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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了？然后，他听到这个明明在现实里望向他，只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然后将头转开，径直走掉的男人在那里，温和地问着他说。“克拉克，你不舒服？” 告诉我是什么吓到了你。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克拉克不明白为什么布鲁斯会不同他继续交好，就好像他很明白为什么布鲁斯会选择不再同他说话。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其限度的。 就好像许多人在超人死而复生的第三回就已经对他死亡的事情感到了厌倦一样。如今，超人之死甚至只能上一次当天《星球日报》的新闻头版。到了第二天，“毁灭日是什么”，“如何防止出现更多的毁灭日”就会挤占那些宝贵的新闻空间。 人们似乎习惯了他的死亡，将他视为耶稣基督一样，不管死掉多少次都可以回来的，被挂在教堂和家中卧室墙壁上的具有象征性的存在。 但是布鲁斯并没有。 布鲁斯并不能。 “你这次能够复活真的花费了我们许多许多的精力。”因为灵魂的破碎并不是找出一盒针线，施放几句魔法就能让它异常轻松地完备。“我们……收集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就好像布鲁斯，布鲁斯向扎塔娜提供了很多很多的记忆，他和你一起共处时的记忆，以用来修复……你灵魂中失去的一些……被磨损掉了的东西。”布鲁斯把他的一部分放进了克拉克的胸膛里。当克拉克知道时，比起布鲁斯果然是在乎他的暖意，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心酸，一阵无法控制的，好像胸口有什么东西要被这些话割裂开的心酸。那些来自布鲁斯的部分似乎正在回忆，回忆起当它们被注入克拉克时，他那一刻的感受是什么样的。“而这真的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克拉克。”戴安娜说，“真的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布鲁斯会避开他。 倘若你爱一个人，而那个人只能在你面前反反复复地赴死，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别开眼，快点走开，不要再去看他。 人流的泪是有时尽的，就好像人能够流出的血也是有其限的。 而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布鲁斯要避开他，就算布鲁斯要决心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过像是超人这样的朋友，克拉克也依旧无法怪罪他。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此事而怪罪他？ 他分明听到了布鲁斯心里那一刻存在的，甚至比他自己死掉还要痛苦的，被人剖开了心脏的呼喊。 正因如此，当克拉克回来后站在那里，扭过头，望向布鲁斯，极其安静地望向他，却发现布鲁斯只是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始，克拉克便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和蝙蝠侠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有一次哈尔坐在那儿，看着他俩，看着蝙蝠侠走开，又过了几秒，才这么慢慢地开口说，“当然啦，大超，你不能为了这件事而责怪他……” “我确实没有责怪他。” “他为了你的复活所付出的奔走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来的更多。”可怜的家伙。哈尔看着蝙蝠侠的背影，不误慨叹地说。“可怜的老蝙蝠。” 而既然克拉克已经知道布鲁斯的身心俱疲，已经知道布鲁斯对这段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因为几次死亡而消磨干净的感情感到厌倦，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走过去对着布鲁斯说。 对不起布鲁斯。 或者更过分的。 让我们从头来过吧。 克拉克不是自己主动地想要赴死。 或许正是因此。 布鲁斯甚至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的话都没有办法对着克拉克开口。 但是总是会有什么方式能够让他们复原，总是……克拉克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他的心底会希望——总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至少能够跟布鲁斯待一会儿，能够跟布鲁斯略微地说一说话。 “我有点担心布鲁斯。”当他在一次工作结束，和扎塔娜告别时，他看到那个女孩犹豫了片刻，才终于对着克拉克静静地开口说，“我……有点担心。” “你是说什么？” “我是说……好吧，我不是想责怪你，但是你这次的死真的给布鲁斯的心理压力很大。”他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的死给布鲁斯的压力如此之大。 他们两个都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在卢瑟那次不出意外很有可能会干掉超人的计划中让超人活了下来，然后，就在布鲁斯坐在克拉克的病床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一个“至少这一次你真的努力做到了，哈”的打趣，然后望着他的眼睛，跟他轻轻地碰过了拳后。 不到两天。 超人再次死在了他的面前。 