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结婚了啊,你的另一半呢?在地球?”王耀问。 虚蝶把转移终端中的Athena交给他,笑容里有些浅淡的悲哀:“他在太阳那里,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抱歉。”王耀以为戳中了她的伤心事。 “没关系,王耀大校。”虚蝶摆摆手:“他很快就结束在羲和号上的服役,到那时候……也许他会来土卫六。” 她声音忽然变小:“但那几乎不可能。” 王耀跟她告别,拿着终端,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想他与伊万这些年的事,初遇,分手,再复合,一直到现在,居然够得上半辈子了。 伊万还在收拾行李,看到他拿着终端进来,面色一喜:“Athena转移过来了?” “是的。”王耀道:“保留了之前的一些数据,应该停留在轨道爆炸前的那个新年,虚蝶这么跟我说的。” 伊万知道虚蝶已婚之后就没那么吃醋了,让王耀赶紧把Athena安装到他的终端中,王耀没想到伊万对Athena也有着这么深的感情,被他催着,即使是马上有事要做,还是带着宠溺放纵的笑意,先把Athena给他安排好了。 “对了,你认识在羲和号上服役的人吗?” 伊万想了想,道:“马卡洛夫。”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打过。”伊万骄傲道:“他没打过我。” “……”那关系一定不怎么样。王耀决定不问了,他自己查。 他们快返程的时候,伊丽莎白找到王耀,她父亲去世的这几年来,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关于基尔伯特的事。 “我看到他没在回程名单上。” “是,他申请继续留在土卫六。”王耀道:“百隶已经批准了,申请留下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人。” “十年了,他还嫌留得不够久吗?”伊丽莎白皱眉道:“难道他打算永远不回地球了吗?” “我不知道。”王耀看向她:“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能不能回去,取决于什么。” 伊丽莎白沉默了。 她逃避太久了,而她本来不是这样喜欢逃避的懦夫。 最终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找基尔伯特谈一谈。 找到基尔伯特的时候,他像是两个人之间毫无芥蒂那样,对她笑着:“什么事,丽兹?” “你为什么不回去?”伊丽莎白道:“路德维希应该很想念你了,地球的一切都已经平息了,我回去都没有危险,你应该也能走。” 基尔伯特慢慢收敛起笑容,他无奈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丽兹,你知道吗,我已经追在你身后走了很多年了,我最熟悉的就是你一直向前走的背影,有时你走错了路,有时你在选择的岔路上很茫然,有时你跌倒在挫折前面。所有的这些时间,丽兹,我都在你身后,看着你。” 伊丽莎白看着他,基尔伯特也看着这张他十分熟悉的脸,深刻入骨的模样:“伊丽莎白·海德薇莉,枪毙我吧,把我的感情扼杀掉,让我放弃,若你不爱我,将我这颗大胆冒犯的心就地处死,莫留活口。” 他摊开手,就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却没有上前来,伊丽莎白就在距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基尔伯特又推后了一步,现在他们之间有三步远了。 “如果你做不到,你也无法爱我,丽兹,你离开吧。我追逐我爱的女孩儿二十多年,我还未懂得爱的时候就已经爱上她,现在,我感到累了,丽兹,我没有再追逐的力气了,但我也没有放弃的能力,把我留在这,我最后一次目送你。”基尔伯特露出一个过于哀伤的笑容,他后退两步,靠在操作台上,等待伊丽莎白的背影。 “基尔伯特,你……” “走,丽兹。”基尔伯特眼神平淡,重复了一边:“走,丽兹,转身,迈步,离开这里。” 伊丽莎白感到自己的心在猛烈颤动,她知道,基尔伯特不会再跟她走了,他不打算再回地球。 那些原因她装作不懂,实际上很清楚。 基尔伯特帮助建设派对付慈宙,以他和慈宙的关系,称得上是背叛了,还残存在地球上的慈宙成员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在决定把一切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回不去了。 “你要保重。”伊丽莎白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能回来,我希望你回来。” 沉默的人换成了基尔伯特,然后伊丽莎白如他指挥的那样,转身,迈步,离开,基尔伯特目送着,感觉心脏被拉扯着,随着伊丽莎白一起远去了。 我会让你回来的。 伊丽莎白无声的对自己说。 王耀整理跟随父母回去的新生儿的名单,发现居然有七十多人,不知不觉之间,土卫六上多了七十多个生命,他挨个翻看那些孩子的资料,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百隶喊他去迎接最后一批从地球上来的新成员,王耀去了,因为这些新成员的名单是交给别人去确认的,王耀听到百隶向他介绍说这里有从伏羲号刚刚服役期满回来的人,顿时想到了虚蝶,他顺着百隶的视线往过去,是一个少校,看上去有三十多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感觉到王耀打量他的视线,冷冷的回看过来,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居然和布拉金斯基有点相似,王耀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他把虚蝶叫来,虚蝶刚接过工作忙的脸色翠绿,脚步都是飘的,看向他的眼神完全是在谴责无良上司压榨下属,王耀笑了笑,感觉有一道视线跟了过来,于是他低头跟虚蝶拉近距离说了会儿话,再一抬头,果然对上了那双和他对视过的眼,只是里面的寒意更冷冽了。 