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一个奖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终于大获全胜。 人们对她的很多指责和贬低并不公平,不过无所谓了,直到奖杯落地,才能体会到“不过如此”的那种滋味。人的一生好像不知不觉就会变成为了“我要证明自己而活”,但真的证明的那一刻,又会感到不好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刻薄挑剔着自己的那些人。 而为此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就算了,情绪好像太不值得。 和卡尔的高兴不同,乌尔里克自己的情绪却是五味杂陈。她也笑着说了两句,是的,终于拿到了,而后忽然忍不住道歉: “我之前有点把自己的需要强加在你身上了,真抱歉。” “没关系,乌尔里克。” 卡尔的眉眼被金色的灯光一遍遍照亮,温柔地说: “我也只是说我不想在乎了,不是说我觉得金球奖不好,因为我没有办法评价它。是它本来就那样,还是拿到的人才有底气说其实也就那样?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过去的我们不知道这些事。当时的你那么选,有你的道理;当时的我那么选,有我的原因……” “你一连串说得,我都快觉得你跑去上什么哲学课了。”乌尔里克笑着吐槽,手指敲敲方向盘,又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生活好像忽然空了一大块。” 哪怕他们其实非常忙。 卡尔撑着脸笑:“再带两个球员?” 乌尔里克撇嘴摇摇头:“一个也看不上。” “但我迟早要退役的,不是今年也是明年、后年……几年内的事。”卡尔打了个预防针:“没准就是今年夏天呢?” 只是世界杯怎么办,卡尔还在当鸵鸟不愿意想。 单说压力的话,没有比世界杯压强更大的地方了。 四年一次,他们还是卫冕冠军,更是几亿双眼睛盯着。 “我本来还担心你圣诞假之后就不想回来了呢。” “所以明天晚上我不想拍东西了。”卡尔笑着耍赖:“我现在想一边休假一边上班了,上半天休半天。” “你也算是自己给自己修个劳动法保障权益了,好好好,我帮你执行。”乌尔里克幽默了一把。 “你呢?”卡尔又询问她。 乌尔里克沉默了下去,这显然正是她近期困扰的事。卡尔倒是一直有个念头,只是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再好再正常不过,他反而已经很久没提起了。 但这一会儿说出来,再轻松顺畅不过,仿佛只是平淡聊天的一部分: “有没有考虑过再回到学校去?反正从现在开始,工作会变少的,我干不动那么多了,你就当给自己报个兴趣班。” 乌尔里克愣住了。 她已经太久没想过这件事了,因为她已经很现实地放弃了那一切。可现实也是会不断变化的,人生并没有绝对要做到和绝对不再做的事,全看每个阶段的需求和能力罢了。 她觉得父亲离世,辍学和努力换条路挣钱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是她自己的人生。可兜兜转转一看,她不过也才三十几岁,还年轻得很,完全可以去重新读大学。 她也财富自由了,她也有过成就了,等到卡尔退役,她连时间都会完全地释放出来……为什么不呢? 这事甚至不困难。 但她就是完全完全没想过。 “是个好主意吧?”卡尔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唇边小小的痣往上提着。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拜托乌尔里克把他送到了胡梅尔斯家,在楼下等他一会儿。虽然说胡梅尔斯去探望莉拉,还放了一张照片,让他很感动,只是这样的旧合照是一人只有一张的,那时的照片都这样,没有什么数码版,印刷出来后塑封了盖上名字发给每个人,没了就没了。 见胡梅尔斯这么多年了还把小时候的照片一张不落地放着,想来是很珍惜过去的物件,卡尔也不想让他少一张。 他扫描再印刷了一张替换掉,打算把原版送还给他。 顺便带了点吃的。 吃的不是特意买的,只是和穆勒逛超市时正好看到了。他们出去玩了一星期,没走远,就在奥地利玩了玩,突发奇想去捷克也逛了一圈,然后就回来了,主打一个不想累。 卡尔是在奥地利的超市里发现的,忽然尘封的记忆苏醒,想到胡梅尔斯小时候老带着这个牌子的饼干到更衣室吃。 本来应当记不住的,但这个饼干的包装是非常有冲击力的红绿配色,不是复古的圣诞色,是饱和度比较高的那种,所以卡尔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原来也是“外国牌子”。 穆勒探头,纳闷道:“什么便宜小饼干,没见过。怎么忽然喜欢这个啦?” 然后立刻拿了下来,开心道:“你喜欢我们就买。” 卡尔也笑了一下,正想告诉他胡梅尔斯小时候好像爱吃这个,就想到穆勒和胡梅尔斯斗殴别扭的事(…)于是又把话头吞了回去。 “你真好,托马斯——”他拖长声音说。 穆勒觉得他简直是在撒娇,耳朵都红透了,口罩下的脸笑得停不下来。 卡尔刚进队时也会每天都给大家带吃的,都是埃里卡替他装好的,里头放着精心准备的昂贵的意大利巧克力或手工小饼干,结束了大家就一起吃,一周后卡尔就在一致投票下荣升小队长了(…) 这种卑鄙的物质攻势不能说不管用,如果你班级里最漂亮成绩最好的同学还天天高高兴兴地带好吃的在你肚子最饿的时候给你吃,你最起码不会讨厌他。 