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灰原哀迅速回道,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睫轻轻垂了下去,眉头蹙在一起。沉闷的声音半似嘲讽半似哀伤地呢喃着:“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在……那个人正经受着不知如何惨烈的痛苦的时候。 她亲手将定位器交给了他,把解药和毒药放到他手里。 她亲眼看着他离开。 每一晚,她都自虐般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既怕它动,更怕它不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扮演江户川柯南的角色。组织的人还没有从事务所完全撤走,如果她暴露,难免有人会将江户川柯南的突然消失和工藤新一联系起来,毕竟……组织里知道A药的人,不止贝尔摩德一个。 她知道,FBI和公安一定会拦住她所有出格的举动。她眼见着定位器几天几夜没有移动,恐惧像洪水般席卷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克制不住自己,克制不住地想和FBI的那个人对质,想要得知他们的计划。想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救他?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让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去承担这样的牺牲? 可那个人只是沉默着,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他在哪儿?”她的思绪被掷地有声的询问拉回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月夜。她抬头望着这个戴着鸭舌帽,面容与他九成相似的少年,回忆有一瞬的错乱。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和那个FBI的声音交迭在一起,碎在一地的月色里。 知道了,又如何呢?那个FBI开了口:“你无从得知那里的情景,即便顺利到达,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再搭上自己一条命而已。你当然可以说,即便死在那里,也比现在这样煎熬地活着强,可是……” 他转头看着她,每一个字都钉子般敲打在她心上:“你难道可以任性地放下这里的所有人?事务所的那个侦探大叔和小姐、待你如亲人般的阿笠博士、甚至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三个孩子?易容很容易,可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和你一样配合的孩子。你要把这些人的生命,你所珍视、也是他所珍视的生命,放在罪恶的枪口,只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吗?”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她知道他是怪盗基德,知道那个恋爱白痴待他有多么珍视和特别。可……你难道肯为了一个曾经的宿敌,为了一个还算投契的对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除了地点,我不知道任何事情。”她仍旧开了口,她仍然想试一试,毕竟是号称不死之身的怪盗基德啊。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能救下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愿意去救他。 “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带他逃脱,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我知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蔚蓝的眼眸澄澈清明,先前的恐慌错乱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可以撼山破海的坚定。 她轻轻笑了,苦涩、却又欣慰。 工藤,你的爱,原来从没有落空。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啊。
第6章 折翼 时机到了。 降谷先生刚刚走进了这个弥漫着血腥气的审讯室,叫走了看守和刑讯的人员,言辞紧迫,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知道,BOSS已经来到这幢大楼,FBI和公安也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工藤新一艰难地尝试摆弄着悬空的身体,在这个全封闭的暗室里,他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四肢由于长时间的悬吊和枪伤已经肿胀得麻木,身上或许还有别的伤,鞭子打的,或是匕首划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有什么痛感。 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发出尖锐的嗡鸣,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幻影,后脑勺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一样的刺痛。 有多久没入睡了,三天,或是四天,还是更久?他自诩对疼痛的耐受不低,可好几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了。 所幸,他们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的。 他是他们已知的,服用过A药的唯一存活者。而雪莉离开以后,他们也丧失了获得更多A药的来源。于是,他们迫切地需要从他身上,知道A药的功效,知道雪莉的下落。 这样好的实验品,这样关键的线索,是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他妈的嘴真硬,”负责刑讯的人员似乎动刑都动地有些烦躁,“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上这么多家伙声都不吭,再这样下去琴酒还不把我们废了。” “他上次自己过来问了一天,不也什么都没问出来?