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盛没有回应,他能感受到禅院直哉这个变态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着狼狈的自己。 他心生厌恶,但没表现出来,竹盛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出于担心交流赛出什么差错的目的,京都校特地在每个咒灵出没的区域放置了可以实时观测的术法,是类似于监控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咒高的老师和京都校的老师们都在这一侧观察着,目的是通过观察他们的表现来影响对他们的重新评级。 这也是自己求救的希望。 此处的摄像头想也不用想,定是被禅院直哉破坏了。 但是依照他模糊的、对地图的印象来看,距此处不远,大概几百米外就有另一个咒灵的祓除点。 这一切的思绪都发生在一瞬间,禅院直哉见竹盛没有反应,便继续说:“听说你之后一直都在五条家?” “……是又怎样”,竹盛在脑海中回想自己失明前的画面,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另一个祓除的地点应该在他的左手边。 但究竟是不是他也不确定,只能赌一把了。 禅院直哉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我就是好奇,另外,你怎么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你在想什么?” 他拿刀抵住了竹盛的心脏的位置:“刚刚的咒灵可是我花了好久功夫才找到的……只要和它的眼睛对视,就会被夺走自己的眼球,怎样,没了眼睛,你这样就是被废了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鲜血一直都止不住,原来是直接被摘去了眼球。 竹盛面色平静,他知道禅院直哉希望看到自己情绪崩溃的表情。 他的耳侧穿来湿热的气流声:“我想了想,倒也不是非要你的性命,你的术式废了,咒高也呆不下去了吧,我倒可以给你找个好去处……” 恶心,竹盛紧缩眉头,挥刃朝身后砍去。 “你还是去看看脑子吧。”竹盛说,他的嗓子有些干涩。 这一刀当然是砍了个空,但是刚刚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也随之消失,竹盛摸着自己的耳廓,心想禅院直哉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时候来招安,他看起来很蠢吗? 刀刃再次相接,竹盛一边抵挡着禅院直哉刺来的匕首,一边在辗转避让间悄悄朝下一个咒灵的祓除地点挪去。 禅院直哉术式太过于迅猛,竹盛无法招架住全部的攻击,只得挑重点,挡住他对自己要害部位的攻击。 禅院直哉看着眼前伤痕累累,但仍持刀抵抗的青年说:“谁的脑子不好使……咒高和京都校的校长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哦,你不是人吧?你以为这个咒灵只是我一人的手笔?” 他轻笑几声:“你不会……” 他笑着说:“你不会还寄希望于你的老师来救你吧哈哈哈,好单纯,你和小时候一样,都没有变。” 竹盛怔在原地。 禅院直哉说:“怎么样?跟着我,我就以你死了来上报高层,这可是我难得的仁——。” 此言未完,一道灼热的气浪从竹盛面前袭来,强劲的风刮起了他的发稍,有什么东西擦着他身前打过。 竹盛清晰的觉察到,在他的面前站着另一个人,他没有说话,因此可以听见此人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竹盛问:“悟吗?” 来人缓缓将他拥入怀中,竹盛侧头,闻到了熟悉的香波气息。 ** 五条悟沉重地喘息着,他没再敢看竹盛,抬手,以他的手臂为起点,一道巍然壮观的沟壑便在转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所有的一切,草坪,沙土,花鸟鱼虫……包括那棵巨树,树上的花里胡哨的咒灵,以及刚才那个黄毛通通在他的术式之下悬浮、压碎、坍缩、化为了齑粉。 烟尘飘散,他的神情冷酷而残忍。 看着周围的废墟,他长出一口气,似乎在此刻又找回了些濒临的理智。 五条悟这才轻轻搂住了竹盛。 “悟吗?” 竹盛居然也认出了他。 五条悟顿了顿,说:“不要睡,我带你去找硝子。” ** 病房内。 竹盛于柔软的床榻上缓缓醒过来,鼻尖传来浓重的消毒水的气息。 一片模糊的光影,浑身酸痛,他伸手抚上自己的眼睛,鼓鼓的,自己的眼球还在。 眼睛上缠绕着一圈绷带,但幸好自己的视角不是完全的黑色,透过绷带,他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些彩色的影子。 “万幸五条把那个咒灵灭了,要不然你现在连眼球都没有,那连我都没办法了。”是硝子的声音。 竹盛扭头,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坐在自己的身侧。 竹盛叹了口气,说:“不是梦啊。” 醒来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关于禅院直哉的噩梦。 他的脑门被人轻轻点了点。 “你能被我救回一条命就谢天谢地吧。”硝子说,“当初五条送你回来,浑身是血,我们都以为你挂掉了。” 竹盛回忆,自己好像的确在路上睡过去了。 他当时的咒力已经完全耗尽,腹部的贯穿伤口早就维持不住开始往外冒血,眼睛处的血都流尽了,神智也不清醒,隐约记得悟一直在跟自己讲话。 但讲话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竹盛非常诚恳道:“谢谢你,硝子。” 