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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被挤到了第三名，葡萄牙的获奖者今晚心情一直不太愉快，反映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生硬。他似乎不想搭理头名的卡卡，主动回避了接触，经过里奥时，也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就走到了另一头。 “……” 就这样？ 里奥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社交场合。 他求助地转头对上卡卡的目光，后者向他耸了耸肩，指了离他们最近的沙发：“坐吧。” 接下来是一段无聊又漫长的等待时间。两人面对面坐着，都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保持着沉默。 里奥把奖杯抱在怀里，歪头对着一侧的空气发呆，直到感觉到一片阴影悄悄向自己靠近。 他猛地抬起头。 面对里奥睁大眼睛，露出小动物一般的警觉，卡卡忍不住笑了，很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而里奥则是因为惊讶忘了反应，听到对方满意地点头：“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手感真好。” “罗尼？” “在国家队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听他提起你，”卡卡解释，“说实话，我已经好奇很久了——他真的每天都会帮你梳头发吗？” “也不是，每天，都……”里奥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答道。 他的自理能力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好吗？只是，他比较懒…… 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他的家人或者朋友就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地提供帮忙。 梳头发也好，整理衣领也好，好像有强迫症一样，他们都做得很细心，无微不至，就造成了好像他会很自然地享受别人照顾的“误会”——绝对是误会！ 里奥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他还想说，可以不要这么用力地把玩他的头发吗？ 不用特地扭头去看墙边的镜子，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手掌是怎么扣住自己后脑的，像认真梳理中场一样，手指从他的刘海一直往后拨到发尾，揉得他晕乎乎的。 这样的动作未免太亲昵了……他真的很不习惯。 还是说，巴西人都是这么热情的？ 但麻烦在于，里奥不擅长拒绝别人，哪怕是对手。再说，面对这么友善又真诚的眼神，谁拒绝得了呢？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只是微微转了转头。 他忘不了坐在隔壁的葡萄牙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好像在说：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 “不要生气。”卡卡匆匆道歉，把帽子还了回来——但没有帮里奥戴上，而是塞到他手里，努力劝道，“真的很可爱，大家都这么觉得。” 他微微错开身体，坐在另一边的大罗纳尔多也朝里奥晃了晃手，乐呵呵地笑着。 “……” 被他们这样注视的里奥，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等待宰割的羊。 他用力坐下来，独自生着闷气。 而卡卡转过头和同伴说了会儿话，目光又不自觉转了回来，打量着年轻的阿根廷人。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艺……绑成细麻花，用粗皮筋再绕一圈，微微翘起的辫子微微下垂，像是耷拉在脑袋两侧的羊耳朵。 他起先只是觉得有趣，但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摸一下，捏一下。 终于，他也就这么说出了请求。 如果人都像拉莫斯那样嬉皮笑脸，里奥就可以硬着心肠断然拒绝，但卡卡不一样，这么有礼貌，反而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好吧……那你轻一点，不要弄乱了。”里奥含糊地嘀咕，说什么他也不想再让姆巴佩和拉莫斯他们再捣鼓一遍了。 而且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到时候被所有人都看着，那他还不如立刻回家呢！ 巴西人如愿以偿，发出了感慨：“真的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里奥受不住地扭开了头，用手摸了摸发热的耳垂。这话真是奇怪，因为他确实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啊，在他眼里，只是过了几个月。 如果那时候他在卡卡眼里是个可以尽情揉脑袋的小孩子，那么现在也不会相差多少。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身处会场内几百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时候，里奥终于发现，姆巴佩正在右边瞪着他。 他微微向前倾，绕过里奥母亲的肩膀，眼神直勾勾的，出离愤怒，脸上也写着难以置信：凭什么他就可以摸？ ——这是双标，是歧视！ 中间隔着母亲，里奥够不着他的位置，只能伸长腿，用皮鞋尖去碰姆巴佩的小腿，眼神一边安抚道：你不要生气嘛，是有原因的。 “干嘛？”姆巴佩眼神微微缓和，但脸色还是很生硬，“还是你想说，你是因为罗纳尔迪尼奥和内马尔，才更喜欢他？” 里奥摇头：不，但是巴阿友谊很不容易呀，要好好维护的。 姆巴佩：…… 他的脸色更臭了，微微咬牙：又是南美人！ 母亲由左到右看着他俩，神态安静，像看两个斗嘴的幼儿园小孩。 * 随着主持人登台，灯光暗了下来，里奥感觉投射在自己后背的灼热目光终于消失，也微微放松下来。 奖项从最佳门将开始逐个颁发，而最佳球员显然被放到了最后。 