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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沉沉睡去。
第102章 幽暗、单调的海洋，没有五花八门的软体动物与珊瑚，没有各式各样的鱼类，甚至海底也没有礁石和沙子。 蕨类植物将海底铺满了。疯狂生长的植物，是蔓延在海底的猩红色血管脉络，不知从何长出，掰开叶子去看根部，只能看见令人不安的黑色，以及更下层的猩红植物。 或许可以这样说——你的梦境的海底，是植物的尸体。 踩着植物就像踩在尸堆上，抬头是交错的黑色线条，令人心生不安的黑把海洋分割得支离破碎。 光源也在上面，在海水、猩红植物、以及漆黑错乱的建筑之上，就好像在海面之上有太阳，只不过，衔尾蛇的成员中，没有人去过海面之上，无法知晓那上面是什么模样。 很有可能是因为你透支使用了异能力，精神极度疲累，所以这片海洋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黑色建筑更加狂乱，植物触摸上去，也带给人一种不舒服的、像是摸到人类肌腱的诡异感觉。 你等了很久，坂口安吾才来到这片梦境——他入睡的时间着实有些晚。 他走在暗红的海底，小心翼翼地缓慢前行，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进入了衔尾蛇成员所说的“神的梦境”中。 安吾没能看见你，而你坐在高处，轻松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一种很矛盾的表述——这片海洋既寂静，又喧闹。 海洋本身一片死寂，没有水波声，也没有鱼儿游动的声音，然而身处其中的人类能够“感觉到”无数低声的呢喃。 细碎的、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呢喃低语，不是以声波，而是以更加难以理解的形式，涌入人的大脑。 死寂与无处不在的朦胧呼唤，给安吾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这片海洋中没有出现任何实际的危险，仅仅是一望无际的枯燥的猩红植物海，与不规则的黑色建筑群，但心理恐怖一直笼罩着误入这里的迷茫灵魂。 单听横滨传闻中的描述，最多想象深海的恐怖，但这片梦境带来的恐怖感觉，远比深海恐惧来得复杂。 安吾慢慢地行进着，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四下张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长久没有出现任何怪物，也没有出现任何生命，反而让他的紧张感越加强烈。 而你依然没有在他面前现身的打算。 又过去了很久，安吾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意识到了这是一片永远找不到方向，也不会有尽头的绝望海洋。 “等梦醒了就好了……”虽然隔得很远，但这是你的梦境，你能够听见他低声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分析，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梦醒了也不会好。”也就是在这时，你忽然出声道，“你怎么知道，梦境以外的世界，不是一个更大的梦境？” 安吾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他猛然转身。 “来苏”坐在一道有一定高度的黑色桥梁上，没人知道这道桥梁是如何出现在安吾身后的，黑色建筑的变动悄无声息。 弥赛亚缠着你的脖颈，灰色的冰冷竖瞳紧紧地盯着安吾，而拉莱耶懒懒地趴在你的腿上。 “甚至那个名为‘世界’的梦境，比如今你所在的这个梦，更容易破碎。” 你低头折下一段猩红的叶片，轻轻一捏，叶片便成了粉末，飘散在海洋中，就如同飘散在空气里。 “只有深陷于痛苦中的人才能见我，所以，告诉我吧……你在回忆些什么，又在思索些什么呢？”你微笑道，“或许，我可以解决潜藏在你的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你在梦境中使用异能，比在现实中强大太多，但你并没有强制安吾吐出什么信息，而是使用了相对柔和、偏向于引诱的方式。 也许这片梦境还能完成比增幅异能更不可思议的事，毕竟梦境本身就是无限可能性的象征。 “……Lysol。”安吾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似乎想找到能够对付你的武器，亦或者想找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但他失败了，周围依然是那片无声的海洋，依然是混乱的黑与红，他找不到任何对他此刻的处境有所帮助的东西。 “衔尾蛇有什么目的？”安吾反过来向你提问，他说，“如果说我有什么忧虑，恐怕也只有衔尾蛇了。” 他抬起头，好像想要仔细地观察你，但他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和条野一样，他也难以做到直视出现在梦境中的你。 “你忧虑的不是衔尾蛇，而是衔尾蛇所引发的——”你不紧不慢地说，“毁灭与新生，倾覆与变革。” “也许是这样。不管怎么样，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安吾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巴和眼睛，也不再仰头看着你，而是转过身，十分决然地原地坐下。 坂口安吾已经做好了面对世间一切大恐怖的准备，而他绝不会屈服。
