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闻言十分惊恐,它睁大了双眼,声音尖锐得有些可怕:“夏油,你坏掉了吗!” 然后它就被敲头了。 地下空间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夏油收藏喜加一,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而在房间内紧张等候消息的三人在夏油将鬼神消灭的一瞬间,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大哭出声,而原本空洞的眼窝中,有一只眼球在缓缓生成。 这场面的确有些可怖,但在这三人看来,简直是没有比这再美好的景象了。 城主夫人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水,她紧紧抱住自己的长子,小声道:“太郎丸,你这就从小路溜去书房,不要被别人发现,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去外面的街道上逛了一圈儿。” “千万、千万别透露出你来过我的房间,记得吗?” “我知道,母亲。”少年老成的长子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溜了过去,他身子灵活,头脑也聪明,自然知道该怎样避开那些守卫。 当日下午,城主夫人喜极而泣,在众人面前宣布幼子丢掉的眼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长了出来,一定是神明不忍见幼童受苦,这是上天都在保护城主府的表现。不知内情的众人欢呼雀跃,他们以为真的是有神明在保佑,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只有几位城主的心腹面色不太好,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他们中的一人骑着马急匆匆地离开,所去的地方自然是城主如今的所在。 咒灵操使深藏功与名,他十分有高人风范地挥挥衣袖洒脱离去,只不过塞进丑宝腹中的东西又多了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着数量可观的金币,那是城主夫人送予恩人的报酬,除此之外,还有能够自由出入友方领地的通行证。 “世俗、俗不可耐!”奈绪指指点点,然而夏油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甚至觉得开张后得到了这么多的钱财是自己有本事,跟在一旁叽叽喳喳捣乱的奈绪毫无关联。 “我这叫脚踏实地,奈绪。”夏油任由咒灵在他耳边聒噪,“没有钱寸步难行,你也不想住在荒郊野外吧。” “我可是咒灵,夏油!住在哪里都一样吧。” “我知道,但我不是咒灵哦,”他笑眯眯,“比起山洞,我更喜欢温暖的被褥,所以说要早些回去啊——” 在吞下那颗漆黑球体的瞬间,夏油却不知为何开始想念自己的男朋友,那家伙虽然嘴上不说,但确实是十分细心的类型,每次夏油吞噬掉咒灵玉之后,只要是五条悟在现场,那么他就会被对方塞上一颗甜腻腻的糖果,偶尔也会得到来自男友的亲吻,唇瓣与舌尖都是尚未散去的甜味儿。 “是啊,还是要早些回去。” 如今夏油得到了一只鬼神,虽然这家伙的强度实在不算太高,但因为是非咒灵,所拥有的能力跟咒灵也不可同日而语。之前因为要跟咒术界宣战、加之构筑探测器所耗费的咒灵,着实让他消耗了相当可怕的库存,总之还是要想办法补充嘛。 鬼神么?夏油悠闲地迈步前行,就让他再次做个好人吧。 城主归来之后看着消失的兵器和粮草后如何无能狂怒、又如何回去质问妻子和长子也暂且不提,大家都统一口径,只说午睡过后那孩子的眼就长了出来。城主又能怎样?他不想让枕边人和亲生儿子知晓自己是为了霸业连血脉后代都能舍弃的无情之人,也只能干笑着说哈哈哈果然是神明护佑。 可私下里,他询问侍卫也好、暗处查访也好,所能得知的真相也只是夫人天天垂泪,长子为了弟弟心急如焚,却因为年纪幼小而无法相助。 至于夫人身边的侍女?那只是个柔弱到不依附城主夫人就无法存活下去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暗地里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举动呢? 城主夫人知晓自己不能在丈夫面前显露任何端倪,她仅仅在夜深人静时抱着自己的孩子感谢那位年轻的僧侣大人,那位大人拥有一双慈悲的眼,她记得在鬼神消失之后,那位先生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袈裟,然后用手指拂过幼小孩童的双目。 “这孩子会健康成长,”对方说,“也愿他余生无忧。” 会的……这孩子会如同那位大人所说,健康地长到成人,并且成为她的骄傲。 夏油自然对城主府中发生的事情毫无兴趣,他且走且行,一路上遇到能住的房屋就进去住,没有的话就呆在野外,也算是自得其乐。只不过在这个年代洗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精致的夏油君也学会了在清澈的溪流里清洗身体了呢,可喜可贺。 这也是进步的一种吧。 据传地狱堂位于醍醐之国境内,里面供奉着四十八鬼神的塑像,咒灵操使孤身一人前往醍醐之国并低调潜入地狱堂后,在那些可怖的塑像面前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虽然这些家伙可能比不上特级咒灵,但四十八只耶!除却他得到的那只,还有四十七只。 无论如何,他都不算亏吧! 穷困的盘星教主难得生出了跃跃欲试的冲动,他记下了地狱堂中那些魔神的气息,准备像是收集卡牌图鉴那样一点一点将空空的收集栏填满。 