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往床铺上一趟,见被子被赵政压着,示意他往旁边让。 赵政挪了些地方,心中有些不信会存在此种巧合,可又找不到理由去驳斥。 此事看起来像是崇苏事先就知道,但刺客行事秘密,要想事先知道,势必要和背后的人有联系。 但崇苏不可能和这些刺客有联系,相处一年,赵政知道他没有这个门路。 何况那刺客可是朝他下死手。 赵政思及今日那把朝崇苏去的明晃晃的刀,莫名有些后怕。 思来想去,这件事好像也只有巧合可言。 他又问:“如果这些刺客没有出现,你又该如何处理这些暗卫?” 嬴政道:“未想好。” 他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刺客的出现是既定事实。 “未想好?”赵政不信他:“你可不是如此随性的人。” “真的。”嬴政一面回他,一面将被褥摊开,道:“我会些武艺,但也不至于能连杀五个暗卫,除去借他人之手,我还能如何?” 赵政挑不出他话里的错来,只好道:“也是。” 嬴政见他一副郁闷的小模样,知道他是心觉不对,但也想不出不对在哪,瞎琢磨一通,却也只能全然接受他的话。 铺开的被子在赵政那处阻住,嬴政稍稍使了些力,将被子高高掀起,转而下落,将赵政完完全全盖了进去。 一时床榻上多出一个小鼓包来,赵政挣扎着从底下钻出来:“你做什么。” 嬴政抬手碰他的脸,道:“也不嫌冷啊?” 这驿站室内可不暖和,赵政方才坐在被褥外许久,身上早生了凉。 但赵政满脑子都是他的事,也就没有怎么在意,经他一说,还真觉得有些冷,将被子笼了过来。 又见只有这一床,便拖着被子挪到他身边,将他也罩了进来。 两个人的世界一同陷进黑暗。 赵政道:“现在不冷了。” 黑暗中传来嬴政低低的笑声。 嬴政觉得他幼稚极了。 明明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全然不像孩子,却又总能在他的只言片语和小动作,窥得些孩童的天真心性来。 “你笑什么?”赵政问他。 嬴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从前他是向来是不轻易笑的,来到赵政身边后,总是会莫名生些笑意,就好似将从前没笑的份全然补了回来。 “没什么。”他收了笑,带着赵政从被褥中出来,好好躺在床铺上。 赵政方一躺下,眼皮就止不住打架,却还是要追根究底:“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武?” 嬴政还是避重就轻:“我们相识不过一年,若是初始就全盘托出,岂不是失了相处的乐趣?” “可是我就是想全然知道。”赵政一点都不这样觉得。 “不告诉你的,我自有用意,”嬴政道:“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你害那些暗卫前,”赵政知道他不会,却还是要反着说:“也没人知道你要害他们。”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嬴政道:“我不是什么大善之人,我向来以己为先,善事,恶事,只要于我有利的,我都会做。” 赵政本想靠近他,却在听闻此话后停下了动作,漆黑的眸子在微弱烛火间看着他。 “从前是这样,今后也会。” 赵政轻眨了眼,掩饰下从心底里升起的一点失落。 以己为先。 那就代表着两人利益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己身。 可赵政也是这样的人。 这样相像的人,好像走不到一起。 “不过……”嬴政说话不说完全,瞧了他的反应,才继续了话。 他看着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主动将赵政搂了过来,柔声道:“你是我的例外。” 本为同一体,二人的利益本就一样,那么赵政对于他来说,就是以己为先的唯一例外。 赵政被他团进怀里,方才耷拉下的眼微挣,半晌,慢慢搂住他的脖颈回抱他,缓声道:“你真会与我说好话。” “什么好话,”嬴政靠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道:“这可是真话。” 赵政轻哼了声回他,而后不再说话。 烛火燃到最后,屋内陷入沉寂黑暗,不多时,赵政就睡了去。 嬴政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一日的劳累同样找了上来。 心下所想却放不开。 要是赵政一直能这样好哄就好。 日后他大权在握,像今日这样的问话只会越来越多。 直至所有谎言都被拆穿。 小赵政在他怀里动弹了一下,搂着他脖颈的手又紧了些,像是怕他忽然消失一般。 嬴政同样凑近了些许。 以后的事,就放到以后再说吧。 想全然拆穿他的慌,就算是另一个他,也不见得会有多容易。 当夜,这边境小城又下起了雪,狂风阻隔门外,屋内两人依偎,是暖意包围的一夜好眠。 是日,银装素裹的广阔大地,秦赵两军相接,在他国长达九年的质子归秦。 黑红秦旗在猎猎狂风中扬起,赵政在诸位秦国军士簇拥下登上秦军仪仗。 仪仗起行之际,秦军吹起了号角,低沉号声穿透落下的每一片雪,吹过的每一阵风,传进在场的每一位赵国军民耳中。 他们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今日乘着风雪归秦的的孩子,将来会带着千军万马,在赵地鸣彻今日的号角声。 