硝子说:“不用谢,以后任务报告替我写了好了。” 竹盛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可以换个条件吗?” 硝子噗嗤笑了,说:“不行。” 硝子说:“必须得写,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都涌泉了,你不得写点报告犒劳犒劳我?” 竹盛说:“好吧……我是病号欸。” 硝子说:“放心吧,你这个身份维持不了几天。” 竹盛动动胳膊动动腿,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除了眼睛眼睛还有些酸涩,便问:“这样说,我的眼睛可以好吗?什么时候会好?” 硝子说:“你的眼睛已经好了,但是因为是重新生长回来的缘故,猛地见光可能会有些刺激,需要这样就包扎一段时间。” “重新生长回来了?” 门开了,有人说:“是那个咒灵的术式吧,与之对视者将被夺去眼球,但是咒灵被祓除后,术式消除,这些眼球也就尽数归还了。” 是夏油杰的声音,闷闷的。 身边响起塑料的摩擦声,竹盛扭头看去,是一个模糊的红色物件,应该是水果或者糕点之类的慰问品。 夏油杰提着竹盛喜欢吃的蜜瓜来到病房,坐下。 这里是东京的医院,硝子替竹盛把致命伤治愈完毕之后,他们便把竹盛从高专的医疗室转院过来,相比起深山中的咒高医院,毕竟还是这里的医疗条件要更为规范和现代化。 竹盛看着身旁另一团黑影,大致估摸着这就是夏油杰了,说:“你带什么了吗?” 又是一阵塑料袋的摩擦声,夏油说:“带了水果,是我和硝子买的,还有冥冥前辈和歌姬前辈送的点心,大家都很挂心你呢。” 竹盛笑着说:“都是我喜欢吃的。” 竹盛挠挠头,虽然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太好,但是他真的从醒来后就一直蛮挂心的,竹盛问:“悟呢?” 夏油杰说:“呃,听说是有要紧事。” 硝子补充:“好像是接到本家打来的电话,说是禅院家怎么怎么的,然后走了。” 禅院家?难道是禅院直哉被五条悟打伤了要赔偿的?竹盛心想。 他心里这样解释,但是却不可避免地塌下了肩膀。 夏油杰拆开哈密瓜果切的塑料封口,用小叉子插了一块送到竹盛手上。 夏油杰说:“他应该下午就结束了,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 硝子扬眉,看着夏油杰。 竹盛尝了一口的蜜瓜,看出来夏油买的是高质量的那种,很甜,含糖量很高。 夏油拿着手掌在竹盛眼前挥了挥,问:“竹盛,你应该还看不见吧。” 竹盛说:“能看见大概的影子,你不要挥了,我能看见。” 竹盛咽下,苦笑说:“我是没想到那个咒灵术式会这么奇怪。” “……”,夏油杰迟疑着。 但是这的确是他的责任,夏油杰在心中冷静地思考着,如果当时交流会上他们和竹盛一起行动,哪怕当时大家是分散的,出于对他俩物力的考量,也不会酿成这样的惨祸。 他最终鼓起勇气说道:“我和悟那天……” 竹盛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他朝夏油杰笑笑,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硝子说:“那是因为我,白痴,你究竟知不知道当时你快挂掉了。” 夏油杰说:“如果我和悟没有翘掉那场姐妹交流会,裕一你也许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总之,”他严肃道:“很抱歉当时我们翘掉了交流赛。” 竹盛哭笑不得,他虽然看不见夏油的表情,但是也可以料想的到对方正襟危坐请求谅解的样子,竹盛说:“那硝子的报告就由你负责啦。” ”……”,夏油说:“可不可以换一个。” ** 几个人聊了几句,竹盛吃了些水果和易于消化的粥,负责他的护士便前来赶人了。 护士说:“病人需要静养,希望你们不要在这里久待。” “好的。”,身旁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 夏油杰道:“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硝子:“拜拜咯。” 竹盛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一个人安静下来,整个视域是白蒙蒙的一片,在这样的空间中,竹盛这才有空梳理自己的心事,他想起几天前的变故,他的背后缓缓冒出一层冷汗。原来自己曾经和死亡擦肩而过。 自己的目的是在这个有咒灵的世界中好好地活下去,这个愿望看似很简单,但真正实践下来却并不容易。 竹盛收拢心思,转而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当时,是悟救了我吗?】 系统说:【是的。】 他紧接着问:【你有看到他的表情吗?紧张吗?】 系统觉得自己的宿主没救了,说:【是的是的就像天塌了一样行了吧,虽然我们的任务是合理扮演器灵的角色十年,但是你这也扮演的太认真了吧。】 竹盛说:【还好吧。】 就像他一直对自己强调的,他在这个新世界上的家人就只有五条一个,所以最近五条悟不知原因的疏远让他大受打击,他做错什么了吗?或者说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拿你当唯一的亲人,你可不可以也这样对我? 他想问,但不敢开口,只能像个侦探一样从细枝末节处推断。 系统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器灵。】 竹盛问:【哪样的?】 系统说:【这么忠犬的,一般的任务者都要更……跳脱一些,哪像你,都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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