第103章 面对安吾的不屈与拒绝，你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黑瞳中赤色的一点紧紧锁定在安吾身上，衔尾蛇耳坠轻轻地摇晃着。 “来做我的门徒吧。” “门徒？” 安吾似乎感觉到了如果直面你，理性会受到更深的冲击，为防止受到深度影响，避免像逮捕的衔尾蛇成员那样被来苏一眼蛊惑，他始终背对着你。 他会问“门徒”，不是对成为门徒感兴趣，而是在套话。 如果此前聚会上的衔尾蛇成员没有被抓住讯问的话，目前的衔尾蛇还是个神秘的组织…… 实际上，就算有成员被抓住讯问，他们也没有关于门徒的情报。 其实你自己也没有关于门徒的情报，当前的门徒只有条野一人，至于上一代衔尾蛇门徒什么的……大概率只是你的瞎编而已。 “部下的别称吗。”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你解释，安吾不由得问，“高级信徒？” 沉默带来的寂静是一种惊悚的东西，尤其在安吾已历经了长时间的死寂后，只要你不说话，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能给安吾带来极大的压力。 他背对着你，无法知晓你的举动，但如果转过来注视你，就有理性溃败的风险。 “其实……你和你的信徒之间，是存在巨大的阻隔以及信息延迟的吧。”安吾忽然道。 “哦？”你不置可否。 “你在这个梦境中很强大，但你也被长时间困在这个梦境里……你还不知道你的信徒们在今天遭遇了什么。”安吾冷静地说，“他们的信息无法实时传递到你这边。” 在你眼前的，是一个极有勇气的人类，一个优秀到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为参事官辅佐的特务科干部。 一个敢在神明的主场，与神明博弈的人。 你发出很轻的笑声，“所以——” “所以你对现实的影响会有滞后性。衔尾蛇极易有失控的风险，发生暴乱或因与他人战斗而覆灭，你都无法做出及时的干预。”安吾说，“因此出现了神子代管组织，而门徒，大概是与神子相似，也是帮助你管理组织的成员吧……门徒是管理与执行者，而神子是监管人员？亦或是反过来？” “我不可能成为您的信徒，假如我真的说要投靠您的组织，您恐怕也不会把信任交给我。”安吾对你的称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是我们的确可以处于同一阵营。” 你没有说话，听他继续说。 “如果衔尾蛇能够做出不危害日本的保证，并施以实际行动，特务科可以与衔尾蛇达成暗地的合作。”安吾道。 他大概率只是在试探衔尾蛇的目的，毕竟合作是一种利益的交换，特务科没道理与衔尾蛇合作。 特务科没什么有求于衔尾蛇的，让衔尾蛇守序本身就是特务科的目的，而像衔尾蛇这样的犯罪组织太多了，特务科不可能为了让区区一个组织守序，就贸然提出合作。 “特务科可以带给衔尾蛇什么？”你问。 “如果我猜得没错，衔尾蛇应该是这样的机制：您与神子联系，神子作为您的代行者，将您的决策下放给信徒们。然而这是有弊端的——您对您的信徒动向与信息有滞后性，而您的神子还有一重身份是Mafia准干部。您无法知晓您的神子究竟是怎样与信徒们联系，又做了些什么，是否有……做出您不知道的举动。事实上，今天因为您的神子的率先离去，衔尾蛇有很大的损失，而这件事，您的神子恐怕不会告诉您。” 安吾在委婉地暗示你的神子会背叛你。 暗示得就和真的一样……如果你和你的神子不是同一个人的话。 当下，整个组织里，估计也就你的神子能信任了。 如果你的神子是Mafia的叛徒，那整个衔尾蛇可以改名为横滨组织常务会，军警、Mafia、组合都在其中，每个组织都派个人过来开会。 “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您的神子的动向。”安吾说。 他甚至不愿意说“我们能为衔尾蛇的行动提供帮助”，连饼都不想画。 “那你们需要什么呢？”你没去否认安吾关于神子的推测。 安吾沉吟半晌，“你们有个成员重伤了我们很多人，我认为，无论是对于衔尾蛇组织，还是对于我们的合作，他是个不可控因素。” “我知道了。”你笑道，“我的那名信徒，给特务科带来了‘只有衔尾蛇能够解决’的麻烦，你想用这种方式，让衔尾蛇解决这个麻烦。” 安吾抿着嘴，沉默不语。 他默认了。 即使他已经尽力地去掩饰特务科有麻烦需要衔尾蛇解决，但由于是“只有衔尾蛇能解决”的麻烦，实在是太容易猜了。 从一开始，坂口安吾就处于劣势。 不仅是因为他在这个梦境中，异能无法读取到信息，还无法避免你的存在带来的对理性的影响，以及无处不在的深海环境、呢喃低语所带来的心理压力。 也是因为“特务科有麻烦需要衔尾蛇解决”，并且，似乎是个不得不解决、且难以用强硬手段解决的麻烦。 “即使知道自己处于这样的不利境地，也在竭尽全力地对抗神明啊……”你微笑着叹息，“安吾君，原本我只是想要个有能力的新门徒，这个新门徒如果不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但现在来看，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门徒的位置，非得给你留一个了呢……” 你就像一个丧尽天良、罪恶滔天的逼良为娼爱好者……太恶劣了、太恶劣了！ “抛开衔尾蛇的目的不谈，我很相信我的神子，你们提出的能够给我的东西，没法让我意动，所以很遗憾，安吾君……特务科和衔尾蛇不会有合作。” 你走下桥梁，踩着猩红的植物，走到了他的身后，与他距离极近的位置。 你感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不愿意当我的门徒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来做我的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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