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濑母亲并不是个节俭的人,她给自己的名牌包包和服饰从来没有少过。 “但你的教育是父母两个人的事。”迹部说,“伯父不是让你去上游泳班了吗。” “是的,我爸爸也这么想,他觉得我健康长大就好了,总之未来有他给我兜底,以后的其他孩子也一样。”提到以前,岩濑惠还是很幸福的,“不管怎么说,我母亲还是很听他话的,我之后再也没有上过Omega培训班,但是……” “我们家也再也没有孩子。” 小时候岩濑惠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他只以为是父母不想要,毕竟自己还小。 再大点,他以为是母亲不想要,因为他发现母亲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或许没那么喜欢,但又真的存在母爱——也可能是激素作祟吧。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母亲同时也在嫉妒着他。 嫉妒他抢走了自己所受到的所有关注。 明明自己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胎儿时偷走了母亲身体的养分,出生时抢走了这位主妇绝大多数的聚光灯——自岩濑惠出生起,他母亲的身份似乎就只剩下了母亲了。 或许在丈夫那里还有一丝作为妻子的角色。 因此她只会更加珍惜。 “或许在某个阶段,确实是我母亲不想再要孩子,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后来只觉得正常,但是怀孕这一点就够折磨人的了,我爸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岩濑惠忍不住喝了杯酒,说到这里,人就没有回忆甜蜜时光的幸福感了。 小的时候,生活里就算有些摩擦,会被爸妈打屁股,总体也是幸福的。 “到后来,等他们想要的时候,我妈已经生不了了。” 可岩濑惠母亲后来不是还生了孩子? 迹部突然明白了。 “因为信息素紊乱?” “可以这么说,严格地说是激素紊乱,因为信息素缺乏引起的。”岩濑惠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不孕只是症状之一,还有爆胖,引起情绪不稳,精神疾病等等。” 就像beta女性会有更年期一样,激素失调的Omega也会有,甚至会变本加厉,毕竟拥有腺体的人更受身体控制,他们在生理期时都毫无意识可言,更别说这时候了。 看医学书上说,对信息素的渴求会改变Omega的大脑,甚至让他们变成另一个人。 当时的家里简直是地狱。 岩濑惠也分不清他母亲到底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真的刻薄地认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未来会抛下她,隔三岔五在家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砸摔东西。 岩濑先生不舍得把她送进病院,他觉得娶了Omega妻子的自己是罪魁祸首,但舅舅却不这么想。 深知自己妹妹脾性的男人只说,等你们父子俩出事了,不管有没有病,她都会跑的比谁都快的。 他爸没听进去。 但是…… “和beta结婚的Omega怎么会有信息素缺乏症。”迹部景吾皱起眉头,Omega的信息素缺乏症都是有指向性的,只会出现在被alpha标记过的Omega身上。 除非—— “嗯,她被别的alpha标记过,但家里人都不知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点聪明的岩濑母亲自然也知道,并把它精明的用在了相亲上。 把两个男人放在天秤两端比较是在正常不过的行为,但前提是,这两人也都是克己复礼守规矩的好人。 可惜另一人不是善茬。 被标记后又惨遭抛弃的Omega只好惶恐地抱紧了唯一的beta,好在beta是个开放前卫的人,根本不介意她和别人有过情史,更好在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知道她在情动时散发出的信息素还夹杂着另一个alpha的痕迹。 Beta只以为她被标记后的味道,就是她本身的味道。 “其实她婚后早早说了我爸也不会那么在意的,顶多就是吵一架。然后想办法带她去国外做手术,再回来好好过日子。”那时候日本国内的手术案例寥寥无几,因为大环境并不包容。 他母亲败在了旧时代的眼光中,就连她自己也停留在旧时代里。 “虽然看起来像是我爸一直在包容她,实际上我爸在生活上是个小孩儿,他离不开人照顾的。” “可惜伯父知道的太迟了。”迹部说,“一旦信息素缺乏形成病症,病症是不可逆的,洗去标记也没用。” “是啊,所以就稳定吃药了,病变的大脑没法再恢复,但洗去标记后,延缓病情发展还是可以的。” 时间长了可以保持现状,起码不会进一步发展。 家里人其他人并不清楚,就连舅舅也以为母亲只是更年期提前,岩濑先生打算自己安顿好这些,等一切稳定下来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又会恢复正轨。 两个月都一切顺利,相安无事。 然而—— “那个当时标记她,又抛下她的渣男回来了。” 看着岩濑惠又倒下一杯酒,迹部皱起眉头:“我认识?” “当然,你不是还说人家的儿子是个讨厌鬼么。” “哦,绿川幸他爸啊。” 绿川幸骂他爸不是个东西,又骂他爸是个狗东西,还真是一点没错。 “他们怎么又纠缠到一块的,我也不清楚。”