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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军强本来尝试聊些别的话题，可唐宁没怎么回应。他喝了口水，叹口气，问：“唐寅在长春出事，他是来找你的？”唐宁疑惑地抬头看他，粟军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不知道？”听到唐寅出事，唐宁有些紧张，他摇摇头，两手在桌下握在一起，有些怕粟军强接下来的话。“你哥在长春出车祸，伤了脊椎，落下残疾，现在要坐轮椅，你不知道？唐家没人跟你说？为什么他们不告诉你？这事都有几年了……唐宁！” 唐宁茫然地站起来，没走两步，直接摔倒在粟军强面前。 还好他们就在医院的餐厅，吃饭的医生及时把唐宁送到急诊室检查，同在医院见习的同学迅速通知了汤索言。 唐宁全身僵住不动，面无表情，对外界毫无反应，医生做了详细的检查，对赶来的汤索言说唐宁这情况应该是“木僵”，问他唐宁是不是有抑郁症。唐宁虽然不活跃，但是并没有抑郁的症状，汤索言相信自己不会判断错，便如实告诉医生。医生叹口气，说那应该是反应性木僵，他安慰汤索言这种木僵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应该是受了重大的情绪刺激。 汤索言谢过医生后，回到病床边牵起唐宁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唐宁毫无反应。他摸了摸唐宁苍白的脸颊，十分心疼。 粟军强一直等在门外，等医生出来后详细了解了里面的情况，边自责自己多嘴，边进门去看唐宁。汤索言正在给唐宁盖被子，他听唐宁的同学说他病发前正和朋友吃饭，刚想出来问问吃饭时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个“朋友”进来。 粟军强性子野，看到汤索言在给唐宁调整床铺便没好气地问：“你谁啊，干嘛呢！”汤索言沉着应答：“我是唐宁的男朋友，你是谁？”粟军强一愣，还没想到怎么回这句话时，便听到对方问：“中午吃饭时发生什么事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粟军强看了看汤索言的白大褂，气势瞬间减了一大截，得，人家男朋友在这，又是医生，自己还待这儿干嘛呀！他想了想，医生说唐宁过会儿就能恢复，家里的事还是让唐宁亲自和对象解释吧，自己就不掺和了。他跟汤索言说唐宁家里出了点事，具体的自己不清楚，说完看了眼唐宁便匆匆离开。 唐宁当天晚上清醒，汤索言送他回家。他一路无言，汤索言也沉默，怕说了不该说的刺激到小宁。安顿小宁吃饭睡觉后，汤索言要赶回医院，他已经请了半天的假，徐教授那边一直打电话催他。次日早晨，汤索言带着早饭来看唐宁，却发现屋子里没人。
第19章 迟 当年，周安妮拿到了大笔钱去了南方。她虽没文化，但到底接触了一些有钱人，听说买房是最增值的手段，所以用唐家给她的钱一口气买了7套房子。然后，周安妮拿自己多年的积蓄买了商业街一个150多平的店铺，做起了服装生意。不再需要辛苦讨生活，周安妮开始学习，她的过去不光彩，但她现在有了钱，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要读以前没读成的书，好好爱自己，她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有了钱，周安妮从容许多，连脾气都变得极好。她不仅开始学习文化知识，还报班学习舞蹈和古琴。一年后她就有些脱胎换骨，有了些许气质。她就是在这时遇到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其貌不扬，但有文化，是建筑工程师。以安妮的阅历，她看得出这个男人是个老实人。男人家中父母都是老师，小康的生活水准，周安妮比他们有钱多了。但她并不想找有钱人，她想找个有文化的正经的家庭。周安妮编造了自己的出身，说父亲早逝，母亲把她养大，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母亲，母亲也病逝。她太难过，卖了家乡的房子，来这个城市讨生活。她与男人自然走到一起。 周安妮隐瞒了自己另有6套房子与商铺的事实，毕竟年轻漂亮的女人有太多钱总是会引起怀疑。她说商铺是租的，自己只有一套房子。婚后一年，她怀孕了，开始担心腹中胎儿不是男孩。真是奇怪，明明深受重男轻女的家庭伤害，潜意识却被烙上了印子，认为女人不生男孩不会被夫家重视。万幸，生的是男孩，周安妮对这个孩子十分疼爱。她极少想起她生过的另一个孩子。 孩子大了之后，周安妮开始带他到各地长见识。本来快要忘记的孩子，在澳大利亚潜水时突然想起。安妮怎么都没想到，她第一次出国就见到了剑吻海蛇。当时她与儿子正在海中看珊瑚，导游突然指着远处游动的长鱼示意他们后退上船，安妮匆匆看了一眼，就先扶着孩子出水。在船上，导游说那是剑吻海蛇，有剧毒，很少在这片海域见到，也是巧了。从听到那两个字后，安妮整个旅程都很安静。她觉得那是老天爷的暗示，她的孩子出事了。 回到国内，安妮整日惴惴不安，看着眼前活跃的儿子，她开始担心唐家亏待她的孩子。她被脑中的臆想折磨地要疯，终于忍不住，把孩子送到了他爷爷奶奶那里，自己只身来北京看她的剑吻。正是过年时，她通过丈夫的朋友认识了院里的一户人家，以拜年为借口进了大院。她打听到唐家的别墅，在院门外徘徊了一整天。院门关着，她进不去，只能一直等。她在院里呆了3天，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那年春节唐寅出车祸，唐家爷爷奶奶都在医院，唐楠媳妇接待了她。她不认识周安妮。周安妮没有拐弯抹角，直问剑吻好不好。唐楠媳妇不知道剑吻是谁，周安妮便答剑吻是她的孩子，也是唐杉的儿子。唐楠媳妇听到这里没了好脸色，但她的涵养要求她顾全礼仪，她解释那个孩子在国外留学，今年过年没有回来。