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观赏萨菲罗斯剑技的休息时间也变成了体力活儿。萨菲罗斯的剑术老师每周来两次,剩余的时间克劳德都会去。克劳迪娅搓洗衣物的时候克劳德在边上帮忙跑腿,抱着一摞湿透的衣服摇摇欲坠。做母亲的很担忧,但是克劳德觉得很开心。 妈妈,终于有人肯定我了,我必须做好。他说。 再往冬天走,水温下降,克劳迪娅的工作变得艰辛起来。克劳德也是,每次他都带着红肿的双手出现在训练场。某天开始,红通通的手里多了一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是给萨菲罗斯的:一个完整的大松果,结了霜的蘑菇,一个珍藏的玻璃球,还有两个小木头人,种种诸如此类。克劳德就像一只乌鸦一样叼了各种闪闪亮亮的东西过来,他们可能谁也没料到,最后萨菲罗斯把这些东西堆了满满一箱。萨菲罗斯第一次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里写满了诧异,克劳德结结巴巴地说是谢礼,感谢萨菲罗斯教他练剑。萨菲罗斯盯了半天那个粗陋的小玻璃球,什么都没说,点点头,把它揣进裤兜。 萨菲罗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拿出那个玻璃球,对着昏暗的天光端详着,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 每天他都收下了克劳德的东西,放在房间里柜子的最下层,因为他不想让宝条知道。女仆对那个男人忠心耿耿,萨菲罗斯干了任何异于常日的事都要报告给他。也不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萨菲罗斯冷冷地想。但是他需要有个借口把她给换下来,现在暂时不行。 于是每个克劳德来的日子都多了一点小小的期待。有天克劳德什么都没带,他竟然有些失望。克劳德连忙解释说,因为他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他从尼布尔海姆带来的小宝库已经掏空了。 第二天他的小鸟带来了两个小木头人。萨菲罗斯很好奇,接过来翻来覆去地审视着,然后克劳德从他手里拿回去了一个,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是这样玩的。 他举着手里的小木人,用木人拿着的小木剑轻轻碰了碰萨菲罗斯手中小人的剑。 村里的男孩子都爱这么玩。不知道您喜不喜欢。他讪笑到。主人应该没有玩过这些穷人的东西吧……哈哈。 然后萨菲罗斯竟然也伸出手,用小人碰了碰他的。“就是这样吗?”男孩微微偏过头,安静地看着他。 于是那天萨菲罗斯也没认真练剑。他们俩丢了各自的武器,蹲在地上用小人打得有来有回。萨菲罗斯的左利手在此时显得劣势,因为小人的剑可没有考虑左撇子,怎么拿怎么别扭。打了一阵克劳德逐渐兴头上来了,他的小木人灵活地拨开萨菲罗斯的剑,然后手举起来,小人从上方劈了下去,把萨菲罗斯手上的小木人打落在地:“哈!我赢了!”他高兴地喊起来,后知后觉是不是应该让让新手,克劳德有点慌了。但是萨菲罗斯好像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他没理那两个掉落在地的木偶,而是看着克劳德。原来他也会喜欢这种普通人的游戏啊。克劳德想。 “你看起来很擅长,以前经常和别人玩吗?”萨菲罗斯问他。克劳德张了张嘴,情绪低了一度:“嗯……经常玩,但是只有我自己,左手打右手。” “我也是左手。”萨菲罗斯笑了起来。“你仍然可以左手打右手。”他的小仆人呆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心起来。小孩真好哄,萨菲罗斯想。 于是他们迅速混熟了。孩童的友谊总是开始得毫无预兆。萨菲罗斯闲暇的时候会让克劳德带着他在庄园里四处转悠。说来有些可笑,这是他从那位贵族母亲手里继承的东西,可他却从没去看过。克劳德告诉他哪些野果可以吃,他报以讲述书中看到的广阔世界和奇异的故事。萨菲罗斯看着克劳德爬到树上给他摘果子,那些不知道酸涩还是甜蜜的东西掉在地上,然后克劳德像一只真正的小鸟一样从树梢跳下来,落地的时候却没站稳摔了一跤。 萨菲罗斯把他拉起来,看着克劳德脸上的汗水,心想这就是友情吗,感觉还不坏,不,应该说是好极了,比幽暗的地下室和烦人的宝条都好了太多。宝条总是说他能够成为神,但是萨菲罗斯只觉得无趣至极。他莫名希望克劳德不是看在他是主人的份上才主动去上蹿下跳,帮他干那些脏累的事情。 TBC. 第4章 小鸟当了萨的贴身小仆人狸!可喜可贺 咚咚,咚。萨菲罗斯听到他的窗户被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他合上书,打开窗户,一低头果然看见克劳德挂在外面。 “萨菲!”男孩顶着满头的雪,像一只停在窗边的小山雀。看见他,一下笑得很开心。萨菲罗斯熟练地把他拉进屋里。克劳德落地像一只落水的小动物一样,抖了抖头上和身上的雪花。脸冻得发红,响亮地吸着鼻涕。他走到壁炉旁,把冰凉的手凑上去烤火。 “你……心情不好?”克劳德偏了偏头问他。萨菲罗斯也不避讳,点点头。 “宝条好像发现了什么。”萨菲罗斯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神情阴鸷。和宝条对话的不愉快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克劳德因为他的话几乎跳了起来。完蛋了,他想,本来贵族和平民做朋友就是被鄙弃的事,更何况是那个可怕的宝条。 “别紧张。如果他要做什么,去年冬天我开始用壁炉的时候他就该发现你了。”萨菲罗斯手指敲着膝盖,“一年多了,感觉他有什么话也快憋不住了。” 他一抬眼发现克劳德满脸惊恐,心情好多了:“我想了个办法,今天就是准备告诉你。” “你来做我的侍童。”萨菲罗斯说出了他的结论。 “什……什么?”“侍童,贴身仆人,照顾我的起居。”萨菲罗斯耐心地说。克劳德终于明白了,手不安地捏着衣服下摆:“……我能做好吗?”他心里完全没底。来这里一年他的工作复杂程度也就是洗衣服和喂陆行鸟。 “会有人教你。另外,如果你答应了,我就把你的母亲——是叫克劳迪娅对么?把她调来打扫花瓶和那些古董,这样她就不必冬天还要在刺骨的凉水里洗衣服了。” “我做!”克劳德马上回答,萨菲罗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感激地看着萨菲罗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克劳德的那些小破玩意儿没有一件配得上萨菲罗斯此时的善意。