,只有武力才是决定性的筹码。 但他说什么都想做点什么,于是联合了其他几个士兵一起,在城北占下了一片民区,把那里划做自己的地盘并成立了帮派。这是个以恶制恶的方法,只要他还镇守着那里,其他的帮派和狂徒就还会忌惮几分,住在里面的普通人居民也能勉强度日,所以他不能离开太久。 克劳德听了半阖双眼,叹气一般嗯了一声,也不再坚持。扎克斯摇了摇他的肩膀,坦然地望着天空,转头开始帮克劳德想法子。 “你们在找那种药啊…有点麻烦,现在已经没再听到什么沾边的消息了。如果要找的话最好去黑市那边探探,城里烦人的帮派都在黑市里做过交易,是情报最密集的地方。不过你懂得,要的不是钱。”扎克斯一边在头顶比画着各种奇怪的发型,一边模仿着狂徒们大摇大摆的动作,夸张的表演更像在演一只大猩猩,克劳德看了忍不住发出一声笑音。 扎克斯眼睛一亮,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和克劳德对了个拳。“你小子力气大了不少啊,绝对能狠揍那些家伙了!” “当然了。” “现在我还有点时间,要我陪你走一趟吗?”扎克斯搜遍全身,摸出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来,在上面描描画画,塞进克劳德手里。 克劳德摇了摇头,接过地址看了一遍。萨菲罗斯这时靠过身子来,从他的左侧肩膀探头来看。克劳德相当自然地把地图往左一移,然后随手递给了身后的男人。 “啧啧。原来你有人陪了。”扎克斯下嘴唇撇了撇,眼睛突然挤了起来 ,笑意盈盈的表情有几分从前风流浪子的神韵。克劳德不明所以,呆愣愣地和扎克斯对视,直到萨菲罗斯开口问话。 “安吉尔在守卫米德加?” 扎克斯的表情猛然干瘪了下来,苦大仇深地耷拉下肩膀。“大概是。那样最好,他到这里来肯定会气得少活十年。” “确实是他的作风。” 萨菲罗斯不再停留,克劳德跟扎克斯打了一声招呼,跟萨菲罗斯离开了营地,按照扎克斯给的路线寻找黑市。萨菲罗斯观察着克劳德的脚步,察觉青年的心情似乎好上了许多。 他们在城市的巷道间穿行, 在一片焦黑狼藉里前进别有一番风味。街景依稀能看到旧时的繁华,马路上涂满了干涸的血污痕迹,路灯横躺在地上,各式指引牌破的破烂的烂。大街上仍然有人,马路上也有汽车驶过,可能是因为萨菲罗斯的武器与气场太过有震慑力,暗中观察两人的半感染者们并没有试图拦路打劫。 顺着扎克斯画的路线走到尽头,克劳德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了眼前就是黑市的所在地。说是黑市的地方原本是个半封闭式的购物商场,有三层高,里面竟生意兴隆,停运的电梯上也坐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人。 萨菲罗斯径直往唯一的入口走去,直行的步子毫无阻挡,而克劳德仅落后半步,却在狭窄的过道口被人拦下。那人像是个地痞无赖,又端着掌管出入的售票员的架势,向初来乍到的生客要点好处。 眼看着后来的几个男人都毫无阻拦地走进院子,克劳德明白这是只针对自己的“规矩”,大概率是因为身形所得到的“特殊优待”。 克劳德无视那人直接绕开,守门人当即伸手去揪他的领子,他微一侧身,接着锁住住对方的胳膊,一把将人反摔进院子。 这种行为终究太过惹眼,被摔进院子的男人气得面色发青,嚎叫着扑向克劳德,在纠缠中被打得鼻青脸肿。失了面子的男人留下个愤恨的眼神,恶狠狠地拂袖离开,而聚集在院子里和楼梯上的人看了一出好戏,一双双眼睛全落到新出现的两个眼生新客上。 一只酒瓶从二楼的看台摔落,清脆的响声宛如号角,随即就有一把匕首从阴暗的角落飞出,扎向克劳德后心。克劳德本欲侧身闪开,而萨菲罗斯以正宗的刀镡抵住匕首,在回首间打飞回去。 原路返回的短刃速度加倍,黑影一闪就扎回了来时的角落。惨叫从二楼炸开,靠在栏杆上看戏的人见怪不怪,并未关注那从角落里蔓延出的鲜血,只是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这地方屋前屋后埋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黑市包容了一切嘈杂,即使闹剧已经落幕,混杂的讨论声和打砸声也此起彼伏。占据中间位置的大多数都是些半感染者,少数几个的普通人都藏在边边角角里,不敢向中间踏入一步。 克劳德在边上找到了一排椅子,其中一桌人见他走过来直接让出一张桌子,免得被胡乱灭口。这地方不算宽裕,克劳德坐着还算勉强,萨菲罗斯把凳子移出去一节,这才能舒服得坐下。 “下一件,凯特先生继续提供10颗龙丹、10箱肉鸡、50箱米和10把老伙计。”盖着兜帽的小个子人影站在二楼,脸上戴了个面具,一丝真容不露,声音清晰而客套。“交易条件照旧。” 场子里霎时满是嗡嗡的商议声,底下的人似乎都有所顾忌,有的懊恼有的愤怒,所有人都对这高昂的奖励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个人敢振臂接应。 萨菲罗斯瞧着二楼人的面具若有所思,克劳德听着乌泱泱的人声揪着眉头,看向邻桌两个犹豫不决的人。 “喂,交易条件是什么?” “现在还有不知道的?这买卖至少挂了两三个月了。”邻桌的大胡子对这高调入场的青年有几分敬意,他用手指剔着牙,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套近乎。“想知道是什么不?” “……”感官敏锐也有坏处,克劳德嗅到大胡子嘴巴里传来的腥臭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肉灵芝,听说过么?就在南边的海岸古城里。”大胡子见克劳德往后仰着身子,缩回身子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那可是稀罕物,老辈人都说吃了能长生不老,可惜是千金难买啊。虽然小哥你看起来很强,但劝你还是别想了,不去还能再多活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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