只是教练,也就是老胡梅尔斯一看有的胖小子在球场上偷懒听不懂人话,消耗的热量还没有训练后吃卡尔的零嘴吃进去的多,赶紧勒令叫停了。 带零食可以,不能多。 也不准在更衣室里集合分配,天天他讲完话一群小豆丁还不走呢,等着卡尔把好吃的分派完了才走。他们还很快建立了奖励制度,踢得特别好的,或者特别义气帮助了队友的,卡尔会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他,让他拿双份,反正他自己回家有的是。 到底谁才是头头??? 老胡梅尔斯哭笑不得之余深感卡尔这个小金毛实在是太擅长做群众工作了,才进青训没多久就开始培养自己的下属势力,影响教练树立权威。 小球员们有什么问题不来问他这个正经教练,反而争先恐后地跑去问卡尔。 而卡尔也真像个样,自己还小小年纪,就已经不会把鼻涕抹到脸上衣服上,而是像个大哥哥一样,耐心地回答每个人的问题,拉着他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展示解答。 他每天新新的香香的来,再洗得新新的香香的离开,背着书包和每个教练挥手说再见,真是羡煞旁人。 哪怕没有零食,他还是稳稳确立了自己的小领导者地位。而且正因为卡尔现在带来的东西少了,不固定了,能得到他分配的人才会格外自豪,就像被教练夸了一样得意。 小孩子们像一群狗一样在球场上打架,试图成为今日的卡选男孩。 老胡梅尔斯不断畅想自己儿子进了队也是这效果。他觉得马茨哪里都好,虽然比卡尔小了一岁,但天赋也是爆表的那一类。 刚进青训的球员才七八岁,所有球员都要在每个位置上试着踢,像卡尔这样已经知道自己想踢后卫位置的反而是例外。不过球员早早树立适合自己的目标也是好事,虽然教练们都很遗憾卡尔跑得这么快却不怎么想当前锋,总是踢着踢着就跑到后头去帮忙防守了,但还是理解并支持了他。 气质也是分位置很重要的一环,卡尔有替人操心和兜底的气质,宁可先不进球也要稳住阵脚不能让旁人进了自己队的气质,守护孤独门将的气质。 小孩子根本没有保护门将的概念,有时候门将自己都急得忘了往门外冲,想去参与前面的热闹,然后被教练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冲进场内抓起来放回门前。 所以和成年后足球世界里大家都羡慕门将地位超然这件事完全反过来,小时候根本没几个小孩耐得住寂寞,猜拳输一路的人哭着抹眼泪守门去了。 卡尔倒是耐得住性子,但他总觉得守门员这个位置太被动了,很多球在前面就可以化解的,放到门前来那就是赌博了,所以他最喜欢的位置还是中后卫。 老胡梅尔斯运用职权,光明正大地把马茨固定在中场位置上。 小孩子踢中场位永远没错的,这里需要锻炼阅读比赛的能力,锻炼进攻能力,锻炼防守能力,锻炼组织能力,锻炼有球和无球跑动,可以说是最综合的位置。 就像给孩子打好地基一样。有了好的基础,再怎么发展都不会有明显的薄弱点。 但老胡梅尔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儿子不听话。 “我也要踢中后卫。”马茨进了青训没几天后,就这么和他爹宣布了。 老胡梅尔斯傻眼:“为什么?” 马茨拿鞋子搓搓地面:“你不是让我超过那个卡尔吗……我不和他踢一个位置,怎么超过他啊?” 老胡梅尔斯一边焦虑一边欣慰,觉得好,我儿真有志气。踢球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认输,管他行不行,先弄去和卡尔组合再说,只要马茨不害怕和比自己年龄大、实力强的人竞争,他就充满了欣慰。 他还开始也给马茨带零食上学,还是特意托熟人每周从奥地利回来时带的,力求也让自己儿子有格调,变成一呼百应的小头头。可是马茨这小子毫无觉悟,装上饼干的第一天他满怀期待地希望看见儿子在更衣室里被簇拥,结果连饼干壳子都没看到。 “还要带到这儿,爸爸?”马茨大惊:“我在学校就分完了啊。上课饿死了,根本听不懂数学,正好吃饼干……大家都要吃,我又不能不给他们……” 老胡梅尔斯没忍住跳脚:“我是让你在学校吃的吗?你就不知道来俱乐部里也分?” 第二天他看到马茨勉强拿出了一个已空了大半、卷成麻花的袋子,尽头处还剩几块饼干,马茨拿出后,像是自己也为这寒酸微少的零食感到不好意思,举起来往卡尔手里一塞,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低着头跑走了。 卡尔:? 周围小孩子也纳闷,一起嚷嚷:“马茨,你是送了饼干给卡尔吃吗?马茨,你怎么不说话?马茨,你跑去哪里了?——卡尔,就剩这么两块了,他是不是搞错了?你别吃他的,我有完整的一袋子!” “我也有,我也有!” “你的没我的大!” “我的,我的很贵的!我妈妈平时都不给我买!” “什么?你在炫耀吗?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卡尔傻眼:“我不饿,不用不用……” 但旁边人已经听不到了。 小孩子们今天为了卡尔吃谁的零食而打了起来。 老胡梅尔斯急得先开工拉架了,来不及想儿子的事,回家才又气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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