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什么? 他把什么忘记了? 方舟命他休息,理应从善如流。可是他的责任真的卸去了吗?他的使命真的完成了吗?他的故事真的结束了吗?他的灵魂……真的可以就此安息了吗? 在使命彻底结束之前,在躯体化作尘埃之前,在灵魂支离破碎之前,他到底布下了怎样的局,到底做出了怎样的反抗?他还能记得什么?他还能想起什么? 他该用什么来想起这一切?他该用什么……来想起这尚未结束的一切? 天理无悲无喜,天理无动于衷,天理的意志即是方舟的意志,方舟的意志化作空间与时间的金丝金线,正疯狂地束缚和蚕食着摩拉克斯仅剩的躯体和概念,以便积蓄能量,开启下一段轮回—— 但是,但是, “??被侵蚀到这个地步,终于轮到我登场了吗——?” “??——毕竟……风向是会转变的呀。” 是的,是的。摩拉克斯没有坐以待毙。数千年之前的契约在此兑现,天理忽地皱眉,手臂立刻收起,只见浅绿色的光芒猛地从神明的胸前凝结,蹿出,最后化作一片薄荷色的羽毛,被青色之风高高扬起。 被光芒强行挣开的锁链哗啦一声散于地面,颤抖片刻,立刻暴起,莽向天空。 新鲜的风之神力如新鲜的蜜源吸引着方舟,可是锁链愈是追紧,那抹绿色便愈是飘忽,如羽毛般轻柔缥缈,难以捕捉。 一时间金色银色与绿色相互交织,碰撞,又于穹顶划出数道光华,金碧散落,灿烂夺目。 那抹羽毛是如此随性,灵活,缥缈自在,如生来自由的风。 毕竟,那就是风。 少年是风。是羽毛。是诗是歌,是酒是花。风与少年在故事开始之前便播下了种子,种子为数以万计的轮回留下了记忆,一半用来抵御磐石的磨损,一半用来…… 唤醒磐石的过去。 大概是残存的神力太过渺小,从羽毛之中诞生的巴巴托斯并没有化作少年的形态,而是变成了小小的风灵。他轻手轻脚地浮于半空之中,小小的手心托起此世最为柔和的光亮——那是他帮老友珍藏起来的记忆。 “抱歉啊,老爷子。我们的当初契约给你带来了这么可怕的磨损,你不会怪我吧?” “不过……你们之间那些,很温柔很甜蜜的回忆,我也都帮你留存下来了哦。” “所以,现在,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啦——” 像是毫无不在意此处的威胁,风之神灵旁若无人,对双眼空洞的岩之神灵侃侃而谈。不过这样和缓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名为天理的少女冷眼片刻,一挥手臂,更多的锁链自穹顶破洞而出,金色与银色如箭雨落下,交织成网,很快便将弱小的风灵捆于其中。 枯竭的方舟正在渴求吸收一切神力,在罗网捕捉到那枚羽毛的瞬间,小风使的表情立刻扭曲了起来。 “哎呀,别盯着我一个人打啊?地上那家伙明明比我更厉——” 像是被这份挑衅激怒,更多的锁链从摩拉克斯的身上卸下,扑向小小的风使。显然,比起身心都被轮回耗至枯槁的摩拉克斯,风神残存的神力更加合方舟的胃口。 银光如雨,金光如箭,光束如长枪撕裂风灵的羽翼,勒紧风灵的身躯,很快便将那抹绿色钉于高天之上。 而天理亦不在乎锁链缠绕的对象是谁,祂的使命是延续方舟,方舟只需从目之所及的一切之上汲取能量,以便开启下一份轮回。 这便是你们的挣扎么?很精彩,但也到此为止了。 貌似少女的天理沉吟片刻,上前三步,看向悬于高天之上的风灵: 【——你们的友情,令我感动;】 【——他们的爱情。令我叹息;】 【毕竟提瓦特向来怜悯万物的多情——】 【所以,把它交给我吧。方舟需要能量,方舟需要延续。】 天理说着,向巴巴托斯伸出掌心。 明明是请求的手势,可方舟的意志仍不容任何人拒绝。他们彼此都清楚,在巴巴托斯将这份足以记忆交还给摩拉克斯的瞬间,漫天的锁链便会扑向那团光亮,将其中的美好蚕食殆尽,化作能量。 这是一次没有任何胜算的挣扎。很漂亮,很动容,但仅止于此了。 小小风灵不再言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可是,可是,他突然笑了出来,笑声清朗,仿佛就此拨开岚雾: “——谁说……我要给他了?他还有半颗神之心不在自己这里嘛。” 天理一怔。 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自己太在意与执政之神的博弈,却忘记了在这世界的尽头,还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凡人,正在与摩拉克斯一同,与自己进行抗争。 终究是自己……太过轻视凡人的力量了吗? “所以,来吧!这是我最后的祝福了……!” 风之神灵高喊着,在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将那份记忆托付给了另一位,手持半颗神之心的,被束缚于幻境之中的青年—— “去吧,我的故友……还有那位被他眷恋,托付,祝福的青年——!” ——握紧他托付予你的金石之心,接受这份只属于你们的记忆吧! ——然后,带着我们的祝福,带着我们的愿望… 远远地,远远地,飞向更加辽阔的世界吧。
