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流听他这么说,聪明地不追问。 诸非相来路不明,对江湖事一无所知,曾透露过是在酒馆里听见说书人和几个人闲谈听到恶人谷的名字才特地来到此处行侠仗义。 听说此事的众人都恨不得将那引来诸非相这杀星的说书人揍一顿,但那说书人不知在哪个旮旯里说书,他们只能默默地在黑夜里躺在床上祈祷诸非相快些离开。 春暖花开之际,谷中冰雪消融,诸非相离去之日千呼万唤始到来,他来时双手空空,离去时背着在恶人谷中搜刮的金银财宝,大摇大摆地站上广场中央,发表离去感言。 杜杀坐着轮椅杵在一旁走神,诸非相伸手一指,说:“小僧离去之后,杜老大便是代谷主。” 众人纷纷点头,杜杀好说话,只要不惹他就是相安无事,但诸非相不按套路出牌,他们只一心盼着他走。 只要诸非相一走,他们便能回到原先的安生日子。 诸非相又道:“即使小僧不在谷里,你们也不用挂念小僧。只要好好缩在谷里待到老就行,若是小僧在外听说有恶人谷的人出谷行恶,便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众人狂点头,只见场上黑色脑袋此起彼伏,头顶上代表感化值的数字如波浪涌动,晃得人眼花。 诸非相微微闭了闭眼,不再看那些数字,随后开始对属下们谆谆教诲,展望未来,语毕,向众人道别,末了朝万春流挥挥手,背着包袱慢悠悠地往下走。 “谷主大师!我们送你!” 识趣的人纷纷上前相送,诸非相停住脚步,欣慰地微笑。 “你们有心了。”他说,“小僧原想自己走,既然你们如此坚定,那找一顶轿子,抬小僧出去吧。” 迎上去的几人:“……………” 那顶被六个人抬着的轿子慢悠悠地在山路上挪动,恶人谷位于群山环抱之地,进时一气直下,出时则难如登天。 尤其是在抬着顶轿子的情况下。 万春流目送那顶轿子渐行渐远,神情一言难尽。恶人谷中难得有人能同他说上几句,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看着诸非相这般做派,万春流情不自禁地为江湖今后的发展感到担忧。 总觉得……江湖会变得奇奇怪怪。 *** 诸非相在轿子里瘫得很舒服,抬轿的几人被他揍怕,一心只想送他出谷,崎岖的山路被他们抬出如履平地的节奏。 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无限的,揍一顿不服,多揍几顿就服得五体投地。 诸非相深沉地感叹。 感化值这种东西,果然就是看服帖程度如何。 这般感叹过后,他掀起帘子,笑眯眯地发号施令:“出谷之后再送小僧过河,你们便可以回谷了。” 六人累得口干舌燥,直后悔拍马屁的时机太差劲,在初春的天气热出一身汗,其中一人听诸非相如此吩咐,喘着气扛起回应的责任: “遵、遵命……” 诸非相为他们鼓劲加油:“慢慢来,不急。” 六人:“…………” ——慢个屁!你赶紧走吧! 诸非相来时,河流冰封,如今春风吹过昆仑,河面浮冰漂流碰撞,发出咔咔声。 那恶人谷的六人将诸非相送过桥,向他道别后如同身后有豺狼虎豹追赶一般,抬着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诸非相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既然还能跑这么快估计是还还有余力,并为此感到些许的遗憾。 春归大地,村庄外生着不知名的杂草树丛,远远望去一片嫩绿,生机勃勃。 大黄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见脚步声动了动耳朵,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味飘了过来。它兴奋地一跃而起,扒在围栏上摇晃尾巴。 诸非相歪头朝它笑了笑,再抬眼,三月之前遇见的老汉握着斧头惊疑不定地瞧着他。 “小僧这厢有礼了。”诸非相对张老汉微微一笑,“不知老丈可还记得小僧?” “……记得,自然是记得的。”张老汉琢磨着该如何称呼这位青年——若称呼大师,对方除了自称实在不像个和尚,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大师莫非是从恶人谷中出来的?” 诸非相颔首道:“恶人谷中的诸位热情好客,小僧在那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冬日。” 张老汉:“…………” 大师你去的真是恶人谷么? 赤衣青年笑如春风,言辞温文尔雅,眉间一点朱砂,一身飘然仙气,纵然张老汉还因他曾去过恶人谷而警惕,心中却松动了不少。 说起来……昆仑派的人曾经提过,恶人谷里选出了一位谷主。 那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张老汉东想西想,眼角余光是大黄在围栏旁打转欢欣不已的模样,不由纳闷。 初次见这青年时,大黄也是兴奋交加,怎地再次相见,仍是这副德行? 诸非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大黄,微笑道:“小僧并非有意叨扰,只是经过此地,想起这位大黄,便想来看看。老丈莫怪。” 张老汉赶紧摇头,视线停在诸非相的一袭赤衣上,怔愣片刻后瞪圆了眼睛。 对了,那昆仑派弟子说,恶人谷的首任谷主是个身着赤衣的年轻人…… 诸非相敏锐地察觉到张老汉的神情变得古怪不已,只见其踯躅片刻,问道:“大师……莫非是恶人谷的谷主?” 被认出来了。 诸非相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正是小僧。” ——竟当真是恶人谷谷主??! 张老汉如遭雷劈,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这年轻人向他道别,目送他远去。 天地高远,那一袭赤色在冬末春初的清冷景色中,渐渐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化日志# 诸大师走马上任,整顿风纪,恶人谷风气焕然一新,众恶人心服口服。于是心志高远的诸大师将目光放在了更为广阔的谷外。 众恶人:别了!谷主大师!