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像是那样一次又一次的努力，试图阻止一个人的死亡却还是看着他死掉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这一次，“最开始他跟我要了很多无梦魔药……好吧，我本不该透露这个的，这个是布鲁斯的隐私，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他那时看起来状态很糟，他的眼睛跟杀了人一样的通红着，而与此同时看得出来，他因为梦里的折磨而无法入睡……他甚至可能因为睡前那独处的三四分钟而感到痛苦的无法入睡。“他问我有没有能够一口下去下一秒就失去知觉的蒙汗药，而我建议他在这方面优先咨询一下他们哥谭的那些暴徒匪帮。” 这当然是无力的打趣，因为倘若他们不对着那件困扰着蝙蝠侠的事情打趣，那么接下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对这件事还能够做出些什么。 “他在为你奔走后的一段时间里就停了药。”看得出，有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宽慰了布鲁斯那颗千疮百孔的疲惫的心。但是“当他前一阵又找到我时，他看起来比之前要更加……糟糕了。”他看起来不仅是疲惫，不仅是倦怠，与此同时……“他的眼神里，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神里……” 有着那么多的无法控制的深深的厌恶。 “我给他略微做了一点点药，但是后来，他找我要的药的数量越来越多，而我决定他不能一辈子靠无梦魔药把那些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给对付过去。”而布鲁斯的情况毫无疑问从那一刻起脱离了扎塔娜的掌控，“而在上次见面，我问他他的梦现在变得如何时……” 在那一刻，某种深深的灰暗出现在布鲁斯的眼中。 他看起来快要被什么东西给压垮了，而与此同时，他的反应却像是早就失去了知觉的人偶一样，对于扎塔娜的问题保持着一种纯粹理性的漠然，与对整件事漠不关心的无动于衷。“他告诉我他已经放弃去管那些东西了，如果这就是他应该经历的惩罚的话，那就让它继续下去吧。” 但是布鲁斯不应该经历惩罚，“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正是。”扎塔娜说，“我不能看着他……像是那样……就像那样地把自己逼死。你知道吧，虽然我觉得这距离将他逼死真的还有好大一截……但是你看着他的眼睛，你会觉得恐慌……” 克拉克甚至没有察觉布鲁斯在那些时候会露出的，冷酷、漠然，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的，无动于衷的眼睛。 因为“他已经不让我再看到他了。”克拉克说，“他已经不让我再略微……多一秒地见到他了。” 布鲁斯一定正在被克拉克的死亡所深深折磨。 因为不然，是没有什么能够让黑暗骑士像是那样地绝望、灰暗。他明明已经走过了那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路，明明已经满身是血地走过了那么多人生的独木桥，但是他仍旧露出了那样的眼神。 他虽然站在那里，但是整个人都像是在因为什么而变得破碎的。破碎，可是偏偏又要将自己再一次地拼合起来，掩人耳目地用胶带把它变成一个还站在那里的蝙蝠侠的模样。 “如果我能够在他的梦里复活，或者，在他的梦里，将要死时找到某种办法不再去死。”克拉克说，“你觉得那会有帮助吗？”他希望，他期望，“你觉得那会有哪怕一点的缓解布鲁斯心里，关于我的死亡的悲痛吗？” 他已经为克拉克的死哀悼了那么久。 “……最差也不过是我在他的眼前再死一次，”就像是克拉克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布鲁斯会每天梦到的，“最差也不过是在他的梦里，我再对死亡这件事体验一次。” 如果这能够让事情有一点点的转机，让布鲁斯有一秒钟的好受的话，那么克拉克是会对这样的死亡毫不介意的。 “至少这次，我会知道，我的死不是为了给他带来更多的折磨，而是为了找到一种办法减轻他心中的那种对我抱有的负担。” 他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而和扎塔娜约定，“你这次和他说，你找到一种或许可以解决他的困境的魔药，而在那之后，我也会服下相同的魔药。” 那不是为了让蝙蝠侠不再做像是那样惨痛的梦，因为没有任何魔药能够做到这点。但是那依旧是为了能够让蝙蝠侠得到些许解放的，克拉克想要陪他做出的梦。 “……我早该知道她给我的药除了让情况更糟外不会有什么用处。”当布鲁斯亲吻克拉克时，他听到他小声地在说。 但是，无所谓了。 他正在努力亲吻着克拉克，一次又一次，让他的嘴唇摩挲过克拉克的皮肤，让他的手指抚摸过克拉克身体地亲吻着他。 “放松。放松。”他在那么久以后，他和布鲁斯互不讲话，他接受了布鲁斯将自己视为空气一样地走开那么久后，终于又一次地听到了布鲁斯那么柔和的声音，那么满心的温柔，就好像他要将此世全部的柔和都献给他的声音。“别害怕。”布鲁斯说。他的手正有力地搂抱着躺在床上的克拉克。他的吻正有力而纷乱地落在克拉克的脸颊还有额头上。“我在这儿呢。别怕。”他甚至用着那么亲昵的声音在那里，像是在哄着一只还不懂事的小狗似的，在那里说，“如果有什么东西伤害到你了，你告诉我。” “……”仍旧在原地挣扎，却只是能够让身体出现一些极为吃力的弹动，只是能够待在布鲁斯双手间的克拉克因为自己所发现的事实而深深颤抖着。 他没有想到布鲁斯做出的梦会是这样的，或者与之相反的，他没有想到到了最后，饱受折磨的布鲁斯所做出的梦已经变成了这样的。 他因为亲眼目睹了自己到底对布鲁斯造成了多么重的伤害这件事而在布鲁斯的怀中下意识地惊喘了起来。而当他这么做时，他感觉到布鲁斯调整了他的身体，布鲁斯用一种侧躺的方式待在了克拉克的身边，他将已经失去了四肢，只能躺在那里的克拉克搂在怀里的，极其轻柔地拍着他的背说。“是因为我睡前喝了的那瓶药吗？是因为我喝了它，你不高兴，所以你才这么地不安，这么地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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