于是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走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谢谢你,萨菲。”他放开时发现萨菲罗斯的表情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他的小主人叹了口气:“这还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抱我。” “我很抱歉……”克劳德一下难过起来。萨菲罗斯一点也不难过。他发现只要他给克劳德讲他前些年的经历,对方就会显得比他还伤心。不管是他从有记忆开始每个月都要去地下室放掉一升的血液还是亲眼看着生母被皇帝当众斩首,克劳德听着萨菲罗斯讲这些事的时候有时竟然会掉下眼泪。萨菲罗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他过得再糟糕肯定也不如偏远村庄的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小孩。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为他难过这一事实,让他感到无比快乐。 于是不久后克劳德就住进了萨菲罗斯原本的女仆的房间,然后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萨菲罗斯有多厉害,超乎他想象的厉害。上午是剑术训练,克劳德也要跟着一起;下午到晚上都是私人教师一个接一个地来上不同的课。老师们冷漠古板,滔滔不绝地念着书,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专注听着,克劳德抱着外套站在书房外面等他,上午的训练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听得昏昏欲睡又站得脚痛,觉得不如回鸟舍去给陆行鸟割野菜。又过了几天萨菲罗斯突然让他一起来听课,但克劳德连字母都不认识,羞愧得涨红了脸。于是当天晚上,在克劳德手忙脚乱地给萨菲罗斯脱掉他繁复的衣服时,他的小主人说,我来教你识字。我的仆人不能连书都不会读。 萨菲罗斯说这话的时候理所当然。于是克劳德也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学,于是萨菲罗斯每晚的睡觉时间延后半小时,用来教克劳德识字。过了一段时间克劳德才意识到,萨菲罗斯给他的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一般仆人应得的东西。萨菲罗斯很讨厌在餐厅里吃饭,因为漫长的餐桌前只有他一个人让他觉得很可笑。于是延续了上一个女仆的传统,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由克劳德送到他的卧室,而萨菲罗斯有时会以吃不完为理由分给他一部分食物。克劳德跟着蹭吃蹭喝,只顾着惊叹于自己没有可能吃到的美味,全然没想过帮忙吃剩饭是什么样关系的人才能做的事。而萨菲罗斯总是盯着他吃,看着克劳德把自己吃厌了的食物嚼得津津有味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当迟钝的克劳德都意识到他享有了什么特权,等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克劳迪娅无数次提醒他,得到主人的照顾就一定要做得更好,谨言慎行,克劳德总是认真听着点头,他确实也尽力做了。他学得很快,一个月就能读写了,剑术课上换了一把更重的长剑,也牢牢记住了萨菲罗斯那些款式繁复的衣服要怎么给他穿。 某天下午宝条子爵再次来访。之前克劳德是听到马蹄声拔腿就跑,从萨菲罗斯的窗户一跃而下跳进树林里消失不见;现在他不能跑了,被萨菲罗斯拽着领子拉回来,紧张地站在边上等待。 克劳德第一眼看到宝条的时候,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好丑。子爵骑着一匹和他一样年龄又大又丑的黑色陆行鸟,路过克劳德的时候刨了一爪子土在他身上。宝条侧着眼睛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每条褶皱里都写满了未知的情绪。克劳德勉强忍住打寒战的冲动跟在后面。他知道宝条要干什么。萨菲罗斯说过他每个月都要放血,克劳德想象不出来那得是多么恶毒的巫术。 宝条下马后径直走向萨菲罗斯,萨菲罗斯也一言不发,跟着他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克劳德牵着宝条的鸟,担心地望着。萨菲罗斯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消失在地下室里。 克劳德从鸟舍回来的时候听到了萨菲罗斯的声音。直觉告诉他不该这时候进去,于是站在屋外拐角的阴暗处等待。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听见萨菲罗斯说:“……我需要一个不会背叛我的下属。他天赋很好……哈,你有这个自觉就好。原先那个女仆……叫什么来着?对你不也是忠心耿耿么。” “……宝条。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做你该做的事。”萨菲罗斯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尚且稚嫩的嗓音让这句警告听起来很滑稽。宝条大笑起来。“好,好,不错,很有气势……我当然相信你的眼光。不过你也明白吧,沉迷于过家家游戏对你没有好处……别玩的过火就行,萨菲罗斯。我还会再派人来的。”然后他从正门走了出来。克劳德于是飞快地悄悄溜走了。宝条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往克劳德方才藏身的地方看了过去,那里的草丛还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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