第一排的最佳候选人得以在相对优越的地理位置安静欣赏大屏幕播放的短片。 ……也不是很安静。 没过一会儿，里奥就感觉姆巴佩对自己的气消了——因为他伸手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喂，跟你说个事。 这幼稚的交流方式终于让被夹在中间的母亲忍无可忍：“里奥，不如我们换个位置吧？” “对不起，妈妈，我——” 她比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地：“别说了，听我的。” 两个人弯着腰换了位置，台上正在播放男子门将三位候选的精彩片段，这一番动静并不引人注目。 里奥坐下来时，大马丁内斯正完成他最精彩的一次扑点，朝着镜头挥舞拳头，画面一转，他站在领奖台上，虔诚地亲吻金手套奖杯。 他先把这一段看完了，才小声问姆巴佩：怎么了？ 姆巴佩依然正襟危坐，只是嘴唇小幅度地动了动：“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一月初，投票的时候，是你吧。” 里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是我。但是……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姆巴佩努力保持镇定，“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用帽子转移走记者的注意力，其实让他们错过了最想要问的——” 他猜得没错。 如果没出意外，小梅西的投票选择，会成为颁奖典礼之前的热门话题。 当然，现在的话题肯定已经变成了“【视频解析】梅西无球过人戴帽摆脱28个记者”，或者“震惊，山羊真身公布！卡卡薅羊毛.GIF”——呵，他不用看手机都知道。 一边是国家队的队友，一边是现任俱乐部的队友，梅西会选谁呢？想想都刺激。 这就是【梅西】一贯的待遇。 以前不管他选了谁，都值得一番争论——到底是出于情谊的考虑，还是技战术的欣赏？ 可惜，随着年纪渐长，这位阿根廷队长已经充分懂得了端水和体面，让人挑不出毛病…… 人们这才会这么期待【这一个】梅西的选择。 里奥却不理解。 自己那时候刚来到2023年，几乎谁也不认识，突然被告知自己要履行阿根廷队长的责任，参加FIFA投票。 选了什么很重要吗？ 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把他看得晕头转向——里奥不怕告诉任何人，他讨厌看文字多的东西。 所以，他拿起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胡乱勾了几个选项，提交。 里奥这时候才想起来：“我们的投票选项会被公布吗？” 姆巴佩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微微的怜悯：“没错。你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思考颁奖典礼之后如何面对记者——或者，内马尔。” “……” 里奥立刻心虚起来，用眼神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选他？……呃，也没选你…… 姆巴佩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呵呵。 “基利安——”里奥揪了揪他的裤子，但是被一阵掌声打断，然后，他才意识到姆巴佩为什么是这副反应。 台上的颁奖嘉宾已经宣布了最佳门将的获奖者——埃米利亚诺·马丁内斯！ 高个的阿根廷门将快步从后排走上来，里奥立刻把投票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想站起来和他握手。 但在他注意到灯光反射下，埃米利亚诺眼角闪动的光时，他意识到对方比他想象得更激动一些。 里奥还没来得及自己站起来，就被对方宽大的手掌扣住腰，几乎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然后压到自己胸前，还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帽子。 “祝贺你！真是太好了，迪布……”里奥用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但埃米利亚诺似乎也并不需要多余的祝福，只是紧紧地拥抱了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 * 2023年的今天，从候选到获奖的球员都很陌生，但这一年的颁奖嘉宾却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为门将颁奖的德罗巴，再到为教练颁奖的卡佩罗…… 这时候，里奥才愈发意识到，对自己来说一眨眼的功夫，对很多人来说，却已经过了十五年——是他无法想象的十五年。 最佳主教练是2010年才设立的奖项，里奥在投票时匆匆扫了一眼，发现都是自己认识的名字。 曾经是AC米兰教练的安切洛蒂，现在在老对头皇家马德里执教。 瓜迪奥拉，巴萨高层有意让他接任一线队的主教练，但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在自己面前发生……就去了曼彻斯特城。 然后，就是曾经的国家队队友，西甲联赛上的对手，斯卡洛尼。 太不可思议了，里奥想。 那时候谁会想到当上教练的斯卡洛尼这么厉害呢，他居然做到了……呃，马拉多纳都做不到的事情！ …… 掌声中，斯卡洛尼起身，经过第一排时和，他们的门将一样，率先走向了里奥。 在巴西人羡慕的眼神中，在法国人微妙的注视下，他和里奥抱在一起，迟迟没有分开。 斯卡洛尼脸上带着毫无掩饰的笑意，贴在小羊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似乎贴着他的耳畔说了些什么。接着，里奥也对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在奖杯被送到斯卡洛尼手中之后，主持人顺势问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有幸知道吗？” 斯卡洛尼从容地点点头，笑弯的眼角里狡黠一闪而过。 “哦，也没什么，我悄悄问里奥，谁是你心里最好的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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