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没有这神来一笔的奇谋,或许他们此时能活着站在这里的西风军兄弟,不过寥寥数人。 “……都啰耶也顺利脱身了吗?” 这只松散组拼的影卫,并无太多团体作战的经验,虽然他们不懂配合,但他们却知道如何执行此行唯一的皇令。 ——砍下李元阙的头,不惜一切代价,换来封官晋爵。 昨夜五名上山为将领报仇的百夫长同陨,甚至带过去四百多人,如今也才稀稀落落地回来了一百人。 张四猛地得咬紧了牙。 可是代价…… 所以也不曾看见暗影一拥而上,将那银甲如覆潮一样淹没。 战场上有些尸身穿着黑衣,分不清是籍贯身份,但身边零星散落着金国的刀、弓和旌旗,昭示着他们的来处。 他看到了脚下漫开的血,和那已经凉透的庚六。 勉强从战场中带回几个重伤的影卫,情况都不是很好,其中甚至还有一人瞎了眼睛,至今昏迷不醒。 … …… “我们……没能带回他的遗体!”李懋满脸悔恨,自责道,“昨夜六十四名铁鹞子,伤十三,无损亡。三百十七名精兵,亡十七,重伤二十三,兄弟们的尸体全部带回来了,没留下任何西夏军的印记,只除了……这位,他吸引了全部影卫的火力,不幸……不幸……” 西风军队终于将刀对准了皇帝的影卫,而皇帝的一半影卫与蒙古混站在一处,那一小撮“金兵”来回添乱,在蒙古大营游击破坏。 他冲出军营时,在军营边缘的蒙古兵士,还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都不是他的血。 他是乌图。 在远处伏于地面的铁西风军斥候,正盯着蒙古军营的一举一动。 此时,有一个百夫长打扮的蒙古兵,正骑着军马向众将领靠近。 片刻后,有白色的烟雾在屋中炸开。 光渡掩住口鼻,不过片刻,神识已变得格外昏沉。 他扶着旁边的墙壁向窗口移动,可瞬息之间,身体就已经失去控制,摔倒在地面。 有一双精致华美的鹿皮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光渡看到的最后画面。
第59章 光渡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下的颠簸。 耳边传来的声音,是车辙在冻土上碾过的震动。他是在一辆马车上。 “哟,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毫不见外地打起了招呼。 光渡将有些涣散的瞳孔聚焦到面前的人身上,认出了他的身份,哑声道:“药乜绗。” 这是一个温暖而封闭的空间,车厢里面铺着柔软的金毯,配着精木定制的固定小桌,甚至连车顶四角都镶着拳头大小的海珠。 “光渡,声音怎么哑成这样了,你多久没喝水了?” 药乜家主狐狸一样的眼眸弯了起来,里面装着真实的关怀。 光渡试图动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 双腿交叠摩擦时,那是皮肤的触感。 他没有衣服。 车里面的炭盆烧得温暖,而光渡则被一张暖和的毯子整个包裹着,虽然他看不见毯子下面,但里面大概也是不着一物的。 而药乜绗将身子探了过来,手隔着一张毯子,扶在他的后腰上,将他的上身扶起,以免喝水的时候被呛到。 因为变化的姿势,光渡微微低下头,看着毯子从自己的锁骨处落下,一路滑到腰腹。 这是一具极为美丽又有力的身体,洁白的皮肤上散落遍布着新伤旧疤,近乎于完美的体态,往日只会隐藏在衣服之下,丝毫都看不出其中的力量。 光渡一字一顿:“你们这些人,都令我非常恶心。” 可是药乜绗却从他紧绷的腹部,和刚刚呼吸屏住的胸膛上,看得出来自己刚刚这一番话,对他确实是有冲击的。 药乜绗被骂其实并不生气,但他的笑容确实慢慢消失了。 不仅如此,光渡还在劝:“便是好色,以族长的权势地位,身边什么美人求不得?你不需执着于我,你在绑架朝廷命官,比起你要承受的风险,是不是太不值得?何苦为了一时之快,断送自己往后的富贵荣华?” 他近乎于赞叹地窥视,“只有从小练武的童子功,才练得出这样漂亮的身体……可惜多了好多疤,我会为你一点点去掉的。” 柔软,却也锋利,该为他寻些蜜糖,细细涂抹这些细小的伤口。 光渡过了一会,才道:“药乜族长,我们不必走到这一步,我们以前是朋友,以后也可以是朋友,在朝廷中有一位朋友,总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光渡大人,你说得没错,但是在这件事上,看来你也不是很了解我。” 车内拉着窗,根据透过窗的光暗,光渡估算着确切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吗?” 光渡脸色冷了下来,“所以你的倚仗,果然就是你在给蒙古秘密供给军马?到时候即使蒙古攻下西凉府,屠杀满城夏人,你也能因与蒙古的结盟而全身而退,并冷眼旁观一切发生?” 药乜绗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光渡,“我什么都没说,不过……你确实厉害。” 毯子被揭开一片,而他并起的长腿,露在外面。 药乜绗笑了起来,“钱财权势虽美,但我这俗人,平生最好的便是‘色’这一道。无论男人,女人,甚至太监都无所谓,只要足够漂亮,我都喜欢。而你……” 光渡注视他片刻,直接就着那杯子喝了。 他今日头发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戴满金玉首饰,却也象征性的带了三块宝石,他嘴角掀起笑容,薄眉轻轻挑起,眼神很亮。 药乜绗摇了摇头,“虽然后来你跑了,改名换姓的,还落到皇帝手里三年,但我不看以前,我只在意你以后,你以后……只能在药乜家里,做我们的人。” 光渡脸色格外苍白,在这样温暖到令人昏昏欲睡的车中不知待了许久,都没能将他脸上多熏出几分血色。 “没错。”药乜绗大大方方地任光渡上下打量,“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药乜绗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快,他在控制着音尾的颤抖,那是因为得偿所愿而太过喜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光渡大人,我就惦记你这口‘色’,不狠狠咬下一口,我这辈子都放不下。” 药乜绗笑出了眼泪,“光渡大人,你劝不动我。” 如今看来,他那时的想法太幼稚了。 即使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光渡依然能维持着从容。 而且……从醒来之后,光渡就感到非常不适。 光渡仿佛在替一个朋友担忧,连劝说让药乜绗放了他的话,都能让人感到真诚。 城南甘三胡同的那家橘饼铺,做得真的是太难吃了。 光渡试图向后退,但是空间狭小,他躲不开,仓皇中撞到刚刚放在一边的杯子,连那半壶水都一并撞倒。 他声音温柔下来,“别去拼命了,我会对你很好的。为那个皇帝不值得,如果你是私下押注了李元阙……那就更没必要了,他们谁爱当皇帝,都与我们没关系。” 光渡用这样的表情对他,他很不喜欢。 恨就是恨,爱就是爱。 药乜绗歪头想了一下,“金国于蒙古成吉思汗有杀父之仇,两者已是不死不休,西夏如今内乱自顾不暇,无力与蒙古为敌,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唇有些裂开了。 他看着光渡,甚至第一次,他起了不愿意将这个人与妹妹分享的心思。 “……不会有人发现我绑了你的,光渡大人,这都要感谢你自己,你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就连你离开黑山客栈时都没留下任何尾巴,倒是方便了我把你带走。在此之后,没有人知道你去了何处,也没有人知道我做过什么。” “我可不敢松开你,你别想骗我小瞧你啊,光渡大人。”药乜绗笑嘻嘻道,“这段时间,我都没敢跟你跟得太近,就怕被你发现,但昨天晚上,我都被你吓到了,你脑袋又聪明,杀人又这么厉害,说不定放开你之后,连我都打不过你,皇帝知道你这么凶吗?这位……不通武艺的光渡大人?” 光渡脸上依然没有惊惶。 药乜绗的视线扫过去时,都不得不佩服光渡的稳了。 药乜绗挪动手指,轻轻抬高杯子,方便光渡喝水,却也借机碰了好几下杯壁之下的唇。 光渡轻声道:“……药乜绗,你真是恶心,家国抱负在你心中毫无意义,你所庇护的百姓,在你的眼里同样一文不值。” 不只是因为用井水冲洗着凉了,骨血深处藏着的阴寒酸痛,在一点点逼入他的身体。 这一刻,药乜绗对的渴望与喜爱,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那并不是推拿过血的力度,更不是这种意图,药乜绗对他似乎有些意动,但双手继续向上不过片刻,还是停住了。 他的动作,过于磨人。 嬉笑怒骂,憎恶无惧。 药乜绗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继续扩大。 只有这个人,他惦记太久了。 光渡对于这些恶劣的触碰不动声色,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才停下,而药乜绗也愿意伏低做小,伺候着他喝水。 当年就该把人抢走,管他愿不愿意,关在府里日夜疼爱,串着链子,打上烙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药乜家的人。 药乜绗笑得更开心了,“我以为你不会喝的,怕我在里面下东西。” “若你真是为我好,不如提前恭喜我得偿所愿……省省力气,留着待会在床上求饶吧。” 若是他愿意……那光渡便是药乜绗最好的契弟,同食同宿同止,他有的权势和财富,都愿意与他共享——为如光渡这般的美人,他舍得。 他心中为原本的计划作出修改,等把光渡带到西凉府后,需要施加更加漫长严密的看守,因为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像他从前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喜怒哀乐都那样明晰,不需要这样一层层伪装,将所有的情绪锁在这层不动声色之下,看不清也摸不透。 “不愧是练了十三年武功的底子,是……十三年吧?我算算,你母亲带着五岁的你,改嫁给西凉府那位姓宋的商人后,你的便宜爹就为你请来老唐做你的启蒙武师傅,在你家道中落前,一直文武不辍。没错,就是十三年。” 他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手伸向毛毯。 这个话题的走向,药乜的接触、眼神,都变得越来越不对。 可他若不是为了等着那位每日回家都从路口经过的人,又何必雷打不动地去买那橘饼? 他是真的心情很好。 光渡手脚被绑,躲也躲不开,于是抬起头问:“药乜绗,如今蒙金环伺,家国之危对你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吗?如果你亲眼所见我昨晚所做之事,那你一定知道我的立场和我的能力,等我回到西夏朝中,我能推动许多改变——即使这样,你也要把我带走?像一个奴隶般把我藏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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