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并不因他的眼神苦恼,只是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拢着他披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 “亲爱的——算了,暂时还是沿用从前的称呼吧。” “亲友,你渴求自由却向陈旧古板的秩序俯首称臣,拥有通灵的才能却使自己被囚禁在冗杂的人间,明明强大到足以打碎一切枷锁,却懦弱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上道德主义的束缚……” “和你成为搭档是一种荣耀,被你拽着在这泥泞的人间沉沦却让我由衷不喜。” “亲友,看看你现在的眼神,那种紧张,仿佛任务脱轨情报出错……”魏尔伦感慨着,“你自以为理解我,却从来都看不见我心中这些激烈的情绪。当黑暗的潮水日夜拍打着我的心时,你一无所知。” “十年前,我因此憎恨你。”魏尔伦笑起来,“现在,我因此倾诉对你的爱意。” “……”兰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右手端着的香槟一饮而尽,手指用力,折断了脆弱的玻璃,然后把开裂的高脚杯朝着他们握着的手狠狠砸下! 魏尔伦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拿开,却发现兰波自己没有丝毫抽手的意思—— 如果魏尔伦收回了手,那带着碎玻璃的尖锐末端就会刺进兰波自己的左手。 短暂的思考后,魏尔伦把兰波的手攥得更紧,迎来了意料之中的疼痛。 鲜血横流。 “真是熟悉的景象啊……”兰波垂着眼睛,“是我太久没有这样管教你,你才敢这样对我说话吗?” “这种疼痛足够让你回忆起刚来巴黎时得到的教训了吗?” “教训?你有成功过吗?”魏尔伦摇了摇头,“每次不都只是亡羊补牢,直到现在,你也不敢逼迫我和任何我厌恶的家伙聚会。” 兰波用右手指尖挑出玻璃碎片,手背上的血肉被搅动,魏尔伦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等兰波把那些碎片扔到另一边,重力才翻涌着将其打入兰波的右手,划出长到可怖的血痕。 兰波闭了闭眼:“……松开手,保罗。” 魏尔伦确实松开了自己的右手——现在两人的左手交握着,面对着彼此。 魏尔伦用空出的右手倒了一杯香槟,递到兰波唇边,微笑着:“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监管人。” 兰波抿了一口,魏尔伦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金色液体。 红色的血液不断滴落,但那两只手仍然紧紧握着,在酒迷醉的甘味与血锈迹斑斑的甜里。 ---- 虽然带孩子的过程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一旦开始告白谈恋爱,就迅速重返青春热情的小情侣。 趁着孩子睡觉偷偷打架。 “那两个疯子买来尖刀,对准彼此的脸和喉咙,但还不够残忍,只要流血,就去共饮一杯白兰地,然后言归于好。”——《魏尔伦传》
第53章 兰波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古埃及人从岛屿上发现的橄榄石,路易十五时代宫廷中秘藏的孔雀翎……这种透着凉意的颜色,从耶路撒冷的神庙墙壁上流下,蜿蜿蜒蜒,被装进剔透的玻璃瓶,倒映着巴黎没有尽头的落日。 现在,凉薄的绿色燃烧着。 不是香槟酒精造成的血管扩张的生理现象,而是情绪深处的迸发,通过那双翠绿的眼睛,魏尔伦得以窥见人类生动、自然、炽热的情感。 魏尔伦为其着迷。 十四年前的那个暮春,雨滴猛烈敲打着破旧旅馆的屋顶,顺着砖瓦的缝隙闯入狭小昏暗的屋子。 一切都是黯淡的。 但那双眼睛—— 那双时而注视着桌上文件、时而看向躺在床上的他的绿眼睛,如此明亮。 一颗嫩芽就此从他荒芜的内心探出,如今终于长成一片张扬浩荡的刺藤,尖刺上的每一点猩红都是他们的曾经。 管教。 学习。 背叛。 战斗。 …… 喜欢。 憎恨。 爱。 【风暴庆贺我在怒涛中苏醒,绿色渗透我的杉木船壳。】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香槟杯跌落,在柔软的地毯里静默。 魏尔伦吻上兰波的眼睛,动作又轻又柔,像是一个孩子把手折的纸船放进水里,怀着喜悦期待和朦胧的忧伤,目送那只脆弱的白蝴蝶远去。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白日之火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我是失踪的船,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他们完好的手交握着,紧密相扣,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榨取什么般用力。 兰波受伤的手垂在身侧,醒目的暗红色伤痕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指。指尖血肉破溃,有一部分是从魏尔伦的伤口中拈出碎粒时受到的相应伤害,还有一部分是顺着皮肤的纹路流下的鲜血。细腻的皮肤使那些血液绽放成绵密的花链,花里藏着隐隐的疼痛。 魏尔伦受伤的手托着兰波的后背,手指沉没在乌黑的发丝中,未经包扎的伤口周边泛白,从其中流出的鲜血无法染红黑发,却能让它从流动的浪涛变成凝固的雕塑。 谁困住了谁? 无解的问题暂且抛诸脑后,当下只有那个带着酒气的吻。 舌尖先是落在睫毛上,激起轻轻的颤动,恍如风吹过蝴蝶的翅膀。 然后是眼球。 温热的、柔软的血肉贴上坚韧的球体表面,眷念地扫了扫。 舌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咸味,湿润的,像是盛在宝石里的一汪海水。 这个怪异的吻止步于此。 