虚蝶眼神失焦,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定了,脚步打着飘过来和百隶打招呼,百隶关切了她两句,王耀始终感觉那道视线就没离开过。 出乎他意料的,这家伙醋劲堪比布拉金斯基了。 还有,这真的是常年分居的夫妻状态吗,看这占有欲,不像啊。 王耀摸摸下巴,决定把这些事甩给虚蝶去考虑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向佩·温贴近了,主要体现在甩锅给别人方面,尤其是给下属,压榨的那叫一个熟练。 返程那日,他们在港口依依惜别,跟随他们十年的探索者号舰队满载而来,又满载而归,接替探索者号舰队驻扎在土卫六的是凯撒带领来的征途号舰队,他们将继续在土卫六上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王耀以为自己会有一些近乡情怯的情绪,但是舰队越走越远,他感到不舍的反而是身后这片土地,这是他们的星球啊,他们建设成的星球,从一无所有到设备齐全,他们人生中最好的十年都消耗在这里,也得到了回报。 王耀看着土卫六直到再也看不见位置,转身看身边的人,他们也都是一样的反应,告别已经进行了很多次,但是直到真正的别离到来,才算告别过了。 佩·温嘱咐他要来月球复命,王耀才想起来他还是月球户籍呢,伊万得知要跟他分别一小段时间,嘟嘟囔囔的很是不情愿,在舰队走到中途的时候,某一天忽然掏出一个红宝石戒指,套在王耀的手上。 王耀看了看:“这是什么?” 伊万道:“我勋章的一角,我给过你的那个。” 王耀纳闷:“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婚戒啊。”伊万道:“你不是总盯着那个管理员的婚戒看吗,一定是你想要,抱歉,是我想的不周全,这是我用舰队上的材料偷偷做的,喜欢吗。” 他眼里献宝的意思太明显,王耀把那句“还好”咽下去,改成了:“喜欢。” 伊万眼里顿时亮的他都不敢看,王耀想起实验室里那么多顶级人造红宝石,根根都透光度一级棒,哪个都比这个天然红宝石要强…… 但是他不能说。王耀憋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状似无意的道:“舰队里带回了七十五个孩子,真没想到在这里十年,一直工作的情况下,能有这么多新生儿。” 伊万道:“你要是能怀,以我们的频率,你也能一个两个三个接着生。” 他是开黄腔调戏王耀,王耀却动了心思:“我能生你就要?” “嗤。”伊万睨了他一眼:“别给我动歪心思,你想要孩子,除非你自己生出来一个,不然面谈。” 王耀收住话题,心里默默盘算着。 几个月后,他们在月球上分别,王耀在月球做收尾工作耽搁了三个月,迟来的授勋仪式上,伊万发现王耀走路的姿势有些不一样,好像是刻意的去保持稳定似的。 他皱眉观察了一会儿,确定王耀是腿没什么问题,Athena忽然小声道:“有程序更新,需要安装吗?” “什么程序?”伊万习惯性的先问一下。 “呃,检测生命。”Athena说的很委婉。 “更新吧。”伊万也没多想,以为终端普遍都有这个功能,于是就同意了,Athena像是准备好了就等一键安装了似的,很快就提示他安装完成,伊万随手点开,Athena语气有些雀跃的道:“你可以扫描一下王耀先生看看!” 伊万不明所以,抬起手腕,扫描了一下站在颁奖台上的王耀,终端上浮现一个人体,人体的腹部有一片橙红色的过渡。 他开的是隐私模式,界面只有自己看得到,于是小声问Athena:“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是……检测到王耀先生腹部有胚胎,正常发育两个月零十五天。”Athena说完就兴高采烈的消失了,留伊万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然后脸色变得铁青。 王耀离开他三个月,居然把自己给搞怀孕了。
第三卷 返乡人
第16章 “这是人类史历史上最伟大的征途,为全人类迈入第二文明阶段这一不朽事业而进行的百年探索,这功勋属于全人类,而这些人是全人类的英雄。” 叶达尔文在授勋日当天演讲的视频还在星际网上重复播放,获得了二十年以来星际网上最高的浏览量,被记入世界纪录,被授勋的除了参与授勋仪式的探索者号返回人员,还有在月球和在土卫六滞留的其他“探索者”们,他们获得一枚裹挟着桂枝的联合国最高荣誉勋章,象征着全人类对他们这十年付出的感激与认可。 此刻,那枚勋章正安静的躺在展示柜中,和另一枚并排放在一起,两枚勋章紧挨着,虽是独立的个体,但看起来那样密不可分。 就算他们的主人已经吵吵嚷嚷快一个月了。 从月球回来之后,王耀就和伊万住在千岛湖畔,这里是王耀的一处私产,他特地开了个证明给伊万看,伊万才悻悻的道:“我们也可以住在贝加尔湖边,我在那边也有房产。” “我知道,但是伽什说,温暖一些的地方更适合养胎。”王耀道:“而且,你不是不愿意和那些人再扯上关系吗?” 伊万知道他说的是布拉金斯基家族,哼了一声:“我一样也不愿意你和东亚联盟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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