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近,这些人员似乎在进行着大型的更替。 这样大规模的更换人员,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FBI出现了大规模的名单泄露,以至于不得不对这些已经暴露的人员进行替换。要么,是对组织的围剿基本完成,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上再投注这样大量的人力。 也就是说,他的证人保护生涯,极有可能快要结束,甚至,已经结束了。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难得清晰的思绪,灰原……哦不,现在应该叫宫野,靠在门边皱眉看着他。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穿着一身宽大的护士服,黑色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手里端着摆满药剂和针管的圆盘。 “不是跟你说过,你现在不能高强度思考,会头痛的。” 她走到病床前坐下,从圆盘里拿出一根粗大的针管,面无表情地说道:“伸手。” 工藤新一从善如流地挽起松垮的袖子,伸出青紫一片的手肘,有些失落的嘟囔道:“不让人思考,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记杀人的眼刀直直向他飞来,病房里响起玻璃瓶轻擦过盘底的声音。 “呃,我开玩笑的。”他讪讪地说。 “不好笑。”她报复似的用力抓过他的小臂,冰冷的针头没入斑驳的血肉,鲜红的液体一点点从血脉流向针管。 “吶,宫野,”他盯着倒流的血液,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宫野志保将装满血的针管放回圆盘,又取了一只新的空管,“你想出去?最近天气不错,明天可以让护士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莫名地有些烦躁,“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能回日本?” 新的针头悬在半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瞒不住。这个人的意志力真是惊人的顽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器官是好的,还能分出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继续手里的动作,“理论上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但作为你的医生,我还是建议你暂时不要长途跋涉。你如果不想呆在这里,在美国和父母一起住也可以。” 她又换了一个新的针管,继续说道:“如果是担心朋友,等FBI那边给到确切的通知,就可以联系国内的人了。” 工藤新一低着头,内心有些无奈和自嘲,可是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啊。 这些年,但凡有机会,他就见缝插针地搜索着有没有在近几年崭露头角,手法华丽又难以破解的魔术师。从日本找到海外,从网络找到线下,可没有一个人像他。 难道他竟然没有成为一个魔术师? 工藤新一费解极了。 他把他拉入公安的计划,以自己的信誉作保说服公安和FBI抹掉怪盗基德的案底,并不是担心他会被逮捕。别说他已经金盆洗手,即便他继续做怪盗基德,他也相信他的能力,绝不会被逮捕。 至少,不会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逮捕。 他知道怪盗基德这样的魔术水平,没有经年的练习,没有强烈的热爱,是绝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而魔术师又是一个相当公众的职业,所以他做了这些事情。 归根究底,不过是希望…… 不过是希望,他不要为了遮盖身份这样的事情,去掩藏自己的光华。 可如今看来,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自己的期愿终究落了空。 在他皱眉发呆的时候,宫野已经将第三根针管放在圆盘上,拿出棉花按在出血口,血色很快将整块棉花染红。她不断更换着,直到第五个棉花,才堪堪止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病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面对他,她好像总在叹气。 这个人简直是过分得倔强,决定要做的事,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但你应该考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很能忍受疼痛,但抛开旧伤不提,你现在的免疫能力极其低下,凝血功能也有障碍,稍不注意就会危及性命。” “你总该……为那些关心你的人考虑一下。” “我没有想做什么啊。”他脑海里闪过父母这几年日渐憔悴的面容,一向爱美的母亲鬓角都多了几根白发。 他的确没有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可宫野好似并不相信,至少并不全然相信。人身安全这件事上,他在她这里的信誉度太低了。 “对了,之前照顾你的人有新的工作,这是新来的护士,”她站起身,向他介绍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黑发女孩子,“她叫山本伊织,以后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工藤先生您好,我叫山本伊织,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叫我。”新来的护士小姐似乎有些紧张,戴着白手套的指尖紧紧攥着圆盘的边缘。 应该是普通的护工吧,这么年轻,也许是第一次工作,所以这样紧张。 他温和地展颜一笑,点头致意道:“山本小姐您好,叫我工藤君就好,之后要辛苦您了。” 