兰波推开了魏尔伦,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去自己因此不受控地流下的眼泪。 “从心理学上来说,亲吻眼睛是病态的表现。”兰波声音冷淡。 魏尔伦把自己还在流血的那只手在兰波面前晃了晃,表情似笑非笑。 兰波:“……” 他扔掉被泪水濡湿的纸巾,但还记得那一瞬间的黑暗和被柔软之物舔舐的古怪感觉,再看看安然自若、甚至还带着那种悠然笑容的魏尔伦,一时间竟有些不适。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朝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过于柔软多变,以至于粗暴的鲜血训诫毫无用处。 兰波瞥了眼依旧好好摆放着的隔板:“算了,既然你非要这么做,那我们就来好好谈谈。” “最近我确实察觉到你的异常,并且请中也君替我观察,大概他已经把这个请求和你说了,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兰波说。 魏尔伦态度很平静:“当然,中也一直都是热爱家人的好孩子。” 兰波扯了扯嘴角:“……确实如此。” “老实说,我对你的这些异常有许多猜测,从神秘异能力的影响到你因自由主义背叛法兰西,并且为它们都做了预案。”兰波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轻了,语调里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然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来源于‘爱’。” “你觉得你是在表达对我的爱意?”兰波问。 “没错,用通常的话来说,我在对你表白。”魏尔伦说,“更准确的说,那些使你感到古怪的言行都模仿自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作为。” 兰波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话说出口前,他又想了想,尴尬地发现……似乎确实能从自己过去的做法里找到类似的源头。 指责魏尔伦的行为病态就约等于指责曾经的自己,真叫人沉默。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觉得问题也正出在这里:“保罗,你觉得我这些年对你表达的是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情吗?” “……”魏尔伦抬眼,“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兰波终于又微笑起来,“那怎么会是恋人之间的爱情呢?保罗,你翻看我的档案资料时,难道都没有把我对你的情感表达和对真正恋人的情感表达做对比吗?” “需要我亲自来给你对比一下吗?” “十五岁投身战场前,面对那些年少美丽的恋人,我从不避让性的冲动,拥吻,约会,穿着粉红色的晨衣,在铺着艳色床单的床上……” 魏尔伦的笑容从脸上褪去。 兰波适时而满意地收起了这个话题:“哎呀,总之,亲友,你不会感知不到其中的差异吧?” “那你这些年对我的所作所为算什么呢?”魏尔伦轻声问。 “爱是有很多种的,保罗。”兰波看着他,“我对你的爱,与恋人之间的爱并不相同,或许,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亲友之间的爱。” “不同的爱,哪怕诉说的话语是一样的,所期待的回报也还是不同的——” “一个人就算每天都对家里的宠物猫甜言蜜语,难道他会指望那只猫反过来对他说‘爱你’吗?” 兰波自觉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魏尔伦却重又勾起笑容。 他微微俯下身,抓着兰波的手,让他摸自己金灿灿的发顶,就着这个比兰波矮一些的角度,仰起头,朝兰波眨了眨波光粼粼的蓝眼睛—— “爱你,喵。” 既然已经像兽那样厮打,为什么不继续像兽那样相爱? 兰波:“……???” 不是,啊,这,发生了什么? 法语里的这个拟声词准确来说还带着呜呜的尾音,音节虽然短,但勾得人心里一颤。 兰波感觉自己手掌心都在发烫。 情报员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认真起来,格外清晰地回想起亲友是个专业技巧成熟的暗杀者。 色/诱当然也是技巧的一种,只是魏尔伦正常情况下懒得用。 ……草。 ---- 哥嫂各施手段激情battle。 弟:ZZZ 幕间 中原中也睡了两个小时,遗憾地发现没有做梦。 他把这件事归咎于午睡的时间注定太短,容纳不下一个积蓄了太久、非常具有想象力的梦境,并且珍惜地叠好了那床花色的毯子,对它没有半点埋怨。 床被隔板拦着,大概是哥哥们担心打扰他睡觉放下的。中原中也摸索了一阵子,找到了升降开关。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中原中也懵了一下—— 哥哥们难不成是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在飞机上喝得酩酊大醉了吗?不可能吧! 他抬头看去,发现哥哥们神态都还很冷静,并没有酒精上头。 中原中也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哥哥,兰波哥,为什么有这么浓的酒味……”中原中也晃了晃头,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们旁边,无意间低头一瞥,简直瞳孔地震,“哥,你受伤了?!!” 他记得自己和哥哥们坐的是架平平无奇的民用客机啊! 这种客机上哪有能伤到魏尔伦的敌人? “一点意外而已。”魏尔伦神色淡然,“不要紧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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