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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答非所问，心里思绪纷飞：“这世上有时就是需要理想主义者。” 那人没有说话，但肯定不太在乎这句， 叶修自己思忖了会儿，又说：“下一次再打，嘉世可能赢。”这是料定有下次了。 那人却发出一声轻笑：“何以见得？打成这个样子，嘉世还有多少后备资源和军队？蓝雨可不缺这些。” “不是什么都能用数据和利益衡量的，也不是什么都能作比较，”叶修这时候想起邱非，“战争可不是数值的对比。这个世界可不是游戏。” “谁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游戏呢？”那人的话若有所指。搁下这一句后他就起身离开了，像来时一样突然。叶修却突然发现，这人过来好像什么都没点吧？只是想和我聊天？又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又低下头喝了一口酒。这几天嘉世内部的风云变幻实在太激烈、激烈到异常的地步了。哪怕是他，也已身心俱疲。这时候，他仿佛福至心灵地想起一个词： 借刀杀人。 叶修的失态只持续了片刻，他很快反应过来，稍用力牵着王杰希的手上下摇晃，随后松开。他先是一句：“是你，”（他没有加果然或者居然这样的形容，其实这两个词合在一起，才能最好的表达叶修的心情）然后又是意味深长的一句，“神交已久，久仰大名啊。” 叶修微笑的表情与他的语气都很复杂，王杰希这时候像是取下了面具，也淡淡笑起来：“你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惊讶。” 叶修回应道：“说实话，真要具体地说，其实出乎意料，但给我的整体感受却符合我的想象，要是你长其他样子，也许我才会惊讶呢。”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叫叶修。”王杰希这活说得很耐人寻味。 “每个人都有秘密和自己的选择，就像我，也像你。”叶修想起当年那些蛛丝马迹，当年数得上名号的那些人里，确实只有他和王杰希没有露脸，再加上方锐和王杰希过去同属逆潮，一切似乎理应如此。但王杰希甚至甘于离开蓝雨，藏身七年，就是为了蛰伏在这样一个一直不为人知、至少明面上在星海里绝无影响力的势力里吗？未免荒谬，这也是他之前未将王杰希第一时间纳入考虑的原因。 王杰希的本性，叶修是少数敢说自己颇有几分了解的人。从那十次战役，甚至更久远的一些交流，他就发现了王杰希这个人是决计不安于现状的。 别人看起来，王杰希是为喻文州而战，叶修却觉得喻文州在某种意义上是被王杰希裹挟了的，叶修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但喻文州太在意王杰希了。加上黄少天，他们三人的顶层决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王杰希激进的影响，进而推动了蓝雨。王杰希看似是喻文州一切命令的执行者，甚至有时候被仇人叫做所谓“走狗”，但他才是隐于幕后的真正的鹰派。 再加上几人确实有登峰造极的实力，这才开启了蓝雨狂飙突进的大扩张时期，使其在崛起的过程中强硬地夺取了大量战略空间。他们的能力与手段使他们维持高歌猛进的胜利，又很好地消化了这些战利品，加上正确的战略选择与恰到好处的时机，蓝雨化飞速崛扩张中暗藏的隐患为崛起的力量，不可不说恰逢其会，时也命也。 但这也凸显出了王杰希这个人的独特。他这不是敢想敢做，这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东西。叶修终于明白多年前他与王杰希交谈时感受到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究竟来自何处了。不管是蓝雨立国时对霸图出人意料的强硬反扑，还是对上百花时剑走偏锋的战略，叶修都可以看到王杰希对那种游走刀尖的快感的享受。一些人发动战争是因为他们憎恨这个世界，或是想获取更多的利益。而王杰希热衷于挑战和动乱的深层内核，在叶修看来，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世界。 而哪怕王杰希那么在意的喻文州呢？叶修不否认其中浓厚情谊的存在，这他不是看不出来。但他觉得除此之外，王杰希还把自己所得的成就感和愉悦感寄托在了喻文州的身上，这才让喻文州更显得无可替代，意义重大。 说简单点，王杰希这个人就是游戏人间。不管这种人生观是怎么形成的，其他人必须承认，王杰希偏偏又有着把这个世界当游戏的实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叶修觉得和当年比起来，今天和他会面的这个人变了，有些不同。这从何说起呢？ 王杰希今天很紧绷。哪怕真正该紧绷的是叶修。他太谨慎，太小心试探太竭力避免冲突了。这给叶修的感觉很奇怪，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哪怕现在的王杰希和当年一样从容自然，但叶修牢牢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今天的王杰希，怎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呢？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看着王杰希仿佛无波古井一样的表情，叶修突然间有了那么点不合时宜的兴致盎然。那种击碎他人面具与伪装的快感，或者说，乐子，再度让他兴奋起来了。 “其实你欠我一句谢谢，当年我打过来，你必定会下台更早。你走的这么轻易，是我帮你截了追兵。”王杰希说。 