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她语重心长地对塔矢亮说:“麻烦你们了。以后请多让小光锻炼一下他的酒量……都是进了社会的人了,怎么能喝不了酒呢?” 塔矢亮点头,尽管塔矢亮在想“以后想让进藤喝酒应该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吧”。伊角则在一旁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展现出自己得体的微笑。 听到那句“只能喝三杯”后,进藤光冲塔矢亮笑了笑:“别担心,我有分寸的。而且我之前跟爷爷探讨了喝酒秘籍,这次我绝对不会醉了!” 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难看。 进藤光点了清酒,给小杯子里倒上清澈的液体。他慢慢地喝,塔矢亮看着他。进藤光看见对方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然而四目交汇只是一刹那,在对视的瞬间之后,塔矢亮立马垂下了眼帘。 进藤光想,又是这样的表情。 这时候的塔矢亮,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吃完饭,他们走出料理店,沿着街道慢慢走。远处在开烟火大会,烟花在夜空中绚烂地绽放,让两人不由得想起绪方结婚时那个浪漫的夜晚。路边的屋舍的檐角,都挂着灯笼或复古的电灯。很多老爷子坐在灯下,面前摆一张棋盘,棋子在棋盘上滑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进藤光悄悄走到两位老人旁边看。“是将棋啊。”他小声说。 “将棋?”跟他一同走过去的塔矢亮重复道,“这是什么?另一类棋吗?” “啊,你真是围棋笨蛋。”进藤光说,“你会下将棋吗?” 塔矢亮看了看棋盘上正在进行的局势,“……不会。” 两位老人正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桂马香车一路进攻,深入敌阵。进藤光悄悄跟塔矢亮讲将棋规则:棋子摆放的位置,每一种棋子的走法,如何升级,以及可以花一手将己方被吃掉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盘的“打入”规则……塔矢亮一向聪明,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妙处,对于正在进行的棋局,也看得懂一些了。 “你平时也下将棋?”塔矢亮问。 “我当然很少下。”进藤光笑道,“但是我初中有一个学长……就是之前跟你比赛过,姓加贺的那个学长,他当年是将棋社的社长。我就偶尔跟着他学一点将棋。” 加贺。塔矢亮从尘封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他原本是学围棋的,对吗?” “嗯。只是后来他……不想再学下去了。” 塔矢亮想起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和那个红头发,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男孩的对局。对方棋感很好,棋艺并不差……那时候的自己说了什么? 我让你赢吧。 那时候的自己说出了这种话。在击败一个又一个前来挑战的对手,在同龄人之中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够匹敌的情况下,小小年纪的塔矢亮笑着对自己的对手说:我让你赢吧。 真是不可思议。 棋局已经进行到最艰难的时刻。两军对垒,局势焦灼。进藤光认真地看着棋局,转头小声问塔矢亮:“塔矢,你觉得谁会赢?” 塔矢亮说:“或许是这边。” 果然。十几步后,老人飞车移下,照将,对方始终棋差一步,无论如何防御都改变不了被将死的局面。对方只好认输。进藤光冲塔矢亮笑笑,而后两人一起离开了这方小小的棋盘。 “真过瘾!”进藤光说,“回酒店我们也马上来一局怎么样?” “嗯。” 应声之后犹豫片刻,塔矢亮终究还是开了口,“进藤,加贺现在还……” 塔矢亮长大之后终于明白,自己当年说出来的话究竟有多么愚蠢。任何时候都要尊重对手,不论对方的棋艺好坏。用强者的围棋欺负弱者的围棋,不是强者所为。因为自己是强者而轻视他人的围棋,也非一位合格的棋手所为。 “他现在在做房地产。”进藤光说,“他也只是偶尔下下棋。或许……他已经原谅你了,也说不定?” 加贺工作买房后,进藤光受邀去参加乔迁宴。说到塔矢亮的时候,加贺依然没有忘记当年的那句话。但最后,加贺还是说:“像塔矢亮这种人,或许并不存在看得起看不起对手的说法。他……可能心里真的这么想。这样的小组冠军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话说到最后,加贺自己都不明白这些年对塔矢亮究竟抱有怎样的情感。是厌恶?还是嫌弃?也许两者都不是。只是一种少年时期的偏执——对某些人,某些事总是抱有奇怪的执着。 “原谅?”听到这里,塔矢亮转头看向进藤光,“他会原谅吗?如果是我,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塔矢亮的神色在路灯下晦暗难辨。进藤光默默地想,或许那不叫原谅,只是一种时过境迁,对于自己小时候曾经执着的那些东西,报以岁月的理解。 塔矢亮订的是民宿——他们拥有一间充满大正和昭和时代气息的屋子。进藤光抢先洗澡,趴在床上同和谷玩游戏。塔矢亮洗完澡出来时进藤光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塔矢亮把发圈解开,将长发放下来。带着水汽的头发,朦胧的烟雾。 “塔矢,你头发真的好长啊。”没来由的,进藤光突然就想说这么一句。 塔矢亮笑了笑,转身拿毛巾擦拭发上未干的水珠。一起下棋的时候是晚上九点,这盘棋局一直进行到十点半才结束。新干线上进藤光赢下快棋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塔矢亮就极为漂亮地让他中盘认输。复盘时的争吵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日常,而在这份日常中又有一些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的乐趣。