以及,恢宏战鼓声。 一行四人来到秦军仪仗,不出半日,他们便踏入了秦国领地。 目之所及是如此熟悉,嬴政心中慨叹,终于是回来了。 终于要摆脱在赵国的穷苦日子了。 不过,也就代表着如今他和赵政的身份有别,不能再向从前那般随意。 比如现在赵政与赵姬乘主车,而他和贺桦只能作为随从坐在偏车。 一路上也有人不断盘问他二人来历,好在赵国军士查不出刺客来源,将杀害五个秦人的罪名平等地扣给其他五国,同时尽然道清当时遇刺的境况,无意中帮了他们的忙。 又经赵政混淆一番视听,他们如今是作为赵政的半个救命恩人回秦。 跟着赵政去咸阳宫,或是会凭借此功而拜爵一级,从而获秦人身份,得身份牌。 虽说要就此跟在赵政身边会有些难度,但只消能留在咸阳宫内,就不愁没有机会调任去他身边。 接下来几日,队伍急着赶路回咸阳,他都没有机会与赵政接触,与同车的贺桦也是各自一方,各自无话。 可三五日下来,如此匆忙的赶路让赵姬和赵政有些吃不消。于是在远了秦之边境后,仪仗也就停下来,在附近城池休整。 嬴政二人分到的住处离赵政有些远,不过嬴政倒不担心见不到人。 果然,白日的沉寂过后,到了傍晚,嬴政的房门被敲了两声响。 都不消去想是谁,嬴政为赵政开了门。 赵政像上次一样闪了进来,看到屋里的另一人时,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将人赶去自己房间,而是道:“我说会话就走,你不要听。” 同处一室,贺桦哪有想不听就不听的道理,听他此言,默默开门退了出去。 嬴政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远去,低头问赵政:“什么话他不能听?” 赵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与你说的话,都不想让他人听到。” 而后直入主题:“告诉我你的身份。”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道:“你说过不能将你所知甚多的事告知他人,但要将你留在身边,总要告知阿父你的身份,否则凭我为你编造的功劳,不足以让你留在我身边。” 嬴政却道:“那便不必强求。” 赵政喝茶的动作停了,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嬴政道:“我的身份不能外传,会惹来杀身之祸。” “嗯?”赵政觉得他说的有些玄乎,道:“什么杀身之祸?” 嬴政看着他,心道,问什么杀身之祸,届时握刀的只会是你。 “族中秘事皆不能外传。”嬴政只与他说了这样模糊不清的一句。 赵政却不放弃,道:“那说你能说的。” 为了让赵政放心,嬴政也只能继续先前的谎:“我之所为,皆是为了一个人的遗愿。” “谁?”赵政追问。 嬴政总不能说是自己的遗愿,于是道:“族长。” 若是将前世的大秦比作一个庞大的家族,那么在帝位上的他,也就是族长了。 “我虽脱离家族,但族长之遗志,我依旧会履行。” 编造一个谎言,通常会牵连出其他,赵政又问:“为何?你说的遗志,又是什么?” “遗志便为,”嬴政将前世所愿说给他听:“天下一统,海内安定,所统王朝延万世,永护山河。” 说到此,赵政眸子动了一下。 这般想法,好像和秦国历代先王所愿相差无几。 赵政问他:“为何这样重视他的遗愿?” “不为何,”嬴政编起话来面上丝毫不露破绽,眼中分明是忆往昔:“我之所知,我之武艺,我之一切,皆受家族恩惠,十余年间受其荫庇,理应报偿,此为君子之道,不是吗?” 每当这时候,赵政总要呛他:“我可看不出来你是君子。” “那也说不准。”嬴政笑道。 说到这里,可算是把身世给交待过去了,也算再一次在赵政心中加深了他与这个家族的牵绊,他最后问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赵政却没有很轻易全盘接受,问他:“既然如此重视,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第13章 入咸阳 嬴政深叹了气,没有即刻回答。 “若是能不走,我也不想走。”他笑得有些无奈,凄然中又带着浓厚哀伤。 若是能得长生,永远守候着他的大秦,他又何苦在这个世界重来。 他走后,扶苏继位,扶苏那样温良的性子,也不知能不能镇住天下虎狼,每每想到此事,他都不免忧心。 许是他面上情真意切,真真神伤,还未等他编一个合理的解释,赵政心觉惹了他伤心,没有继续问他。 谈话间,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有一军士过来,道:“小公子,夫人唤小公子回房。” 赵政应了一声,而后示意他下去。 他近日一直在说服赵姬忽略崇苏的存在,若是在这个当口还一直逗留不回,赵姬怕是又会留心。 趁着走前,赵政问出了最后的问题:“既然你所为是为家族,那你为什么决心追随我?” 嬴政压下方才感怀,回他:“秦国如今已有一统之势,天下诸国若不联军,无一国能与秦抗衡。” “与秦王在一起,更有可能完成先祖夙愿,而我笃信你会是将来的秦君。”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3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