岩濑惠说着皱起眉头,他其实对长辈的那些事了解的也局限,毕竟都是从他们口里听出来的,“我爸也不想细说,但我发现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出轨很久了。” 而爸爸几乎是默许态度。 纵容?还是失望? 或者是直面自己无法满足妻子后的破罐子破摔? 岩濑惠不清楚,老爸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不敢再问。 “再后来就是你听到的了,有人猜测我爸的死是她下的手,但我知道,她没那个胆子。”想起他那个本就不怎么聪明,在病变下变得更加愚蠢的母亲,岩濑惠有些头疼,“投资的事,基本也是绿川下个套她就跳了。” 他爸不管家里的钱财,在公司给别人打工就够他忙的了,而绿川是做生意的,最擅长花言巧语,骗不了专业人士,骗一个脑子里没有硬货,又有蜜汁自信的家庭主妇还是可以的。 但迹部景吾还是理解不了岩濑惠母亲算计财产,把他赶出门的事。 对自己儿子有必要这么狠吗? “所以说她对我没那么爱,尤其是在受激素影响的母爱消失之后,她又有被害妄想症,在被绿川坑了钱以后更厉害了,谁也不信,只想把钱攥在自己手上。” “面上是和绿川结婚了,也是因为有了孩子不得不结,实际上婚前财产划分的很清,好在绿川之前吞掉的那笔钱让他公司运营的不错,现在也不会惦记她那些三瓜两枣。” 明明是在说难过的事,岩濑惠却神色平平,和国中时不管说什么都是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有些像,要不是看他在短短一会儿时间里喝了大半瓶酒,迹部还真会以为他什么事也没有。 半瓶朗姆下肚,他的变化也只是面色铺了层薄红。 闻着空气里的微弱酒精味儿,酒量不好的迹部再一次直面了自己的弱势。 好在他人菜,但是瘾不大。 呃,不算大吧。 “她对我的爱……”正在他打算给岩濑惠再添点酒时,突然听到后者继续开口。 “也算有点吧,只是不多。”看迹部好奇地看了过来,岩濑惠大着胆子又摸上了他的脸,“你猜她是怎么表达的?” “怎么表达的。”迹部顺着他的话乖乖回答。 “她劝我,哦,是那种语气很凶的劝,不如说命令更准确吧,只能找beta,不要想着找Omega。” “人果然很矛盾吧,我把我爸骨灰拿走她还哭个不停,真提起他了,她又是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嗯,人的各种感情总是交杂在一起,也不冲突。”迹部垂下眼睫,看见岩濑惠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或许对爸爸的诋毁是她的伪装,又或许是她一次又一次对自己所做决定的懊悔……但那又怎么样? 岩濑惠不想关心。 骂了就是骂了,就像刀子捅了就是捅了,哪怕伤口愈合,也不代表那道伤口不存在过,这种情况下又去细究原因有什么用呢。 他又不是法官,不会给人定罪,因此也不用去细究他们的苦衷。 他的母亲有父亲的遗产、有如今恩爱的伴侣、有可爱的孩子,岩濑惠觉得她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不会也不需要再缺少自己的那一份温暖。 “我不恨她,但是我也不会爱她,是不是听着挺冷血的。”他摩挲着迹部的脸,不等对方回话,就动作缓慢地将手伸向对方。 “我刚刚就想问了。” “你今晚上一直给我添酒想干什么呢,嗯?” “把我灌醉?”
第42章 大部分人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后,有的会心虚承认,有的会试图转移话题,也有的会矢口否认。 但像迹部景吾这种理直气壮的确实少见。 先是提出质疑。 “嗯?你在说什么?我?” 再是用反问表达否认。 “哼,本大爷怎么可能做那么不华丽的事?” 室内的暖光灯把迹部那头金发照的有些泛橘,可惜语言自我催眠之下,也抵不过岩濑惠直白的眼神,他有些心虚地想把头转过去,却不想直接被对方捏住了脸蛋。 成年alpha的脸并不好摸,基本上就是骨头上铺了层紧致的皮肉,在迹部的细心打理下手感还算不错,但绝对谈不上细腻。 毫无手感可言,和国中时看起来肉乎乎的小脸蛋完全不同。 “你好像很喜欢捏我的脸。”迹部眼睛微眯,他发现岩濑惠每次放下所谓的身份限制时,都会有这样的行为。 力度不大,只是虚虚的捏着,甚至都不用使多大劲儿就能挣脱。 总不能是他对每一个朋友都是这样吧? 会捏每一个人的脸? “还好。”岩濑惠面不改色,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还好你还总是捏?” “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捏。”岩濑惠有时候还是很诚恳的,“你小时候的脸看起来很可爱,手感应该很好。” 迹部景吾:“……” 人总会有一大憾事,就是现在的自己比不过曾经。 迹部也是有脾气的人,他一把拍掉了岩濑惠的手,翻了个身背过他,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生气了?”岩濑惠明知故问。 “哈?本大爷怎么会生气?” “确实,迹部社长宽宏大量,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我气的。”看迹部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岩濑惠举着酒杯凑了上去,“对吧?” “现在看起来不生气了。” 本来就没有在生气的迹部:“……” 在外人看来,迹部景吾龟毛又有点事儿多,国中时没少被外校的人就此揶揄,其实还是很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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