第39章 第三十三章 更广阔的世界—— 风的力量已然消逝,绿色的遗羽正逐渐融化。 故人的长靴踏地有声,是如此熟悉的脚步,摩拉克斯抬起头,却什么也看不到。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对方,神力也好,视力也好,记忆也好——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现在的摩拉克斯,只是一介残破不堪的空壳。 即使如此,也要继续前进吗? 天空、神座。空荡的大殿被光明恒久地笼罩,无风亦无影。整座空间静如落雪息声,满是冗长,沉默,停滞的意味。 死亡的意味。 停滞的方舟,死亡的方舟。这里就是人们心向往之的天空岛了?达达利亚掌根一揉鼻子,再向旁啐一口血,再无多余感想。他的绶带早已经被藤蔓扯得破破烂烂,脚上的长靴也满是被灼烧和浸泡的痕迹,就连头顶的面具也斜斜垮垮地松散着,只刮住几根头发,将落未落。 实在是过于狼狈的样子,但达达利亚没有半分颓色。愈是残酷的战斗就愈能感到兴奋,愈是兴奋的感受就愈能让这副躯体得到满足。青年确信,接下来这场战斗,也不过是无数场厮杀中稀疏平常一场,他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活下来, 然后,尽情享受。 “嗯,你就是最后的敌人了吧?” 达达利亚一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发少女,一边重新挂好自己的面具。他的语气轻松极了,即使面对天理的维系者,身为凡人的执行官也没什么大敌当前的紧迫感。 “真是要好好感谢你为我布置的战场。这一路上的元素试炼非常刺激,我打得很开心,也很过瘾。而且,也多亏了这一路的磨练,我的实力好像又变强了不少,所以,很想找个人来试一试。” “就从你开始吧。” 爽朗,清亮,无杂无垢。一路奔行至此,达达利亚早已满脸血污,但笑容却依旧澄澈爽利。同他眼尾的睫毛一样,高傲,上翘,武者的姿态,无畏的姿态。 凡人对天理毫无畏惧?是巴巴托斯托付予的记忆给了他勇气?还是摩拉克斯赐予的神力让他有了可以与神明一战的错觉? 天理沉默地打量着达达利亚,却并非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战斗。 天理的维系者,方舟的远行者,身至将死的提瓦特只关心一件事情—— 【抓住这个人,将他身上的神力与摩拉克斯的神力融合,再一同化作能量……】 【可以为方舟延续多久的寿命?】 空间隐隐传来气流的震动,达达利亚眉心一蹙,只见无数黑色的方块从天理的身后涌出,边缘处泛着红色冷光,翻滚如黑潮卷向自己。正体不明的东西要如何击溃?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躲避,青年迅速判断,猛地向侧翻滚,滑步起身的同时搭箭于弓,三枚水凝刃猛射连发。 眼见第一枚水凝刃直奔黑色的方块中心,却在命中对方的瞬间,没入其中,不见踪迹。果然是相当奇怪的性质,达达利亚屏息凝神,睁大眼睛确认第二枚水刃的状态——只见第二箭依旧沿着第一枚的路径笔直刺入,在接近方块的瞬间,同样消失不见。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两枚水刃就像是被什么异空间之类的东西扭曲,吞没了。 “……后、……” 是摩拉克斯的声音。 不过,达达利亚也猜到了这一点。身后的空间忽然扭曲,达达利亚回头,原本消失的水凝箭自脑后破空而出,直逼青年的后脑。 那黑色的方块似乎有着可以转移物质的能力,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大概就是压缩和操控“空间”的力量——这样近的距离凝结水刃是来不及的,但达达利亚并不慌张,似乎另有打算。 在第三枚箭矢即将没入方块的瞬间,达达利亚忽然咬紧了什么东西,单手拽住——只见他的唇边有着金色的亮光一闪,而那根极细的金线,彼端正好连接着第三枚箭矢的翎羽。 在前两枚水凝刃即将击中自己的瞬间,第三枚箭矢同样穿过了黑色的方块,来到了青年的脑后。 达达利亚咬紧金线,向身旁一扯,第三枚水刃立刻改变了飞行轨道,一举击落了前两枚箭矢。 天理立刻看向绑在达达利亚手上的那根,极细极细的金线——明明有着水的流动性,却有着金石的质地。这样的物质不符合提瓦特的规则,是轮回带来的因果扭曲让他们的元素力产生了偏差?还是所谓的爱意,真的能够打破世界定下的规则? 何等离奇……何等荒谬……! 大概是看出了天理的愤怒,达达利亚将咬紧的金线从唇边放下,又成团拢于掌心,很快,金色的光芒从五指之间溢出, “招数是稻妻学的,忍者的暗器用起来也很有意思。而且,你用正体不明的东西对付我,我当然也要用不符合规则的东西对付你。所谓战斗,就是要出其不意才好。” 说着,达达利亚将岩水相融的长枪扛于肩膀,挑挑下巴:“继续吧。别束手束脚的,要打就尽兴一点。” 继续? 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继续? 拖延至此的提瓦特已经无暇等待,方舟必须尽快进入下一个轮回。少女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与达达利亚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视作能够公平交战的对手。凡人为何要与神明作对?诸神又怎会帮着凡人与自己作对?方舟即将陨落,方舟即将坠毁,一旦他们在此迎来末路,万事万物都将化作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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