第4章 恶人谷谷主(四) ◎大师飒爽登场。◎ 昆仑派和恶人谷同位于昆仑山区,分庭抗礼,谁也奈何不了谁,更甚至恶人谷稍胜一筹。恶人谷恶名远扬,却从未有过谷主,皆因恶人彼此之间相互制衡,谁也不服谁,江湖人皆猜测那位能够服众、登上谷主之位的年轻人是某位不世出的前辈。 有两位昆仑派弟子曾亲眼见过那位谷主,道那谷主年轻俊俏,眉间一点朱砂,自称“小僧”,蓄着长发,似是一位还俗已久的僧人。 江湖上众说纷纭,浮想联翩,这在诸非相的意料之中,当日他亲眼看着那两名昆仑派弟子匆匆离去,便有所预料。 那时诸非相强行上位,一言不合就动手,有不服之众偷偷摸摸离去,和从谷口经过的昆仑派弟子偶遇,天雷勾地火,在山路上缠打起来。 彼时诸谷主新官上任威严深重没有规矩,被请去解决问题,他在寒风中摁着两方听清缘由,做了个样子,随后便懒得管了。 “冤有头债有主,施主找到他在先,小僧有容人之德,即使施主做些失礼之事,小僧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诸非相轻快又诚恳地向昆仑派弟子表明立场,在昆仑派弟子和恶人谷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悠然立在一旁围观。 昆仑派弟子人单势弱,看诸非相不插手,便放下狠话后逃也似地离开——如今谷外有着诸非相的消息,大约也是因为那两名弟子从恶人谷门前全身而退的缘故。 诸非相觉得门派这种组织有趣得紧,逃离恶人谷的那群人分明不服他,但遇见了对头反倒请他去压阵——不知该说他们是笨蛋还是没脑子——那时诸非相看戏看得挺开心,只是昆仑派弟子似乎脑补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据说那恶人谷谷主一身红衣,嚣张跋扈,下手毫不留情!似乎是隐居山林不世出的某位前辈!” “可我怎么听说那位谷主是个心地善良,天人之姿的年轻人?” “我还听说有许多人投奔进谷后受了点化,痛哭流涕地出谷剃发出家了。” …… 诸非相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握紧了拳头。 他欣慰地想,感化的任务十分成功,成功到外界的人也有所耳闻。 惠风和畅,街道上吵吵嚷嚷,一派和谐。诸非相坐在酒馆角落,听着酒馆中众人东拉西扯,很快便越过“恶人谷谷主”的话题,说起别的零零碎碎的事情。 春风吹得人微醺,诸非相斟酒浅酌,望见一阵烟尘滚滚而来,一队人马从他身侧驶过,车头处写有“沈”字三角镖旗迎风招展,转瞬间消失不见。 诸非相探头望着远去的烟尘,慢吞吞地起身,掏出钱结账,往车队离去的方向走去。 赤衣青年在时无人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此时他一走,众人便立刻将话题跳转到他身上。 “我方才便想说了……那人眉间一点朱砂,容色出众,亦是一身红衣,保不准他便是恶人谷谷主。” 有人将马后炮说得理直气壮,旁人听了则有些不忿,“他在时你怎么不问?如今他已没了人影,现在说也迟了。” “若是我,我也不大敢问。”有人苦笑,“他虽然只是在喝酒,可看起来却不好惹……” “……我曾见过玉面郎君一面,容貌上方才那人与江玉郎各有千秋,却远比江玉郎还要——”说话的人琢磨着措辞,“还要不好惹!” “还以为你会说什么……你这话不同我的一模一样吗?!” “只能用不好惹形容他了啊!只是看着他便不敢上前询问,还能说他是什么?” “你们倒不如说‘不可向迩’……确实如此,那位公子虽然闲适无比,同小二打招呼时也笑眯眯的,但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有些……高不可攀。” “说白了不还是不好惹!” …… 正值盛春,车道上镖队纵马疾行,行镖之人最怕劫镖的贼匪,然而这队扬有“沈”字镖旗的人马却并无多少顾虑。 沈姓不少见,但将“沈”与镖局联系在一起,只能让人想起黄河两岸威远、镇远、宁远三大镖局的总镖头,沈轻虹。 劫匪见了这三远镖局的镖旗,往往敬而远之,此前众多三远镖局名下的镖队皆是如此,然而此次不同,只见车马疾行数里,行至两山交合处,从林间钻出数道人影,一支箭矢亦如流星般射中为首镖头所驾之马。马匹受惊,扬蹄嘶鸣,将镖头甩落在地。 车队被迫停下,只听得嘶鸣之声不绝于耳,镖头落地后不待稳住身形,怒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近十人身影立在道路前方,为首之人一身黑衣,简洁道:“留下镖银,饶你等小命!” “岂有此理!” 镖头大喝一声,拔剑上前。 话不投机,两方开打,镖队只有五位镖师,杂役没多大用,藏在马车后瑟瑟发抖。双方实力一眼可见,对比明显,不过半刻镖队便已显弱势,那唯一开口的黑衣人正待扬剑斩下,手背一痛,长剑落地,神色骤变,捂着手疾退数步,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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