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哥哥想要的根本不是礼物。 他也很想像从前一样与哥哥相处……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宫九回过神,见薛沉关切地看着自己,躲开他的视线:“大哥乘坐王府的车驾,又带了这三五十个随侍,并未掩饰过。恰巧乡兵去淮南借粮,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便派人向我问了一句。若非如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过来了,你也不提前传个信,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父亲知道吗?” 薛沉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 来之前他就让小荷写信传过消息,快到隆兴府的时候,小荷也写信通知宫九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在城门前相遇? 这样的场面完全在薛沉的掌控之中,论起欺骗,他骗弟弟的一点也不少。 薛沉:【呼~】 系统:【这又是在干嘛?】 薛沉:【在心里深吸一口气。】 系统:【???】 很快系统就知道薛沉的意思了。 他极其自然地握住宫九的手,看不出半点勉强,双眸含笑,语气透着亲昵:“来之前通知过爹,他知道我过来。跟我一起坐车过去吧,正好说说城内的事。” 宫九:“可是城里有疫病,大哥不如改道去淮西,那边……” 薛沉难得强硬,态度坚决:“不去,我是来找你的。” 宫九妥协,没忍心挣开,被拽上了车。 隆兴府的账目是薛沉亲自算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城内的灾荒情况,但那是马甲才知道的信息。 薛沉做出关心的样子,装模作样问了几句,过完基本信息,开始给自己做铺垫:“前些日子你送来的礼物我都收到了,辛苦你费心搜寻了,都很合我的心意。” 宫九:“大哥喜欢就好。” 薛沉朝他眨了眨眼睛:“临行前,我让人带上了几件白衣,若有机会,可以穿给你看。” 宫九心领神会,轻笑着说:“好。” 两人心意相通,不需要太多言语,简单两句话就商议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薛沉和宫九极有默契地对视,同时流露出相似的笑意。 薛沉对着系统哀嚎:【完了完了,我完了,我竟然跟变态的脑回路同步了!】 系统不敢说话。 穿越过来以后,你俩从来就没错频过! – 宫九没带薛沉去府衙,直接去了马甲居住的那座院子。 马车从后门进入,宫九先下车,薛沉换掉身上的锦袍,从箱子里拿出白衣,穿戴整齐后,在车厢里慢慢地喝茶。 红豆居又来了人,那人大概听说过居住在这里的残疾公子脾气古怪,在外面犹豫很久,等不到胡生回来,鼓起勇气走进院子里。 薛沉使用本体跟宫九交流的时候,谢珩刚炼完丹,在院子里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有事?” “少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从今日起,所有人都不准称呼他‘九少爷’,直接喊少爷就是。还请您一定要放在心上,若是出了差错,少爷会很为难。” 说完后,他紧盯着薛沉,看到对方点头回应,恭敬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 薛沉:【我弟真的太严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大病。虽然他确实有大病。】 系统:【……】 马车里的本体喝完一杯茶,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薛沉调整好表情,一脸冷酷的从车厢内出来。 院子里的下人见到他,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少爷。” 薛沉谁都没有理会,冷漠地走过,径直去了东边的苍云轩。 宫九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站在门口等他。 薛沉第一次在他面前穿白衣,还特地维持住了宫九特有的表情,看到同样白衣的宫九后,他竟有些想退缩。 系统给他打气:【上啊!宿主冲冲冲!】 薛沉:【真没想到穿着白衣服出现在弟弟面前的感觉,比直接穿女装还要令人羞耻。】 系统:【不懂。】 薛沉:【我好后悔。一切计划都那么完美,唯独错漏了我的情绪。我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呜呜。】 系统:【冲鸭!】 薛沉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宫九走上前,用一种打量的眼神从头看到脚,最后直视他的双眸。 宫九:“没想到大哥也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薛沉笑了笑,神情变得柔和:“跟你像吗?” 宫九:“很像。” 换掉三分冷酷三分坚决三分自负和一分残忍的表情,那股羞耻感弱化很多,薛沉自在了一点,“需要我做什么?” 宫九与他并肩往屋里走:“我的算术不太好,总觉得他们对我有欺瞒,大哥明日替我去府衙看一看,是否有哪里不对,我也好腾出手去处理其他事情。” “好。”