如果悟在这里,恐怕会说杰啊杰你真像是游戏高度中毒患者。 那又怎样,夏油满不在乎地想。 身处战乱年代,所思所想也与在和平时期截然不同。诚然这里没有咒灵,妖怪与鬼神也并非多到四处都是,但那些平民脸上的麻木也着实让夏油看了之后有些心绪不宁。无论如何,他都长在现代社会,就算人们心中生出恶念、诅咒也会伤害人类,但整体也算是幸福,可如今望眼望去饿殍遍野、战乱四起,人们仅仅渴望着下一场雨、收成多一点、战争变得再少些,除此之外甚至没有其他的心愿。夏油还在路边看到了被抛弃的小孩子,与其说是死婴,不如称其为肉皮包裹着骨架的骷髅。 这就是真实的乱世,而并非课本上的寥寥数语,在咒术高专,古日本史向来都偏向于讲述高高在上贵族们和强大的咒术师、也会讲诅咒与妖物共生,混乱与强大并存。羂索说想要构筑重现千年之前盛况的新世界,仔细想想,那也只是异物口中的盛世而已。 很少有官方文献在里面讲述民不聊生战乱四起,那些平民不过是时代洪流下的一颗砂砾,大风吹过后便了无痕迹了。如今与妖鬼战斗也好,与咒灵战斗也好,无需用大义作遮掩,仅仅是因为那是人与异物之间的战争,是物种之间的厮杀。人类想要或者就必须要成为胜利者,因为只有胜利者才拥有存续下去的条件,普通人类没有强大的能力,更没有除妖的本领和所谓‘术式’,所以他们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在惧怕着死亡降临,如同咒灵操使这样的强者还是在少数。 夏油难得如此沉默,就算多年前他看到自己与五条悟敌对时,他也没有露出这种无力的表情,他从城镇走到荒野,又从荒野走向丛林,他的足迹遍布了每一寸土地,有时也会路过两军交战的地界,所思所想也不过尔尔。这年代虽说也有类似于织田信长那般张扬的枭雄,但大多数只是沽名钓誉的蠢货罢了,战争让平民痛苦万分,但对他们来说,也仅仅是想要得到‘天下’所需要的过程而已,至于死多少人、又会造成什么后果,可不会在那群大老爷们的考虑之内。 心系平民的领主果真还是少数,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夏油不止一次怀念二十一世纪的东京,想念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甚至怀念那四处可见的咒灵。这尘世中生活着无数挣扎着的魂灵,他们呐喊着想要活下去,哪怕是如此微小的愿望,想要实现起来也是难上加难。 地狱堂内的塑像碎掉半数后的某日,夏油杰正居高临下望向那一片遗留了尸骨和武具残骸的峡谷,这里之前沦为了两方势力交战的场地,如今也仅仅剩下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有盲眼的老者正站在他身边,如此开口道:“您看到了什么?” “真实,”夏油将双手笼在袖中,乌云已经遮蔽住日光,风声猎猎,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我看到了真实。” “斩杀鬼神让您窥见了真实吗?” “难道不是吗?”夏油闻言反问道,“人类为什么想要生存?而从鬼神手中得到的恩惠真的就是蜜糖吗?而这乱世的兴起与结束也需要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来评判吗?” “喔——那您又有何高见呢?”老者询问。 “既然是可消耗品,乖乖被消耗就好了,”夏油的神色冷淡得要命,“将妖怪与鬼神全部杀掉,接下来无论是兴盛还是衰亡,都仅以人类为因,其他种族无需横插一脚。” 就如同他所想,这是人类与其他种群的战争,只有一方可以成为生者,而夏油是人类,仅仅是作为人类的自私而已——他希望鬼神之流从来都不存在。 四十八位鬼神,他已经吸收了二十六只。 “喔,说起来。”他饶有兴致地转头望向盲眼僧人,“听闻你可以看到灵魂的颜色,那么我的灵魂颜色是什么?是代表罪孽的颜色吗,琵琶丸?” 据说并无罪孽的人类灵魂是漂亮的白色,鬼神是偏红的颜色,那他呢……?倒是稍稍有些好奇。 “您即是罪孽本身啊,”名为琵琶丸的老者这样说道,神色倒是没有显露出凝重,“那种纯粹的、毫无杂色的暗红,就像是血液在体内奔涌……只是啊,这个世道也许需要一只握紧了利刃的手,将那些阴翳尽数斩断。” “罪孽也可净化一切,你可以超度亡魂、送葬鬼神,在您身上,杀性即为佛性啊,夏油君。” 夏油沉默不语。 “佛性?那是什么?”夏油闻言嗤笑,他摆了摆手,随即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声音远远传来,让老者的神色越发凝重,“有缘再见吧,琵琶丸。” “我似乎瞧见了救世者。”那老者眼中窥见了那抹血色渐渐远离,倒是不知为何叹息出声,道,“……皆是因缘所在啊。” 被称作罪孽本身的夏油杰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是咒灵操使,本质上与咒灵的同调性极高,某种意义上,被他吸收的咒灵会变成他的一部分,他驱使咒灵,而咒灵则成为他的一部分,更别说最近吞掉了那么多鬼神,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诅咒一样,红彤彤也是理所应当嘛。 “救世主又是什么,”夏油对这种说法颇为嫌弃,“听起来好中二。” “恭喜得到{救世勇者}的称号,恭喜哦~”奈绪兴冲冲地跳出来,“下一步就要去斩杀恶龙了吧。” “恶龙没有,蜈蚣倒是有一条,”夏油躺在蝠鲼背上昏昏欲睡,“不过已经被我吞掉了,想要跟它玩的话我就把它放出来。” 他指的自然是之前收服的名为‘百足’的鬼神,那是一只巨大的蜈蚣,会让多足生物恐惧者瑟瑟发抖那种。 “才不要,它好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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