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军医拎着药包匆匆赶到,刚一站定便被吓退了半分。这个出血量居然还能保持清醒?还能…一瘸一拐地走到这里?他定了定神,挥手叫了几个力气大的战士,这就要把青年抬到营账内, 但达达利亚一把握住了军医的手腕。 “啊?”军医被青年的力气吓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濒死之人会有这样大的力气,简直不像个人类——“你要干什么?我们得赶紧救你呀!” 可青年只是看着若陀和归终,他看着他们担忧地看向达达利亚,看着这具□□,亦或是……看着自己。 诚然,祂的灵魂已经残缺至此,连昔日的老友都已不能辨出,也正因如此,祂才能够残存留在达达利亚的体内,与真正的岩之魔神并存,且不被提瓦特的规则察觉。但… “小子,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医生,你们快送他进去,”若陀龙王再次起身,“归终,你继续在此待命,我去找摩拉克斯了。” “嗯…”归终点点头,又看回已经躺在担架上的达达利亚,宽大的白袖搭上了青年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达达利亚先生,你不要害怕,摩拉克斯一会就会回来了。你们一定都会没事的!” 是啊…… ……达达利亚松开了手。 ——这里,毕竟不是我的时代。 但,能在殆尽之前…再见老友一面,已是足够。 他微微一笑,在归终的注视中,慢慢合上了眼。失去了钟离的意志,巨大的痛楚与疲惫立刻如潮水般淹没四肢百骸,达达利亚的头向侧一歪,瞬间失去了意识。 ……谢谢你们。 “什么…”归终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军医们将达达利亚抬入营账,却对青年刚才的笑容感到莫名的熟稔:“怎么…” 来不及思考,耀眼的岩光信号已然冲天而起。 无妄坡再次开始震动。伴随着不断震裂的山体,化作原型的若陀龙王背着摩拉克斯,从烟尘中横行而出,跃至山下。 岩龙落地,群岳震颤。全体千岩军接收到若陀龙王的信号,纷纷撤出战场,不再与被深渊异化的敌军对抗;二一直在空中演奏的歌尘真君观察着战场的态势,只待到千岩军撤到安全区域,指腹再捻再揉,曲意已经改变。 接收到二位老友的信号,归终立刻释放神力,将宽袖中的沙尘尽数散出。霎时间,一座巨大的烟尘屏障形成于无妄坡最南侧,遮天蔽日,无人得近。 摩拉克斯从若陀龙王的背上跃下,左手扶紧右臂:“抱歉,似乎有些恋战了。” “有些?你都快把无妄坡拆平了!”若陀龙王毫不客气地回骂:“说什么深渊对你侵蚀不大,其实还是被污了些神智吧?那股力量果然会让魔神变得偏执,包括你在内!” “或许吧。但,即使我被污染神智,你们仍然会做出最佳选择。”摩拉克斯轻轻调息,看向若陀,又看向归终:“是你们替我把握了时机。谢谢。” 被摩拉克斯这么一说,若陀也没了什么脾气。倒是归终,她急忙一挥袖子:“摩拉克斯你听我说,达达利亚先生回来了!但他状态不怎么好…” 但摩拉克斯似乎并不惊讶。即使被这样提醒,岩之魔神也并没有立刻前往达达利亚所在的营账的打算。 祂看着从天空中落回地面的歌尘,开口道:“归终,歌尘,我军战况如何?二位一人在空中观望,一人在地面布阵,想必比我更加了解战局。还有,若陀,” 说着,他看向再次化作人形的若陀龙王:“地脉调整情况如何?根据我的推算,我与螭战斗的这段时间,应当足够你平息大半地脉了。若还有深渊淤积,我们再作商议。” 众人皆因摩拉克斯的话语愣住,但又很快恢复神色,依次汇报起来。 没有半分时间用来耽误,摩拉克斯再次进行了新一轮的战局布置。 日升,日落,夜深。 ……大概是此战的确伤亡惨重,螭魔并不打算再次破开归终的屏障,麾下的战士们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千岩军们开始交接,清点物资,根据尘王大人新布下的防线重新安营扎寨,点点篝火于山坡脚下蜿蜒出去。 “未能攻下无妄坡,终究还是太过不利。” 整理好了全部战况,摩拉克斯轻叹一声,收起归终布于空中的机巧战图:“螭魔南下至此,一路畅通,想来是有着沉玉谷魔神和其他魔神襄助,其中二位已被斩杀,而潜伏在阴影之中的…” “没错。之前在此处平息地脉,我感到了一股异样的力量,似乎正在向归离集涌动。但速度不快,想必是我们的防御工程和灶神马科修斯设下的结界起了作用。”若陀看向摩拉克斯:“还记得我说过的吗?那是青墟浦的魔神。祂已经响应了深海的呼唤,开始行动了。” “所以你才急着来叫我。不错,时机刚好。”摩拉克斯说着,“幸有马科修斯和众仙同千岩军构筑的防御工程,这次我们将不再被动。明日我会奔赴归离,至于你们…” “比战局更难预测的是人心…终究是我未能识人,”哈艮图斯同样将机巧战图收起,“但局已如此,更重要的是顺势而为。如今螭魔被你重伤,一时半刻不会有所行动,所以,我留下吧。” 归终举起袖子,“在螭魔恢复之前,这里的沙尘屏障不能没有我。而且,战斗和清理地脉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你们,一定要小心。” “好,我会前往层岩,控制地脉,进一步拖延青墟浦魔神的行动。