放心吧,他最近忙着应付贝尔摩德,听说两人最近闹得势不两立,没空理咱们。” 我可真厉害,他几乎要在心理夸耀自己了,这样还能活下来。 其实他已经感知不到多少疼痛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悄悄脱离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旁观者似的俯视着这方小小的监禁室。 他垂着头,尝试从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找回一点思绪。 他现在该做什么? 是了。降谷先生刚刚来过,他得抓紧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干涸到黏在一起的嘴唇,太久没有张嘴,连舌根都僵硬地无法挪动。他努力吞咽着,试图将干燥的粘膜濡湿,喉管却像是被坚硬的木屑堵住般生涩。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黏在舌根下的药物推出,努力吞咽下去。他抬头望着冰冷漆黑的墙面,静静等待着蚀骨的疼痛来袭。 真是悲哀啊,工藤新一。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吞下这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毒药。 也许应该感谢APTX4869发作时那几乎烧熔骨血的疼痛,让他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残酷的对待。 他在熟悉的疼痛中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如果是那个17岁的,未经风雨的工藤新一,面对这样的酷刑,一定会感到十倍以上的痛苦吧。 他在热气蒸腾的幻影里拾捡着过去的影像,那些真实或虚妄的幻像仿佛是前世零落的回忆,在疼痛中碾了一地的血泥。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从脑海中滑落,他突然有些开心,原来他曾拥有这样多的美好。 珍视自己如眼珠般宝贵的父母,肝胆相照情愿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好友,为之奋斗一生甘愿付出生命的理想,支撑着自己熬过无数苦难伤痛的信念,还有……自己还如此幸运地,在短暂的人生中,体会过飞蛾扑火般倾心而动的爱恋。 疼痛从干哑的喉管逼迫出撕扯的哀鸣,紧紧束缚着四肢的绳索倏地松弛散落下来,一个小小的人影重重摔在地上,覆着宽大血污的衣物,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番折腾让麻木的大脑找回了一丝清醒。 他四肢并用地匍匐到一个漆黑的通风管口。好在血迹都干涸了,不会留下痕迹,他无端庆幸着,拆开松落的面板,爬了进去。 这个管道极其狭窄,即便小孩的身体,也只能堪堪通过。黑暗和密闭的空间压得他喘不过气,剧烈的心跳在耳边炸出轰鸣的回声,震地他几乎连爬过的距离和层数都要忘记。 为了对他这个实验体进行研究,每天都有研究人员对他抽血。所以,这里应该是组织的研究基地。 刚刚降谷先生的暗号是……五层,第三个管道口。他紧紧握着提前放在管道里的麻醉枪,全神贯注地在脑海里构建着这栋大楼的3D管道图,以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知费了多少时间,他终于爬到了目标的地点,小心翼翼地朝管道口靠近。枪炮和直升机的轰鸣声震得整栋大楼都在颤抖,很好地掩盖了衣衫窸窣的摩擦声。 FBI和公安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不自觉加快了自己的动作,现在应该是防备最松弛的时候。 果然,他透过通风口的间隙向外张望,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员正迅速将所有资料和硬盘装进箱子。 他轻抬手臂,将麻醉针从通风的缝隙中射向目标,这对他实在太过熟练,感谢毛利大叔这两年的无私奉献。 打开通风口,踩着拖沓宽大的衣物,他迅速将能够拿到的硬盘数据收集到手,再一次进入逼仄的管道,一路爬行到另一处废弃的杂物间。 那是他给自己留下的生路。 降谷零正混迹于组织人员中抵抗公安和FBI的侵袭,他还不能暴露,精准的一枪射穿一个公安的肩膀。这次袭击虽然能让组织大伤元气,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多坚持一天,之后对组织的围剿,就能再少一分伤亡。 这样,他们的努力,他们的牺牲,才不会白费。 “那里一般不会有人去,我会留下一捆绳索,藏在清洁用品里,解药也在那里。你变回来之后,拿上绳索,可以沿着墙面一路攀爬下去,我们会尽力将组织的人手吸引到另一侧。” 他这样对男孩说到,他只能做到这里为止。 可以他现在的状况,还能完成难度如此巨大的行动吗?降谷零眼眶发狠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倒在血泊之中,拼尽全力压制着持枪的手不要颤抖。 他没有救下景光,这是他踏向深渊时永世无法解脱的梦魇。他从不相信神明,可此刻也无比诚恳的希冀上天的垂怜,垂怜那个孩子,也垂怜自己,让他成功地完成这场,逃生游戏。 他能顺利完成吗?工藤新一不知道。 连天的折磨和睡眠剥夺已经让他的生命悬于一线,短时间内连续服用APTX4869的毒药与解药,更是让此刻的他意识混沌,几乎陷入了一种清醒的昏迷状态。 能够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但不可以,这些数据,一定要带回去才行。一旦发现无法抵挡公安和FBI的攻势,组织的人一定会选择直接炸掉所有设备。 也就是,自己手里这一份资料,是他们目前能够拿到的唯一一份。 一定要努力带回去才可以。 而且,自己也还有很多,想完成的事情。 他随手抓过一片尖锐的木片,狠狠朝自己大腿扎去。新鲜的血液顿时覆盖掉干涸的血渍,刺骨的疼痛终于将混沌的大脑劈开一丝神智。 他扶着窗台踉跄地站起,将绳索牢牢绑在窗棱上,翻身向下攀爬。 每一步都踩着刀尖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童话故事时,他曾疑惑地想道。他从不喜欢这些公主王子的传说,可拥有十级少女心的妈妈却不允许他在她讲故事时逃开。 如果妈妈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他像人鱼公主一样呢?每动一步,都踩着灵魂撕扯的疼痛。 他有些佩服人类的耐受力,竟然到了这一步,还有精力玩笑。 但人的耐受总有限度,眼前的场景在炽烈的日光下越发晕眩,溶解着,好似海面漂浮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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