他们就这样闹哄哄地吵到十一点多,然后进藤光气鼓鼓地翻身上床睡觉。 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窗外一闪一闪的群星。看见这片星星,进藤光就忍不住想起佐为。佐为消失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是一串美丽的白色光点。它们飘向窗外,消散于无形。除了进藤光,没有人知道这个叫“藤原佐为”的鬼魂曾经存在过。即使被人们记住的是“sai”,又能怎样呢?会说话,会开玩笑,会亲切地喊“小光”的那个人并不是冷冰冰的代号“sai”。 “塔矢。”他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进藤光眨了眨眼睛。“有很多事,我并没有告诉你……关于——”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塔矢亮打断了。“你不用说。” 不知为什么,即使是在昏黄的灯光中,即使隔着床头柜,进藤光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塔矢亮的眼睛。对方的瞳孔里,倒映出的他的影子,是如此的清晰。就像这几年来的相处中,塔矢亮的眼睛里总折射出某种绚烂异样的光彩,让进藤光稍不留神,就会深陷下去。“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问。” 塔矢亮的声音一向很让人充满安全感。“睡吧。”他说。进藤光观察他的表情——然而就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去测探水是否流动一般。塔矢亮的表情平静无波。 “睡吧。”他再说了一遍,随后拉灭了床头柜上的灯。霎那间一片黑暗,呼吸清浅,只有星星在闪烁。 PS:将棋的确是很好玩的棋类运动,说起来跟象棋很相似 快来评论区里玩(??°з°)-??(能跟大家互动是很开心的事情) 第14章 一觉醒来,是早上八点。太阳明晃晃从阳台照进来,进藤光从床上爬起来,找了半天没找见窗帘,环顾四周才想起他们订的是民宿,要的就是这种原生态的大自然气息。他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看见塔矢亮也从床上坐起来,正在穿床边的拖鞋。 “早上好,塔矢!”进藤光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塔矢亮将手腕上的胶圈解下来,将一头长发拢了拢,绑成低垂的马尾,“早上好,进藤。”随即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两人虽说是朋友,去对方家拜访过好几次,也拥有彼此家门的钥匙。但是同住一间屋子,还是挺新鲜的——进藤光想起十五岁那年,为了北斗杯的赛事,他和社清春住在塔矢家集训的情景。塔矢亮睡着自己舒服的房间,进藤光则和社清春同挤一屋,还要忍受大半夜时不时听到的,社清春悠长绵远的呼噜声。 偏偏这家伙不知道自己会打呼噜。 但是塔矢亮的睡眠习惯明显比社清春好很多。社清春的睡姿放荡不羁,被子踢来踢去,脚不是放在床边就是半支棱在墙上。塔矢亮则不然,无论是作息时间,还是睡觉的姿势,亦或是每天准时准点把他叫醒的生物钟,都有一股老干部的气息。塔矢亮虽然以前拥有对局时不吃午饭这样不良好的习惯,但他对于自己其他的健康方面非常上心。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多少棋手,下棋或许很厉害,但是一旦要在棋室里跪坐上几个小时,就嚷嚷着腰疼腿疼脚疼。塔矢亮的养生之道估计是从塔矢行洋和明子那里学来的,每天泡一杯茶啦,碳酸饮料一概不碰啦什么的,都被执行得很好。甚至以前塔矢亮都不会去吃被誉为“垃圾食品”的麦当劳和肯德基。 只是看着进藤光兴致勃勃地吃,他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想要尝尝的冲动。当然最终他也尝试了一次,觉得味道没有想像中那么惊为天人,便放弃了再吃第二次的想法。所以两人点外卖的时候,塔矢亮总是选择中华或日本料理,而进藤光要么是拉面配可乐,要么就是炸鸡配可乐。 “可乐真的很好喝?”有一次点外卖,塔矢亮终于忍不住问。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饮料能让本因坊棋士入如此着迷。 进藤光飞速答道:“当然好喝了!塔矢,你是没体会过那种泡泡在喉咙里咕嘟咕嘟的感觉……真的超棒!你要尝试一下吗?” 说完,进藤光把自己的那瓶递给他。塔矢亮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于是进藤光笑着把可乐拿回去,仰头灌了一大口。塔矢亮能看到眼前的人喝完可乐,一幅餍足而快乐,微微眯起眼睛的神情。 思绪在空中漂浮,进藤光还坐在床边发呆,将自己打理整齐的塔矢亮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刹那间对上塔矢亮的双眼时,进藤光朝他笑一笑,就一溜烟跑去洗漱去了。 早餐是在楼下露天拉面店解决的。店家自称是来自福冈博多的正宗海鲜拉面,却还是被进藤光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我感觉博多的拉面和这家不是很像吧?”进藤光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金澄澄面汤上漂浮的红色大虾,“感觉那边的汤底味道好特殊,像是加了什么别的香料。”他碰碰塔矢,“哎,塔矢,你觉得呢?” 曾经有过一场比赛,在各个城市接力式地展开。进藤光和塔矢亮一路辗转,起点为东京,磕磕绊绊,一场一场比赛过后终于来到北海道。其中博多就是比赛举办城市之一。进藤光还记得那一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比完赛正好是下午,两人不知道吃什么,博多方言又听得有些吃力,于是找了家路边据说评分很高的拉面店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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