周安妮提出想看看孩子的照片，唐楠媳妇指出当年签署的协议要求她不能再联系唐家的孩子，周安妮无言以对，只能回家。 次年过年时周安妮再次来到大院，她得确定她的孩子没事。她在门外看了几天，唐家人来人往，但是没有她的孩子。她一开始以为唐酉是剑吻，但唐酉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剑吻满20岁了。她忍不住，再次上门，要求见她的孩子。唐家奶奶直接请她上车，让司机把她送了出去。 周安妮始终见不到孩子，心一直悬着，她的孩子明显不在唐家，不然怎么会两年春节都没回家？她有钱了，担心她的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唐家如果不待见她的孩子，她想接他回南方。这两年，她越来越想这个孩子，想起孩子当年的样子，她总是十分愧疚。那时她年龄小，卖笑卖伸的生活让她偏激又愤怒，她通通发泄在年幼的孩子身上，现在看来，她的好日子全是那个孩子带来的，可那孩子过得如何，她却无从知晓。 又一个春节，周安妮没能进大院。唐家奶奶特意安排人在大院门口堵她，他们不想见她。儿子放暑假时，周安妮再次来北京找到唐家，唐寅这时才知晓这事。 周安妮哭着求唐宁奶奶让她看看孩子，照片也行，奶奶不为所动，让阿姨送客。周安妮被司机送到大院外，她在那蹲了很久。一名警卫推着轮椅在她面前停下，周安妮抬头，看到轮椅上英俊的青年。她看着他的脸，又看他的腿和轮椅，刚要开口问，唐寅先出声，说：“我不是吻吻。”周安妮松了口气，拍着胸脯缓和心跳，她吓得不轻，以为她的孩子残废了。 唐寅问周安妮为什么现在才想要找孩子，周安妮没回答。在澳洲遇见海蛇她感觉是天意，但这话没办法对别人说出口，显得她太愚昧。唐寅介绍说他是吻吻的哥哥，吻吻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来历，排挤他笑话他，现在好不容易长大，那些风言风语也停了一阵子，希望周安妮与吻吻保持距离，不要让大家再想起那些事。 周安妮咬着牙没出声。她当年没想这么多，以孤注一掷的心态，找各个小报的记者来大院前采访她，一心想把事情闹大，以此逼唐家认孩子。她没想过孩子以后的处境，只觉得孩子进了唐家有享不完的富贵，不需要她操心，拿了钱便痛快走人。 良久，两人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周安妮起身，问：“你们对他好吗？他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家，暑假也不回来？”唐寅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他觉得他在这里，唐宁就不会回来。这里的确也是唐宁的家。他不该霸占这里，让唐宁有家却不能回。 周安妮没听到唐寅的回答，也能想象到唐宁不想回家的理由，她叹了口气，打算离开。唐寅出声：“请问，您还记得吻吻是哪天出生的吗？” 周安妮还真的记得：“12月3号45分，下午就去了诊所，半夜才生出来，那大夫都等得不耐烦。生下来后他念叨孩子的生辰是12345，好记，”说到这里，她抹掉眼尾的泪水，“真的挺好记，孩子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可还记得生日，又有什么用。” 0点45分，子时，唐子，想到这里，唐寅苦笑了一下。他叫住周安妮，从胸前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照片是唐宁18周岁生日时拍的，唐寅也只有唐宁到这个年龄的照片，现在的唐宁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周安妮看着照片中眉目俊秀的男孩，喜极而泣。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觉得剑吻长得真好啊，回头想跟那青年道谢时，却只看到他坐着轮椅远去的背影。 唐寅这几年过得并不容易。残疾后首先要学会自理，为了方便他生活，奶奶将家里的三楼重新装修，调整了各种家庭设施的高度。刚出院时唐寅摔倒过很多次，因为身体常常会忘记腿已经不听使唤，身体向前移动腿跟不上只能摔倒。去学校也不方便，唐寅申请了在家自学。学习、生活、复健，这其中的太多的苦无法与他人道，唐寅咽下所有，比所有人都勤奋。 残疾改变了很多事情，唐寅变得跟以前不同，尤其是知道唐宁与学长恋爱后。他知道唐家因为他摒弃唐宁，却不发一言，默认这种状态。他锁上了唐宁的房间，钥匙在他那里，唐宁回来也进不去，其他人同样。见过周安妮之后，唐寅来到2楼唐宁的房间，待在门口看着那扇门，很久很久。那晚，他将钥匙留在门上，却没有开门。 唐宁清醒后，脑子里一直回忆那晚。唐寅残疾这件事对他冲击太大，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将那晚与18岁生日时储物间的记忆混在一起。他回忆的场景是与羊哥在储物间做了那样的事，很冷很冷，他接受不了跑回学校，对羊哥说了很绝情的话，之后……他无法再想下去。汤索言离开之后，唐宁便起床穿好衣服打车去了机场，那晚他就回了北京。 爷爷奶奶都睡了，警卫给他开的门。他问唐寅在哪里，警卫说唐寅在美国读博士，不在北京。唐宁失了魂似的要离开，警卫拦住他，说太晚了，让他上楼睡觉。唐宁步伐缓慢地上楼，他看到楼梯边加装的电梯，心下了然，羊哥真的不能走路了。他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扭开门，里面什么都没变，很干净，看来阿姨经常打扫。他看着房内的一切，迟迟迈不开一步。这是他的房间，但因为他太粘哥哥，所以唐寅从小就和他一起睡这里。他终是关上了门，转身看到角落的储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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