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一坐下,孙末就开始殷勤为他布菜,元南聿忙道:“孙公公,还是等陛下来了再说吧。” 孙末笑道:“元大人不必等候,陛下吩咐过,晚膳时他若不能先来,就让您先吃。” 元南聿客气道:“这等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孙末是陈霂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儿,又是司礼监提督大太监,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劳动孙末服侍他。 孙末将元南聿身前的酒杯斟满,面容和善地说道:“莫说是陛下特意嘱托,要老奴好生服侍大人,便是我自己,能再伺候您一回,心里也是高兴的。” 元南聿只当是孙末故意奉承,默默地执杯喝酒,并不将这些话听进心里。 “陛下这几年为朝堂之事所累,时常郁郁寡欢。自您走后,这宫里除了老奴,连个能跟陛下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从前,元南聿勉强还能将孙末的话听进去一些。 陈霂身为九五至尊,地位无比尊崇,可说他是孤家寡人也算是实话。正因如此,他过去对陈霂存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恻隐之心,才让自己屡屡犯错。 如今想来,他与皇后伉俪情深,反倒是自己还曾真心认为他可怜,实在是可笑的很。 不仅是可笑,还犯贱的很! “后宫佳丽虽多,却没有一人能得陛下青睐。自打您重回陛下身边,老奴看得出,陛下是真的欢喜,他再没有对您之外的人有过这样的恩宠,大人也该对陛下真心相待才是。” 孙末年岁大了,说话絮絮叨叨,还总是劝他向陈霂示好,让元南聿更是恼火。 “孙公公莫不是将我一个大男人当作伺候陛下的宫人看待了?”元南聿忍无可忍,冷着脸怼了一句。 “敢把元大将军视作宫人?我看谁有这个胆子?!”陈霂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从进门伊始,他的眼睛就盯在元南聿身上,再未移开过。 陈霂忙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时回来,看见元南聿在桌前等他用饭,不觉心头一暖。 洗了手,陈霂挨着元南聿坐下,他早就饿坏了,执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一边还不忘给元南聿的碗里添菜添饭。 “我这几日忙得很,今日才得了空叫你过来。”陈霂用完了饭,坐在御案前喝茶,“皇后千秋节将至,各州府总督派人送来各类奇珍,全是些新奇的东西,待会儿你随我去看看。” 陈霂兴致正盛,却见元南聿一言不发地站于一旁,他不禁问道:“南聿,你这是怎么了?” “我思虑了几日,有一事不得不求陛下。” 陈霂眉头一蹙,揽过元南聿的腰,将他圈进怀里:“你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必谈这个求字?” “我妻临盆就在下个月,我们已在宫中叨扰数月,她若在宫中生产,实在不便,也于理不合,我想先带她回府……” 陈霂面上一沉,思忖片刻后说道:“我留你在宫中,为的是能好好照顾你,这大半年,我让张院判给你调理的不错,你若想回去,我不会强留你。” 元南聿未料到陈霂竟能答应的如此痛快,欣喜之余,忙跪地向陈霂致谢。 陈霂未等他跪下便将人拉住,他嗓音喑哑,面上似有痛色:“你待她那样好,日日让我看在眼里,你可知我是何心情?” 不允他再逃开,陈霂将元南聿揽进怀中,双手在他腰上箍的死紧,他们额头相抵,湿热的气息在他们的鼻翼间交换着。 “你本该是我一个人的,我能容忍那个女人,全都是为了你,我不想再让你恨我……” “陈霂,你放开我!”元南聿全身紧绷,他抵触陈霂与他这样亲密的接触,忍不住就要挣扎起来。 陈霂对他的反抗置若罔闻,他额上沁了一层汗,喘着粗气,眸子死盯着元南聿柔软的双唇,想要占有这个人的念头胜过了一切。 他强势的,蛮横的,用自己的嘴唇亲吻着元南聿的唇舌,他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抗拒,但他不想再想思考任何事。 陈霂将舌探入了元南聿的口中,想借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么强烈。 “不准再拒绝我,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想想我们以前,就在我的军帐里,你在我的身下,我们那时有多快活……” 陈霂像是省略若干字的野兽,已然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忘情地亲吻着对方的脸颊,省略若干字。 他想对眼前的男人加倍怜惜,但他更想的,省略若干字,撕碎一切阻挡他们肌肤相贴的阻碍。 “嘶——” 唇上的痛感让陈霂清醒了过来,在被元南聿拼命推开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眼尾已是湿红一片。 “我忍了那么久,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能真的接受我,为什么你不让我再碰你?你就这么讨厌我?”陈霂的声音颤抖,饱含着痛苦与委屈。 元南聿侧过身,不敢与他对视:“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陈霂一下子怔住,他不明白元南聿为何会对他驯顺的同时,又如此的倔犟。 “我不想再和你纠缠,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再见你。”元南聿眼睛通红,眸中隐藏着雾气,“是你以我二哥和妻子的性命要挟,才令我不得不从。尔后,你又说会对我好,不再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叫我如何能信?如何敢信?” 他已快被陈霂逼疯,明知陈霂为人奸险狡诈,不足为信,但他还是在这样不伦的关系里日渐沉迷。 “你对我一边做出情深模样,转头又与中宫恩爱生子,这些年你宫里的女人为你生下多少儿女,你对她们就全无感情?” 元南聿所言,句句泣血,陈霂面露羞愧,却无从反驳。 “正如旁人所言,你对我,不过是当作媵幸看待,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喜欢,而这其中有多少真情,怕只有陛下知道!且你我俱有妻有子,若再有私,当真是做尽了下流勾当。” 陈霂心里被他捅的鲜血横流,想到在辽北时自己的所作所为,陈霂更是悔恨无比,元南聿所言,句句扎在了他的痛处,他想解释,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他何尝不想问心无愧的去爱一个人,但他身在帝位,许多事又令他身不由己。一念之差,便让他险些痛失所爱。 再深的爱慕与眷恋,与他的千秋江山相比,都显得无足轻重。这是他从一个不得志的皇子,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夺回本属于他的帝位后,得到的最深刻的体会。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怕是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尽管这一切,已经让他痛不欲生。 不等他再将人抱进怀中,元南聿却像受惊的困兽,拼命想要逃走,陈霂又痛又悔,将人直接抵在了墙上,大声吼道:“你别走,我不许你走!” 元南聿眸子里迸射着寒意:“你真无耻!” “是,我是不够磊落,但也不全是你所想的那样。中宫有孕是真的,宁王步步紧逼,这些不过是一时的应对之策。莫说是皇后,就是这宫里的其他女子,也没有一个是我真心喜欢的,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够了,别再说了!”若如陈霂所说,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成了达到目的而可利用的棋子,才更是让人寒心。 陈霂试探着去拥抱他,他在元南聿的脸上,嘴唇上不停地亲吻着,试图让他先平静了下来。 “中宫有孕的事,是否让你难过了?” 陈霂深深地看向元南聿,许久之后,他从那双赤红的眼眸中找到了答案。 陈霂悲喜交加:“你尽管不承认,可你还是吃醋了对不对?” 元南聿如被利刃贯穿,他定在原处,恍惚间又被陈霂揉进了怀里。 “我是真的爱你,若我知道会有今日,一早便不会那样对你。我确实无耻,为了不让你伤心,竟能容忍和别人分享你。既然你想出宫,我就放你走,只有一点,你不能再离开我。” 大殿内静寂无声,谁都不愿打破此刻的宁静,他们在静谧中拥抱着彼此,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第42章 泰合六年秋,元南聿的长子诞于他在京师的府邸中,连绵了数日的霏霏霪雨停了下来,天终于放了晴。 元南聿在京中本无甚亲朋故交,孩子满月时,他也未对外张扬,只吩咐管家置办下去,在家中简单操办了孩子的满月酒。 时近晌午,陈霂所乘御辇突然停在了元府门外。 天子突然驾临,让元府上下一时都慌了手脚,管家赶忙将陈霂引到正厅,众人方一进门,就见元南聿穿着家常的青灰色布衫,见他来时,脸上尚存着几分温柔笑意。 他怀中抱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被用红色锦缎缝制的小被子包裹着,像个小肉团子般被他父亲抱在怀里。一女子坐于元南聿身侧,和他一起逗弄着孩子,不想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果真相貌平平,那张寡淡的脸和元南聿的俊颜相比,怎么看都不般配。 陈霂心中鄙夷,嘴上却道着喜,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 季槐虽在宫里住了数月,却不曾见过天子真容,如今见到陈霂,却是个俊逸潇洒的青年,与她想象中的天子威仪相去甚远,只是如鹰隼般的眼眸汹涌着阴翳之气,让季槐心中不由感到畏惧。 陈霂觑了孙末一眼,孙末立即会意,从那一箱子礼品中取出一枚锦盒,陈霂敛起长袖,将盒盖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嵌着美玉的金项圈。 “这是朕小时候戴过的,就送与这孩子作见面礼吧,玉的背面刻有福寿恒昌四字,是给孩子保平安的。”陈霂轻抿唇角,将那项圈亲手戴在了孩子的脖颈上。 陈霂来的突然,全府上下不曾准备,也未来得及让季槐回避,他本不欲让陈霂与季槐相见,但如今这般情景,让元南聿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陈霂的眼睛在那小娃儿和元南聿的脸上逡巡了片刻,冷哼着道了一句:“这孩子生的可爱,却长的不大像你。” 元南聿低声道:“他生的更像他母亲些。” 陈霂问道:“取名字了吗?” 元南聿回道:“取了,叫元湛。” 陈霂点了点头,伸出手想要抱抱这孩子,元南聿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小娃儿交到了陈霂的手中。 “朕已有四子,若论抱孩子可比你有经验。”陈霂脸上含笑,可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元大人已到了这个年纪,老天垂怜,终让你膝下有子,这终归是件好事。” 他轻叹着,转头又对季槐说道:“夫人当真是好福气,你夫君英武不凡,又对镇北王赤胆忠心,能嫁给这样好的男儿,不知要让多少人羡煞。” 陈霂说着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在元南聿的脸上,他似乎是玩笑着,却又像在自言自语:“你们既已有了孩子,以他的性子怕是要对你好上一辈子,你必不能负他。若不能如此,也千万小心,不要让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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