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油杰选择了独自一人离去,去走一条他认为正确的、无法预料到未来且大概率只会悲剧结尾的道路。以前是,现在也是。 五条悟感觉心脏一阵刺痛。 杰很了解他,他知道的。 但这不代表他了解杰。他总是过于自信,过于傲慢,并且认为对方和他一样无所不能,以至于忽视了对方的痛苦。这个错误,直到那年夏天诀别,直到断臂的尸骨孤零零的小巷中,他才真正深刻地意识到。 因此,重生一次的五条悟,表面上依旧大大咧咧疯疯癫癫,但事实上更加谨慎,夏油杰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异常的语气,他都会关注到并记下来,并试图用贫瘠的词汇量去安抚对方不怎么外显的情绪。 他自认,这一世的他是了解杰的。 但现在他又感觉自己不了解了。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杰其实也是重生的!要不是世界意识偷偷摸摸告诉他,这事可能还会一直瞒下去直到他变成骨灰被埋进土里! 还是他不够仔细。毕竟,仔细想想,杰也是重生的这件事,在一些事上颇有端疑,比如会讨好杰的野生咒灵,比如诞生地点和等级更改的咒灵。 等级提升是世界意识给失去记忆的杰的补偿,而会讨好他的咒灵都是对方曾经调服过的,几乎都随着杰的死亡一同消失,但又因为曾是式神且时间重来而天生对曾经的主人有亲近的欲望。 五条悟揉了揉脸。说到底还是他不够认真了,要是多记几个前世时杰拥有的咒灵,说不定他就能发现这个共通点了呢? “哎,我也是个笨蛋。”他揉了揉怀中狐狸的毛毛,“不过一想到杰也笨,就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和……那什么,应该是叫宿命感?” 哈哈,杰了解他,他在学着了解杰。 结果捏,他们其实谁都不了解对方! 笨蛋suguru哦,你直到你把猫丢下独自离开后,猫就没有饲养员,啊不,同伴了吗? 所有人都离他太远,将他束之高阁,哪怕是敢于信任他的学生们,也会下意识地将他放在更高更孤独的地方。 无人理解,无人接纳。 那种位置只有神可以坐,因为神不会孤独。但倘若让人来,就会发疯,因为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从骨子里,他们便渴望同伴和感情。 “杰,你知道吗?在你下葬后的那几天,我有想过,如果‘五条悟’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夏油杰’,会是怎样的。” 仗着狐狸还在昏睡,五条悟一边给他顺毛一边说。 “如果我们从未相遇,你会在表世界或里世界结识很多朋友,度过不一样的一生。 “这一生或许是平平无奇碌碌无为的,也可能是比锣鼓更响亮、比星光更璀璨的。不管是哪一种,你都不会在年轻时作为一颗棋子死去,你的实力、智力和家人,都不会允许你死去。 “而我呢,我会继续做我的六眼神子,按部就班地生活、学习、出任务。我依旧会厌恶腐朽的咒术界,依旧会有叛逆的想法,但我不会付诸行动,而是选择冷眼旁观。 “因为我见不到付出行动的必要。咒术界是否迂腐,对身为神子或者家主的我造不成什么影响。我不是会被损害利益的那一批,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利益。普通人的安危与我无关,底层咒术师的痛苦同样与我无关,我过去就是这样冷漠的人。” 他从出生起就能看穿一切,御三家不相信纯粹的善意,他眼中的世界也没有拯救的必要,或者说,意义。 “所以啊……”五条悟长叹一口气,“我笨,你也没聪明到哪去。这种完全逃避的做法,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糟糕啊。” 最糟糕的是,要是这个假设真的发生了,就算世界无可救药,他也不会为这种糟糕感到生气了。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命运走向里,有人会接受常被视为怪物的自己。 “那样的话,我会很羡慕的。”五条悟轻轻亲吻狐狸的额头,“羡慕那个能与杰相遇的自己。” 人生本就是不完美的,每一种命运都会有自己的悲哀,通往未来的每一条路都会有荆棘和风雨相伴。 “但我依旧庆幸与你相遇,也从未遗忘你,杰。”他小声轻柔地说。 “谢谢你,把我带进人间。”
第115章 想摆烂的第115天 夏油杰觉得自己不好。 他被鬼压床辣! “嘤!”狐狸发出没什么威慑力的尖叫。 啥也看不见,身上压着很重的东西,连翻身都做不到。 狐挣扎。 狐挣不出来。 狐怒了。 他一口咬住压住自己的东西,在那东西挪开的时候迅速往旁边蛄蛹。 蛄蛹蛄蛹蛄蛹…… 可是,蛄蛹了好久,就是蛄蛹不出去啊! 奇怪的鬼压床增加了! 这时,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掀开一脚,光芒顺着缝隙照射进来,有点刺眼。 五条悟捂着手,十分委屈:“杰,你咬我,好痛哦。” “……” 原来压床的鬼就是你啊。 “谁叫你抱着我的。”夏油杰从被子里钻出来,抖抖身子,很好,毛全乱了。 而且还分叉了好几根!变得毛毛糙糙了! “我昨天发烧,你怎么还抱着我睡觉,不怕被传染吗?”他一边给自己顺毛一边说,“你也被冻得不轻,可别我好了你烧了,病来病去久久不能停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五条悟在自己身前比了个大大的“X”。 “悟酱就算是冬泳然后吹冷风也不会发烧的!最多打个喷嚏!” 他可是会反转术式的!既然硝子可以用反转术式抵消抽烟喝酒带来的危害,那他就可以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治病,非常的合理! “你就嘴硬吧你。”夏油杰抖了抖耳朵,蹦下床,木质地板在他的爪爪跳上去时发出“咚”的声响。 狐的病已经好了,现在狐很饿,急需进食。 但是狐在生活上很爱干净,吃饭前,他至少要去刷个牙。 但是,就在他变回人形洗漱好准备去厨房康康有没有吃的时,沙发上窝着的一人和一堆狐狸吸引了他的视线。 是五条悟,还有他们组里的狐狸崽子们,哦,还有小猫咪饭饭。 但是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啥? 夏油杰凑近点看了看,随即发出尖叫。 “放下我的照片——” “不放——”五条悟护住那一沓相片,“这么可爱的杰我要珍藏起来!啊啊啊不许抢——” “痴心妄想!把我的黑历史还给我——” 为了宝贵的尊严,为了美好的过去,为了……算了编不出来了,总之夏油杰不接受自己的黑历史被更多人看见! 一人一狐为了几张相片大打出手,吃瓜的小狐狸们无辜遭殃,红色和黑色的狐狸毛抖得到处都是,沙发上的垫子也被掀飞。 至于饭饭,它已经跳到酒柜上趴着了。 这场打闹以狐狸毛被呛进少年们的鼻子里导致他们一直打喷嚏告终,买完菜回家的夏油爸爸把垫子捡起,问他们:“不饿吗?” 夏油杰连打两个喷嚏,话也说不清地回答:“饿!” 饿饿,饭饭。 小猫饭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狐狸也一样。 更何况夏油杰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他之前昏得严重,自然是没有人敢喂食物给他,不然得把他噎死。 不够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做早饭需要时间,能迅速吃上的只有三明治之类,他吃的有点急,面包又太干巴,差点把他脖子梗出二里地。 “哈哈哈杰你这样好像饿死鬼投胎哦。”刚喝一大口水把噎在喉咙管里的食物咽下去的五条悟说。 “在说这话之前,麻烦先看看自己的样子。”夏油杰喝了口水,“明明你吃得比我还要急。” “因为我饿嘛。”五条悟咕咚咕咚喝水。 他昨天也没能吃下饭呢,就吃了几小碟加糖甜品防止低血糖。 “所以杰为什么不让我看照片啊。”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么可爱的杰,为什么要藏起来?” “因为很丢人啊。”夏油杰没好气地回答,“黑历史就是要藏起来的!” 他化形的时间比同龄妖都要早,但直到其他妖怪都能不违和地混入人类之中了,他还是收不起耳朵和尾巴。丢脸,太丢脸了! ↑当然,只有夏油杰自己会这么想,妖怪们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他们与人同行,在人与妖中生长,以最友善的目光包容尚未成长起来的同胞。 奴良滑瓢甚至曾和其他妖怪演戏,暗中引导自己的孙子更偏向人类,从而主动放弃奴良组的继承权,以此来避免他遭受里世界的危险。 虽然是个烂点子,但能看出用心了。 所以,在夏油杰已经五六岁了还不能收敛妖怪特征的时候,也没有人嘲笑他,或者逼迫过他。他们反而觉得这样的幼崽很可爱。 看这只幼崽,既有人类的规整身形和软乎乎光滑滑的脸蛋,又有比猫猫还好rua的长毛大尾巴耶。 当时拍照的价格并不便宜,尤其是彩色高清照,一架相机就足以掏空一个中产家庭两三个月的收入了。 但是架不住长辈们喜欢。 那些照片就是这么来的。 没有妖嫌弃过狐收不起尾巴,只有狐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说到底是他太好强,对自己太苛刻了。 五条悟也不觉得上幼稚园的年龄里带着尾巴到处跑有什么问题,他那个年纪还在和六眼斗智斗勇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呢。 而且拜托,有不一样的耳朵和尾巴超酷的好不好,他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有这些会是多么阳光开朗的小男孩。 夏油杰:你现在也很阳光开朗。 “帽。”饭饭蹦上餐桌,在夏油杰手边翻出肚皮。 要饭.jpg “一天天的就喜欢吃,迟早吃成小猪。”话是这么说,夏油杰还是从三明治里挑出培根,擦掉上面的各种酱,喂给饭饭吃。 “它已经是猪了。”五条悟戳戳猫肚子,“你看这小肚腩,应该已经有五分钟没有吃饭了。” “那不是小肚腩,那是原始袋。”夏油杰挠挠猫头,说,“猫打架的时候会踹对方肚子,多长点肉不容易受伤,不算胖。” 五条悟不开心了,明明就是猫胖!这猫还不到一岁呢,就快十斤了!为什么杰对一只只知道吃的笨猫这么包容啊?他平时吃甜品的量都会被杰精准计算并监督,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五倍糖的蛋糕了! 于是不开心的五条悟开始欺骗小猫咪:“饭饭,你听我说啊……人养鸡是为了吃鸡肉,养鸭是为了吃鸭肉,养你养胖就是为了……” 还没说完,屋外就传来震天撼地的响声,桌子上的猫都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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