叶修问：“你当年是怎么知道嘉世内部情况的？” 这还用想吗？王杰希心下暗道。你和陶轩的关系面板上就摆着貌合神离四个大字，我不去推波助澜，那就是我蠢。 “你确实难对付。”王杰希没有正面回答，“打嘉世都没捉到你，还把你放走了，现在自投罗网啊。” 叶修发出一声轻笑：“哪有，你不是还保护我吗？当年都能，现在也可以嘛。” “哦，也没错，”王杰希顺势点头，不出意料地看见叶修的表情变得疑惑了起来，“现在我也可以帮你，我甚至可以用微草技术改建兴欣的舰船，你意下如何啊？” 王杰希注意到了叶修瞬间改变的眼神。叶修环视房间内几位，方锐面色不明，方世镜和另一位表情都很平静。 他又把视线转回王杰希身上，语气很平静：“你什么意思。” 王杰希却没有回复他，而是转头看着方世镜：“方锐和他首领也见到了，麻烦你把他带到兴欣暂住的那边去吧，魏琛也在那里。” 这是要私人谈话的意思。 方世镜颔首：“那我算白过来一趟，正想问呢。”又朝着方锐说，“走吧。” 方锐一步三回头看着叶修，还是不得不走。方世镜在他心里积威甚重。 门再度关上，叶修再次开口：“微草技术众多，如小儿持金过市。如果暴露在外界，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懂吗？” “个人实力和势力实力是相辅相成的。你有声望，我有技术与实力，咱们为什么不合作？” “合作？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我知道啊，因为我也想。” “我想要和平，你是喜欢和平的人吗？” 叶修这句话问的很尖锐。 王杰希问叶修：“你觉得现在的星海如何？”接着又说，“我们不当新玩家。我的意思是，换个玩法。” 叶修笑了：“你想坐庄啊？不大可能吧。现在势力都饱和了。” “微草的地盘并不小，比你想的要大，在这么久的历史之后它并不只是蛰伏。” 叶修很快想到了什么：“那些事情是你干的？” “准确地说不是我，我只是接盘，那些事是上一代干的。上一代的想法是谁都不要发展过头，给微草留下空间。你猜他们渗透了多少？旧帝国倾覆，蓝雨上台，有微草的原因。” “当年是你们在那儿搞三搞四？” “方世镜身在局中，有些事做不了，只能扶植喻文州。他对那些旧贵族彻底失望，于是借助自己的地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派系首领，让那些旧贵族怀抱有虚假的希望。他给他们看处理后的战报，让他们迎来麻醉后的死亡，之后抽身而退。那些人完全忘了当年方世镜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被他们搅合失败的改革，方世镜怎么可能对他们有好感？方世镜的身体不好，寿命已经不长，如果他亲自上场，中道崩殂的话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在当年的改革后，他不想失败第二次。如果实在改变不了，那就毁掉。” 叶修恍然大悟，喃喃自语：“喻文州是他扶植的？” “是，”王杰希承认，“但喻文州更前面的那个其实是方锐。方世镜一直培养他，使得方锐的政治立场与保守的方学才、中立的方明华更为不同。但最后通过微草的终焉智能演算后，发现只要他们这些贵族旧人还在，腐烂的部分就挖不完，愚夫愚妇太多。所以方世镜最后干脆让喻文州推翻旧的帝国，不管怎样也比原来的好。” “那他还真是失望到了极致。” “是啊，他当年来到微草，觉得这是理想中的乌托邦，林杰让他留下他要离开，一定要试着拯救帝国，甚至借助了微草的力量。最后结果你也知道，他的那第一次改革是怎么失败的，魏琛没给你说吗？他可是当年方世镜的第一助手。”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必须说很难。想必你也知道这机会是多么渺茫。” “要是有外部压力呢？” “什么？” 王杰希看着他，抛出一个炸弹来：“天灾要来了。” 叶修沉吟片刻，说：“为什么是我？” “我风评不好，你也知道。他们未必真心与我合作。而且你们实力最小，又谋求发展，不像他们那么成熟与僵化。为什么不呢？” “我要想一想。”叶修最后说。 “自当如此。”王杰希说。他靠近叶修，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地托起叶修的手，那双手修长而有力。两人一时离得极近，叶修甚至能看见王杰希微微颤动的长睫。 王杰希扣住叶修手腕，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原本严丝合缝的镯子突然间裂为两半。叶修抖了抖手，感受到了异能的回归。 “你很有信心啊。”叶修语气有点复杂。 王杰希没说什么，目送叶修离开。 叶修的身影刚刚消失，方士谦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他会同意吗？” “叶修不会拒绝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儿的。”王杰希说，“天灾会强迫所有势力万众一心，只要我们有价值，必然会给我们留下空间。而且扶植兴欣是为他人做嫁衣吗？我看不见得，叶修在外出面，我们可以幕后操盘。作为交换，我会禁止他们关于我的记忆流通出去。而且就算我和他一起在外，其他人看见我最多也只会想到蓝雨，不知道我就是微草首领。更别说他们还不一定认得出我是王杰希呢。” “他会同意给你做代言人？” “我知道不可能，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我们谁占主动，就看各自手段了。” “你对他很有信心啊。”方士谦说了句和刚刚叶修相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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