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那次争斗放在心上。成为愚人众后,千百次的纷争都被执行官们挑起,璃月或是蒙德,对于曾经的达达利亚来说,本就没有区别。 “哦,所以呢,你要感谢我?”达达利亚轻轻一笑,“海上的纷争有我的老伙计帮忙,而海下的我,也不想闲着。你要真想感谢我,就跟我打一架吧。” “老伙计?感谢?呵……”漩涡之魔神合上复眼,只留额前两只,保持着微眯的状态:“我是生命之魔神,所有的生命在我眼中,都不过是铺满海底的一粒细沙:相似,雷同,毫无新意。你认为的老伙计,好帮手,只不过是体内被深渊污染过的一部分。那一部分被吾之同胞的诅咒唤醒了…因为非人的你渴望争斗,渴望厮杀,不顾后果,不计代价。” “现在,那一部分开始认为现在的你是累赘…因为你的心魔,你的怨念,你的执念,那些不能说的痛苦,在阻碍着它变得更强。所以,它不愿来海下救你,只是要杀死眼前的强敌。” 达达利亚微微皱眉。 奥赛尔知道他听进去了。 “至于感谢…呵,人类的你的想法很可爱,比海上的那只疯鲸更加单纯。不过,我非陆上之魔神,对蝼蚁并无亲近之意,更谈不上感谢。我只是能够感到,在千年以后的未来,你会赋予我第二次生命…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奇妙到我很好奇……” 说到这里,奥赛尔一直盘蜷的身体纷纷扶摇立起,八根兽首团团围住达达利亚,将其笼罩在其中。达达利亚注意到,其中那只被自己削去的头颅已然长好,那是生命的权能赋予神明的“不死”。 “——在未来将我唤醒的人…怎会跑来守护摩拉克斯的领地?”奥赛尔的声音四面八方地传来,环绕着达达利亚,“徘徊在生死夹缝之中,被另一个自己抛弃的人…矛盾,有趣…这样的你,成为我的眷属,倒也不无不可。” 没想到废话半天,竟然是如此打算。达达利亚实在忍不住,他笑着凝出岩枪,却被奥赛尔的一柱猛地撞毁。 “而成为我的眷属…自然就要接受我的考验。反抗是很可笑的…”奥赛尔已经彻底从它的“宝座”之上游起,露出更多的腐肉白骨,和那些遍布瑶光滩和沉玉谷的细小海兽的尸体:“毕竟若是死了,你便也只是我座下的一滩血肉罢了。” “那就试试——” 未等反驳,达达利亚忽然感到周遭的氧气全被抽去了。 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人类在深海之中还是太过脆弱。试图与魔神交流便是自己最大的失算,要是早一点引祂到海面上,便不会陷入如此窘境——达达利亚的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但又实在是太迟了,因为他知道,奥赛尔的那些话语—— 【你被自己的心魔困得太久了,久到你的一部分想要抛下你。因为真正的达达利亚,他想要纯粹的厮杀,纯粹的变强,而不想要一个为兄弟,为女皇,为至冬痛苦到如此地步的自己——】 魔神的一柱猛击青年的后背,激得达达利亚痛叫一声,有泡沫和血雾从唇中散去。一直保护着自己的玉璋至此分崩离析,化作点点结晶落在沙土,又被奥赛尔庞大的身躯尽数扫去。 无数海流化作腕足,紧紧地裹住达达利亚的身体,紧到他的一只手肘向内折去,断骨声在海中清晰可闻——青年抬起头,嘴巴大张,一双眼睛被刘海遮住,被奥赛尔满足地欣赏着。 “你是用这只手削去我的一柱…削去我诸多同胞的性命。这是公平。而且…我更好奇你额前的这只尖角。” 奥赛尔说着,睁开了全身的复眼,无数光斑如点点金珠,汇聚在达达利亚额前的角上。 “你觉得奇怪吗?但在我看来很简单,这根角,是你在被非人的自己吞噬,抛弃的象征。” “所以,作为未来的回报,我要帮你一把。我想看你被非人的那一面完全吞噬…然后,成为真正的自己。等你的模样变得更加纯粹,我就会把你留在身旁。” 达达利亚无心听奥赛尔唠唠叨叨,他费力地转动头颅,看向自己被折断的右臂,盘算着接下来的战斗—— “担心手肘…?放心吧,失去人性,不再软弱的你,便不需要手臂了。到那时,摩拉克斯的表情也一定更加有趣吧…你知道的,这片大海实在是太过寂寞,太过无聊了…” “所以,忍耐一下,”奥赛尔说着,伸出附肢,握住达达利亚额前的尖角:“把一切交给我吧。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死与新生的信徒。” ——摩拉克斯回过头。 “摩拉克斯,专心战斗!” 化作人形的若陀为摩拉克斯扛下一击,被余波震得连连后退。他稳住脚步,再次为老友加固防御:“螭魔强大,怎能分神!?更何况…” 言及此,若陀龙王看向哈艮图斯。尘之魔神正站在二人身后,高举的双臂颤抖不已,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显然是权能施展过度。少女的一双白袖早已被扯得破烂,身上的伤口更深,血流不止。 意识到摩拉克斯和若陀在担心自己,归终一咬嘴唇,将喉中鲜血咽下,哑着嗓子喊道:“我会继续为千岩军和百姓们布下沙阵,你们不要管我,继续攻击!千万不能让螭魔前往归离集!” 多亏了之前的防御工事,螭魔被诸神拒于归离集之外,马科修斯更是将百姓引至自己的领地避难,避免战斗波及人类。然而,螭魔此行来势汹汹,一路取道南下,畅通无阻,颇为轻熟,似乎早有准备,显然是有结盟者指引。 显然,除了那两位陨落于沉玉谷和云来海的魔神,仍有一位幕后魔神操控着一切,但祂却始终没有现出真身。 