宫野问了几个身体上的问题后就离开了病房,大概是赶着回去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新药。新来的护士小姐虽然年轻,照顾起人来倒是极其地妥帖。 他仰躺在床上,窗边挂着又大又圆的月亮。 每当这样的月夜,思念总是格外磨人些。那个人总像月亮一样,遥不可攀,又如影随形,透彻清朗,又捉摸不透。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在做喜欢的事情,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离开日本时,降谷先生在他的病床前,附耳告诉他,他的伤势没有大碍。其他什么都没说,自己也半昏沉着,什么都问不出口。如果自己短期无法回到日本,也许可以向降谷先生打听一下他的名字,想办法把他骗到美国来。 虽然比起他主动向自己坦白,这样的手段实在不如人意,但特殊情况也是可以特殊处理的。 他只是想见他一眼,确认他一切都好,确保他诸事平安。 只是这样就好。 他从不寄望于把月亮抓在手里。 时钟飞快行走,万物从喧嚣走向死寂,只有星空在无休止地跃动。 痛。 工藤新一再次陷入惊惧的梦魇。这种感觉已经太过熟悉,以至于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噩梦里。 痛。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裂成了细碎的渣滓,烧红的烙铁搅动着五脏六腑缠成扭曲的绳结。他浑身渗着细密的冷汗,四肢无意识的抽搐着。 他的神智似乎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清醒到甚至能听清秒针轻摆的声音,可躯壳却像是长出了自己的意志,半点不听他摆布。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件摆上了祭台的牲品,被粗长的绳索紧紧缚在冰冷的祭台上,胸口压着成吨的巨石。 灰原说这叫什么来着?幻痛……对,幻痛。 无论照多少片子,做多少检查,都找不到原因,也查不到理由的疼痛,是上天为他专属定制的折磨。 远方传来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谁?是谁进来了? 他的思绪破碎而凌乱,疼痛将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冲的七零八落,任何有效的推理都在这样的混沌里失去了依托。 一只手轻颤着抚过他汗湿的额角,“怎么了?哪里痛?” 低柔的声音落在耳侧,带着消冰融雪的热意。 “痛……”他的嘴唇剧烈地颤动着,嗓子哑得像烧干的柴火。这样温柔的声音,让他不自禁想倾露所有的痛楚,“好痛……” 他好似落入了一个轻柔的怀抱,像漂浮在一汪清澈的湖水。温润的凉意在血脉神经中蔓延,安抚着四肢百骸的裂痛。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旋动,将他包裹着,向湖底更深处沉去。 一切喧嚣都消散,四时万物都静谧。 “别怕……”世界只剩下低柔的抚慰声,一句一句落在耳边,带着蚀骨的温存和惦念。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他竭力思考着,好似有什么东西,涌动着,挣扎着,想从岁月的坚冰里破土而出。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 “我陪着你。” “别怕。” “不痛了。” “别怕……” 温柔的低语不间断地掉落在漫长的深夜,身体的痛楚在一声接过一声的抚慰中渐渐平息。疲倦重新占据了神经,他越发昏沉,终于沉入一场平和的梦境。 “好好睡吧。” 眉间落下飘渺的吻迹,轻如飞羽。
第12章 重逢 月光如银色的丝缎洒向静谧的房间,在地面拉出长长的阴影。柔和的光线将室内的人影勾勒出温软的轮廓,晚风带着远方的树木沙沙作响。 黑羽快斗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眼眶透着血色的红,好似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沉睡的身影,视线在他的面庞上来回逡巡,仿佛要将每一寸细节都牢牢刻进眼里。 他更瘦了,黑羽快斗覆住他骨节凸出的手腕,拇指的轻茧在消瘦的腕间来回摩挲。 比那时候,还要单薄瘦弱,抱在怀里的时候,轻盈得好似没有重量,像抱着一个随时都会消散的魅影。 很痛吧?这些年。 他的指尖停在一块粗糙斑驳的疤痕上,一圈、绕过一圈,来回打着转。 他不敢去想这个人身上有多少类似的伤疤;不敢去想那位小小姐递给自己的病例单里,每一个艰涩的术语背后都代表着什么;不敢去想,像他这样能忍的人,是怎样的疼,才让他痛苦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痛苦,他足足忍受了五年吗? 五年……是多长的时光呢?黑羽快斗有些恍惚。 五年足够让他从东大毕业,被服部和白马拉着成立了一个【大阪-东京-海外】联动运营的侦探事务所;五年足够让他和父母的关系变得缓和,也许并不算多么亲密,却也像朋友一样相处自如;五年足够让思念融入点滴的习惯,让执念生出全新的血肉。 这些年,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来到美国漫无目的地游荡,从纽约到洛杉矶,从芝加哥到亚特兰大。他徒步走过每一座城市,从街头到巷尾,从城东到城西,从市区到郊外。 他的脚步从不停歇,心底翻腾着微小的祈望。 也许下个城市、也许下个转角,某个魂牵梦绕的人就会突然出现,降临在他的眼前。 这样的祈望从未实现过,但他依然年复一年地前往,像是某种强迫性的重复。 至少这样,他又离他近了一些。虽然自己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但上天总还是眷顾他的,虽然每一次的眷顾,都裹挟着令人瞠目的滑稽。 “快斗,今年也要去美国吗?” 一个普通的周末,他回家和父母一起晚餐,闲聊着一些工作的琐事和未来的计划。听到他打算再再再一次前往美国的时候,黑羽千影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出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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