祂的目标一定是归离集…摩拉克斯,你要和众仙做好准备,”若陀说着,看向摩拉克斯一直捂紧的右臂:“但,你的手臂……” “正是如此了。这根右臂已经无法使用了。我会斩断它,但也需要时间重生。不过不会很久,不必担心。”说到这里,摩拉克斯轻轻叹息片刻:“然后…还有何事呢…” “然后,你去看看你老婆吧。”若陀龙王插了一句,“剩下的交给我和归终考虑吧。我感觉他都快死…” 被归终用手肘怼了一下,若陀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但摩拉克斯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或许是面具本来就遮去了他大半的表情,哈艮图斯只好勉强笑笑:“其实还好的,军医说达达利亚先生的心脉被某种力量护住了,存活不成问题。但他的伤势过重,而且人力也不能恢复折断的右臂和左腿……” “但凭你的力量,帮他重塑应该很容易吧?”若陀双臂环胸,“你们应该已经结为眷属了吧?” “并没有。”摩拉克斯摇摇头。 “什么,居然没有吗?” 若陀看向归终,但归终也非常惊讶:“哎?我以为你们都已经…” 结为夫夫四个字归终没说出来,少女用宽袖捂住了大半张脸,“所以你们还不是神明与眷属的关系?” “…也罢。我去见见他。”摩拉克斯不再多言,他立刻起身,“战事有变,速来找我,不可耽误。” 若陀和归终点点头。 见摩拉克斯终于从营中出去,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就这还结婚?那小子都快被奥赛尔打死了,也不说去看看人家,”若陀以茶代酒,一仰脖干了碗中茶水:“我看他可真是半点不急啊。” “可能…也是没办法吧。大敌当前,军务在身,无论哪个都要比私情重要…”归终说着,有点无奈地摇摇头:“也或许…是当时的我过于多嘴了。我知道,摩拉克斯起初并不想与达达利亚先生产生过多的联系…但,” “但,他一直都很记挂着达达利亚先生的。”归终说着,冲若陀笑笑:“别看摩拉克斯那个样子,他肯定早就急得不得了啦。” “哈,真的吗?”若陀嘴上说着,但也跟着归终笑了起来,“哎,谁知道呢?那块臭石头……” ——摩拉克斯感觉不到达达利亚的岩印了。 想着这样的事情,神明向军营行去,步伐却十分从容。诸多千岩军正在向其行礼,故自己不可急迫,免得引人惊慌。 即使没有人敢于直视自己,摩拉克斯仍缓缓松开一直捂住的右臂,神色如常地行于军队之间,仿若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夜间巡查。 啪嚓。 不动玄岩之面具忽地碎去大半,摩拉克斯微微皱眉。或许是之前与螭的战斗太过激烈,也或许是深渊的力量的确在慢慢腐蚀他的力量。 右臂要尽快处理了,但是不能当着人类的面。想着这样的事情,玄岩之面在星星点点地剥落,但军中无人注意,因为所有人都在单膝跪拜,所有人都在向他们唯一的神明,献上最高的忠诚。 啪嚓。啪嚓。 面具从摩拉克斯的脸上尽数碎裂,露出他紧锁的眉头,还有额间的汗水。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的枪边,胆子大些的千岩军微微抬头,却瞥见神明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隐忍,焦急,还有一丝难以查觉的…痛苦? 虽是僭越之举,摩拉克斯却并没有理会,甚至毫不在意。他只是保持着稳重的步伐,从容,淡定,却分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一闪身,迅速消失在拐角的营账中。 而那里,躺着神明已经察觉不到气息的恋人。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摩拉克斯来到了伤兵营内。 甫一进门,烂肉,脓血,漫屋腥臭混着单宁的味道一齐涌入鼻腔,冲得摩拉克斯立足片刻。这里的味道比战场上还要令人作呕,受伤的战士们都躺在简易床铺上,不时呻吟几声,欲翻身而不能。营账内侧熏着药炉,药炉溢出的香气有着止血止痛的功效,但也仅止于此。仙家法术虽可助人类伤口加速愈合,但对于太大的创口还是无能为力。因此,躺在这里的,都是些难以治愈的重伤员。 倒在此处的战士都闭着眼睛,巨大的伤痛之下,无人在意前来的是仙人还是帝君。摩拉克斯慢慢走过每一位战士的床铺,看着他们苍白铁青的面容,最终站定于药炉前,以自身仙术加持,将药性激得更烈一些。 察觉到了异样,药炉背后的帘子微微一动,有谁掀开缝隙,露出一张颇为不耐的脸。是小个子的千岩军将领。他正守在达达利亚身旁,握着大哥的手,脸上阴沉一片,显然是觉得有不长眼的小兵跑来这里指手画脚—— 小千岩军脸色倏地一变,他急忙单膝着地,向摩拉克斯行礼:“——岩王大人!” “不必多礼。嗯…”摩拉克斯说着,看向达达利亚。青年的床位显然是被人精心挑选的,既多铺一层床铺,又处在距药炉最近,仙力加持最盛的位置,还扯来张车帘子遮光,因此阻绝了大半血腥气。 看着这位军衔不低的小战士,摩拉克斯立刻明白,这是他为达达利亚做的。 “…以公谋私?”摩拉克斯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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