敌暗我明……吗。摩拉克斯想着,握紧手中的长枪。 强大如岩之魔神,连续与多位魔神周旋这久,也难免会感到疲惫。更何况,这些魔神明显要与自己打消耗战,不仅轮番上阵,还动用了提瓦特以外的力量。想到这里,摩拉克斯的手心传来了深渊侵蚀的隐痛,蔓及右臂——而这,本是历史上的魔神战争不曾出现的事物。 至于摩拉克斯的心脏——不可忽视的剧痛在告知神明,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在归离集最需要摩拉克斯的时候,达达利亚出事了。 螭龙突然昂起无角的头颅,长鸣不止,开始释放自身的权能。它的满身金鳞如呼吸一般,先暗,后明,最后爆发出夺目的光芒,如一张灿金的巨网,将目之所及笼入其中。 瞄准这个时机,摩拉克斯立刻俯身半蹲,以贯虹枪尾杵地,在敌我间立起巨大的金色屏障。防御的同时,更不可让对方的攻击生效,若陀龙王果断发号施令,数百名千岩军同夜叉齐齐攻上,试图打断魔神的施法。 螭魔突然射出周身的鳞片。汲取了足够权能的螭鳞坚硬锋利,有些甚至足以穿透摩拉克斯的玉璋,击得战士们有如落雁坠于此间,一时血色漫天,哀嚎不止。 好在,清脆的弦音从半空中荡去,有如绕指清风,化去了此间暴戾之气,将战士们的身躯稳稳托起。不远处,正是歌尘浪市真君浮于空中,一双手不断推弦揉弦,指尖通红仍不停止。绝云高山之雅乐,此刻化作抚平伤痛的清音,如流水般治愈着战场上的每一位战士,为他们带去祝福和力量。 灰发仙人关注着战场上的每一位战士,也不时地瞥向站在摩拉克斯身后的哈艮图斯,那个浑身染血的赤足少女—— 归终,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想到这里,仙人手中的琴弦竟兀地断去一根。不祥的预感恰如黑云压过头顶,歌尘立刻定神,以犬齿咬破指肚,滴血作琴弦,继续演奏。 不可分心,不可分心! 不可分心…… “不可分心……不可分心……” 奥赛尔的附肢握住达达利亚额间的尖角,将足以改写记忆的剧毒灌入其中。神明的声音有如魔音入脑,达达利亚拼命地挣扎,仍觉眼前景色变得发灰,发暗,遮去他颈间的岩纹,只剩奥赛尔的面容在视觉中残留,模糊,最后…… 【不要分心……!】 少年打了个哆嗦。 他猛地清明过来。周遭是五彩斑斓的漆黑世界,那是自己记忆中的深渊,亦或是所谓的【树根之地】。 他手持的银色短剑,那是从镇上的铁匠大叔那里买来的,花了三万摩拉,用光了小孩子半年的零花钱。 【才十个小时就坚持不住了吗。现在正是最关键的阶段。】白发少女来到自己的身边,看着他发抖的手臂:【如果现在分心,魔兽就会扑过来。然后,你会成为它的晚餐,而它又会成为我的晚餐。】 哦,原来我在深渊啊。 意识到这一点,少年立刻咬去嘴唇上的死皮,重新握紧短剑。与魔兽僵持这久,四肢几乎失去知觉,头脑也在嗡嗡作响,但他仍然按照师父所说,死死地盯着那只魔兽。而那只魔兽也回瞪着他,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双眼,喉咙,心脏,师父要自己牢牢记住对手的弱点和破绽。 在这里,野兽与人类并无太大区别,死去的生命会成为活下去的人的养分,胜者则会去寻找下一个猎物,这是属于深渊的生存之道。 ——看吧,我的眷属…这是世界的生存之道。 【手下败将,又来给你阿列克谢爷爷舔鞋来了?】 三个月,从深渊爬回地面,从树根走向世界。少年惊异地发现,这世界真的没什么区别。文明也好,野蛮也罢,人类即是穿上了衣服的野兽。边陲之地,尚未被教化的孩童更有一套蛮横残忍的规则,与魔兽根本无异。 但这没什么不好。少年的本性被深渊中的巨兽唤醒了,他比所有人类都更适应以暴制暴的规则。孩子笑着睁大了眼睛,深蓝的眼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那是星空透过他的灵魂向方舟投下了傲慢的一瞥。 双眼,喉咙,心脏。这世界哪里不一样?足以致万物于死地的几个位置,从来都一样。 ——是的,我的眷属…你要杀死所有人,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 【阿贾克斯!停手!你要杀了他们吗!?停手!我让你、停手——】 父亲的耳光扇到自己的脸上。他抬起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并无半分委屈。对待争斗,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激情与狠厉,但面对父亲的责骂,他又变得冷静,理解,顺从,绝不争辩。没有人知道少年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少年被扇了耳光之后就会乖乖地道歉,但第二天又会惹上新的麻烦,无始无终。 【呵,又来一个不服管的问题儿童?咱们愚人众什么时候成了托儿所了?】 【听好了,这里是军队,不是你这种小屁孩打架犯浑的地方。看来,得给你点教训……】 ——教训?争斗!看到了吗,我的眷属!这世界,果然哪里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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