第22章 薛沉来时很低调,根本不像宫九说的那样,直接打着太平王的旗号,一路引人注目。 薛沉悄无声息地跟宫九互换身份,宫九搬到外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薛沉住进苍云轩里,陆续有人送来各种消息,还有本地的乡绅豪富求见。 大概是宫九提前吩咐过身边的亲信,倒是没有和无名岛有关的东西送过来。 桌面上放着谢珩计算好的账簿,还有府衙里的其他账簿和文件,有些薛沉用谢珩的身体看到过,还有一些是他没见过的。 薛沉翻了翻,发现基本账目都已经明晰,但是衙门里送来的假账,各种用途也都很明确,竟没有留下把柄。 当地的一部分农民是没有土地的,田地都被当地的豪绅买下来,再租赁给农民耕种。收了粮食以后,要上交给地主,种地的人只能得到一点点吃的,家里根本存不住粮。 蝗灾发生后,粮食欠产,这些佃农连最基础的口粮都没了。地主倒是和官府一起放过粮,但是实在不多,分到每个人手里的只有一点点,撑不过三天就吃完了。这些佃农没了生路,大多逃去了外地,只有一少部分留了下来。 还有一些本身有田产的,卖地卖田,换来几天的口粮,或者直接守着荒地饿死了。 这些人等待朝廷补助救济的百姓,在账目中全都已经饿死了,大笔的丧葬费用投入到这里,不明所踪。 真正在义庄停放的尸体也并未下葬,瘟疫大概就是因此蔓延的,越来越多的人死亡,越来越多的钱不知去向。 但是他们怕惊动皇帝,也不敢真的闹大,现在倒是在准备赈济了。 外面那些想拜访宫九的豪绅就是因此而来。 薛沉理清楚这些事情,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一边,霍然起身,向外面走去。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到他出来,连忙上前:“世子。” 薛沉:“备车,去府衙。” 宫九不犯病的时候是个洁癖强迫症,衣服上恨不得连个褶子都没有,怕弄脏白衣,大多数时候都是乘坐马车,很少骑马。 那天宫九骑马阻拦他进城,薛沉其实有点感动,才会情不自禁地抱抱他,安慰了一下。 薛沉面容冷酷,目不斜视。 一路走出来,有人给他开门,安放脚踏,驱散围在门口,准备拜访他的宾客。 薛沉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十分清净,他坐上马车,隐约听到后面的人在叫喊:“世子,世子!我是陈元望,想要求见世子!” 姓陈? 就是这个败家子变卖的祖宅? 赶车的车夫回头询问:“少爷要见他吗?” 薛沉:“不见。” 车夫:“好!” 鞭子重重地落下,骏马嘶鸣,速度骤然加快。 薛沉感觉车厢剧烈地晃了晃,车夫似乎回头看了眼,迅速转过脸去,专心驾车。 系统:【他一点都不注意行车安全,万一撞到人了怎么办。】 薛沉若有所思:【鞭子……】 系统:【你别吓我!】 薛沉:【你也别吓我!我在想要不要根据宫九的人设演一下,你这个反应,搞得好像我要找抽似的。】 系统松了口气:【真的要演啊?】 薛沉:【算了,按照设定我不知道宫九的怪癖,用不着这么严谨。】 行驶到衙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薛沉略微整理衣袖,走进衙门里面,对站在外面值守的衙役抬了抬下巴:“带路。” 从侧门进去,沿着石板路往东走,绕了一大圈,来到后面的办公场地。衙役带着薛沉继续走,停在一间房门敞开屋子前面:“世子,到了。” 薛沉点头。 伏案书写的几个官员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是薛沉过来,纷纷跟他打招呼:“原来是世子来了。” 一个穿着绿色曲领,革带束腰,头戴幞头的文弱男子过来,躬身行了一礼:“世子请到这边来。” 薛沉跟着他去了旁边休息的小房间。 文弱男子倒了杯茶,用很轻的声音说:“下官已经照您的吩咐,将戈勇的尸体送去了义庄,另外给了宋氏三百两银子,只要钱款拨下来,宋氏即刻便可过来击鼓鸣冤。” 联系之前看到的信息,薛沉立刻想明白了宫九的计划,他点了点头。 文弱男子:“那钱……” 薛沉和宫九互换身份,就是为了钱,他立刻道:“拿过来,我再核对一次,若是数目对得上,不必知会府衙,就说是官家的意思,直接从库中取走,送到前线充作军费。” 文弱男子呆了呆:“全部?” 薛沉幽深的眼眸看过去:“不然呢?” 文弱男子:“是,都听世子的。” 他轻声复述了一遍最近的收支,十分流利,显然已经准备了很久,就等着太平王世子询问了。 薛沉从里面发现了几个不对的地方,沉思许久,得出结论:“药材买贵了。” 文弱男子拱了拱手:“世子慧眼。药材的报价的确比平时略高一些,罗大人推脱说,是外面的灾民胡乱采摘,吃掉了山上的药材,导致本地药材稀缺,现有的药都是从外来的行商小贩那边买的,故而价格高一些。” “是不是真的,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薛沉轻描淡写地说。 “世子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我以为您不耐烦看这些账目,没想到您如此厉害,只听了几句,抵得上我几日功夫,轻易就找出了错漏。” 薛沉还以为他察觉到了自己和宫九的区别,没想到是说的是这个,瞬间没了交谈的兴致。 他摆摆手,让人退下,独自在这边坐了一会儿。 系统:【你来这里做了什么?我怎么没看懂?】 薛沉:【帮我弟算账,顺便借他的身份,把他准备贪污的钱全都充公了。】 系统:【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但是你怎么确定,那些钱真的能送到前线?宫九知道以后,临时改变主意,完全有时间把钱款追回,送去无名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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